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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驪宮高處入青雲篇 第十二章 文 /

    第十二章()

    入夜,御街旁的鎮安坊才剛剛開始熱鬧起來,京城幾個規格最高的青樓楚館有一半在此,竹瑟琴音夜半不息,街面小商小販來來回回向客人兜售食品物件。

    還是悅緣閣內,王澤與蔡絳、范宗尹、趙鼎、秦檜人分桌對坐,各自桌面上擺滿了時鮮水果,葷素佳餚。五人交替互敬,氣氛很是融洽。

    王澤與蔡絳、范宗尹自是很熟,可是他與趙鼎、秦檜二人卻只是數面之緣,由於趙鼎是歷史上的有名的忠義賢相,秦檜卻是千古奸相,二人的恩怨糾葛令王澤大感興趣,此時這位身為太學正的秦檜與身為開封府士曹的趙鼎還沒有展露手腳。便由范宗尹為介,與二人走動交往。

    蔡絳是個隨意的性子,這番也拉上他們二人吃酒,趙鼎、秦檜當然知道王澤的名聲,見王澤主動與之交往,大家都是讀書人,當然的談得到一起。

    王澤舉杯向秦檜與趙鼎二人說道:「會之兄,元稹兄,小弟敬二位一杯。」

    「德涵請」秦檜嬉笑道:「今日蔡文錦跑來拉我說是德涵請我等吃酒,還說道讓德涵請吃一頓,好生不易,不知今日德涵是何由頭,上蔡文錦的當?」

    王澤笑道:「沒有由頭,就不能請眾位時時暢飲一番,小弟孤身一人,要那麼多的錢作甚。」

    「還是德涵豪爽。」趙鼎笑道:「像我等拖家帶口,這每月的俸祿哪月不是用盡,哪裡能來的起如此闊綽的地方吃酒。」

    「元稹兄請」王澤一飲而盡,看著秦檜、趙鼎二人飲後。才說道:「元稹兄說的,小弟我也是每月咬著牙才能來這喝一次,誰像文錦在此間來去自如。」

    蔡絳拿著筷子,點著王澤笑道:「德涵好不尖刻,你來這樊樓好要咬著牙花錢,李媽媽恨不得天天請你來,好酒好菜,頭牌侍候,覺民見過,不用說一會李媽媽定會親自前來討好。」

    「還有這等好事。」秦檜放下酒杯,笑嘻嘻地看著王澤。戲虐地說道:「也難怪,德涵揮毫之間,連出驚世妙筆,自然是深得姑娘們的歡心,我等豈有這等福分。」

    王澤尷尬地笑道:「會之兄又取笑小弟了,小弟也只能做一二首風花雪月的小詞,去不能與會之兄與元稹兄的經世之才相提並論。」

    趙鼎無奈地一笑,想到自己原本也是河南府知洛陽縣,洛陽縣乃是大縣,宋縣分五等,一二等為京縣和畿縣,洛陽為西京治縣,故而為三等縣中的最繁華縣治,有近十萬戶。王澤所知的錢塘縣雖然也是三等縣,但與洛陽縣無法相比,戶籍不過五六千。趙鼎政績頗佳,按例可以升入省部或入館閣試職,只因得罪了西京權貴,受到王黼的打擊,幾乎被落職,不知是哪位御史看不過去,上書將他保薦下來,而李邦彥與張邦昌二人也為趙鼎進了一二言,這才保住官位。不過入京述職後,卻被王黼說其極有吏才,可如開封府歷練幾年。於是被任命在開封府為士曹,整日裡管理一些瑣碎公務,幾乎對前程失去信心。

    趙鼎自斟一杯酒,苦笑著喝了下去,王澤看在眼中,他自然對趙鼎的遭遇略知一二,自己也是受到王黼陰招,若不然他也不會是進士出身第一。當下說道:「珍珠唯於蚌中,終究會有異放之時。」自斟一杯酒,舉杯笑道:「元稹兄,請。」

    趙鼎聞言心中微瀾,看王澤目光中儘是真誠與激勵。感到精神一震。舉杯道:「幸如君言。」

    「這一杯酒,是小弟恭祝德涵……」蔡絳舉杯高聲正說間,卻被王澤打斷道:「文錦莫要說道,尚未定奪之事,切莫鬧出笑話。」

    「文錦所言何事?」蔡絳的話勾起了三人的興趣,以三人多年為官經驗,隱隱感覺王澤八成要有陞遷,范宗尹忍不住出言想問。

    「五位大人,今的酒菜如何啊?」正在這當口上,李媽媽打扮的花枝招展,一身盛裝款款而入,那張風韻猶存的的臉上掛著職業的笑容。

    「難得今日一次來了五位進士,要是讓姑娘們知道了,那可怎生得了。」說著話,李媽媽走到了王澤身邊又笑道:「大人,慧如他們還在裝扮,你看……老身是否先叫上幾位姑娘。」

    王澤臉面一紅,口中卻道:「不急、不急,我等在此先吃酒,有勞李媽媽了。」

    「大人這不是見外了嗎?」李媽媽故作姿態的笑道:「今天難得這麼多才子聚到我這小店,還是要請你與各位大人不吝為姑娘們題一二首大作才好。」

    「這要看你這的姑娘將我這幾位兄長服侍的如何了?」蔡絳在旁邊高聲嚷道:「李媽媽如此刮躁,快去看看外面的客人,莫要讓誰急了,砸了你的場子,」

    李媽媽用絲帕唔嘴笑道:「有幾位官人在此,放眼天下又有幾個人敢來壞了這裡的風景。」勾欄楚館中的老鴇最能察言觀色、吹噓遛馬,單單憑蔡絳是蔡家長房,就足以讓人恭維不已。在場的王澤等人那個不是當今的青年後起之秀,這個馬屁當真拍的恰當好處。

    「好了、好了,媽媽快去招呼客人吧,不要忘了為這三位招呼幾位姑娘。」

    「好、好、好」李媽媽連聲陪襯笑道:「陪幾位官人的姑娘,才貌還能差了嘛,可全是老身這裡一等一的姑娘。」

    待李媽媽出去後,范宗尹還是忍不住地問蔡絳道:「文錦,方纔所說何事?難不成……」他的目光轉向望著。又道:「難不成是德涵又有大用。」

    蔡絳見王澤不置可否的一笑,含笑道:「只是傳出,官家與大父、王相公廷議所決,不日朝廷將成立東南支賣局,家大人將出任提領,德涵為權同領。」

    蔡絳的話雖然輕描淡寫,但其中的意味卻令范宗尹、秦檜、趙鼎三人心情頗為玩味,五人中趙鼎是崇寧五年進士及第,秦檜是政和五年進士及第,二人均早於王澤登科,仕途卻與王澤如同天壤之別,王澤不僅由知縣一躍而入館閣,僅僅數月又擔任皇帝供奉差使,炙手可熱,實令二人感到有些失落。范宗尹、蔡絳均為宣和三年進士,王澤介於幾人之間重和元年進士,儘管王澤比范宗尹中舉為早,但范宗尹更以自己名次高於王澤,是當之無愧的宣和三年進士進士中的領袖人物,以自己的才能,應當不會落後於王澤,卻不想王澤連逢好運,不僅階官高於自己,而且職事差遣也遠非自己所能比擬,難免暗生嫉妒。

    唯有蔡絳自足而樂,職位高低毫不牽掛於心,對王澤的陞遷的心情最為平和。

    王澤見眾人臉色各異,豈能不知其中玄機,同僚好友之間,一旦權利地位失去了平衡,難免心中怏怏,處置不好有可能反目成仇,這屢見不鮮的事例比比皆是。當下說道:「同為佐天子治天下,不過是職事各異罷了……如諸位大才,官家遲早將有大用,小弟只是捷足先登……」王澤實在是找不出更好的說辭,索性也不謙虛地道:「蒙官家抬愛,小弟有幸由地方入館閣供職,若有任用,將竭盡全力以謝皇恩。」

    蔡絳毫不理會他人心思,仍舊說道:「德涵政績有目共睹,支賣之法,又是德涵率先提出。」繼而,又似有意無意地說道:「既便有宰相持有異議,德涵同領事務亦是理所應當。」

    王澤一怔,立即品味出蔡絳口中所言宰相說的是哪位,正是那位力主將自己由進士及第第一革除的王黼。他原本沒有細想過王黼,此時倒是細細思想這個歷史上的奸佞,逐漸有了一個清晰的輪廓。這王黼比蔡京年齡小三十多歲、中進士也晚三十多年,入仕之後又平步青雲。其政治手腕當然不能同蔡京相比。與蔡京左右逢源所不同的是,他鋒芒畢露,企圖推倒太子。政和七年十月,嫡長皇孫趙諶降生,這是有宋以來從未有過的喜事,趙佶十分高興。如政和八年正月,剛出生僅數月的趙諶即被封為崇國公、崇德軍節度使,並未違背宋朝皇太子生子為嫡皇孫,封秩比皇子可是的制度,王黼在宣和元年正月剛拜相,立即依據「家無二主,亦無二副」,「有適子無適孫」的古禮,向趙佶進諫以皇子之禮封東宮子,則是便以東宮為人主矣。趙佶當即默然無語。

    王黼又召東宮臣耿南仲,令其代奏,辭趙諶封官。當時,王黼的心思以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朝野無不知曉王黼的意圖是謀廢太子,擁護當時還是嘉王的趙楷。趙諶於次年六月,降封高州防禦使。豈止如此而已,王黼處處同趙桓對著幹。趙桓對太子舍人程振很賞識,薦之甚力,遂擢給事中。王黼卻說程振資淺,且雅長書命,使程振即將到手的門下給事中平空地變成了中書舍人。不久又陰使御史彈劾程振營私結黨,罷程振為提舉沖佑觀,以致程振居此閒職達三年之久。

    趙楷中第改封鄆王后,王黼甚至將其矛頭直接指向趙桓。他與童貫共謀,數以詩進,顯結鄆邸和焉。時常持寵密語趙佶言及自己屢屢令人貶低太子,恐將來命不保矣。他不惜惡意斷言趙桓即將廢命,其潛台詞分明是請求徽宗另立趙楷為皇太子。

    不過,王澤自持有趙佶的寵信,蔡京的賞識,倒也不擔心王黼能將他怎的。王澤所關心的是由於他的到來,這段歷史能有多少的變動,不過王澤現在最主要的事情還是在等待謀求更大地聲譽與地位,對於擁立誰為太子,他絲毫不感興趣。

    「李邦彥,對,就是李邦彥。」王澤心下一陣得意,對於王黼的非難,根本不需要他的接招,自然有人與王黼爭鬥,自己只需在關鍵時刻添一把薪即可。

    不光王澤在琢磨這心思,范宗尹等人同樣的各自想著自己的心思,王澤在詔對所訴諸法,范宗尹等人倒是知曉,由蔡絳說出,眾人理會得這支賣之法乃王澤提出,皇帝成立東南支賣局,自當任用王澤理事,這也是朝中不成文的慣例。

    想到這一層,秦檜、趙鼎、范宗尹的心中釋然,儘管這是親近皇帝的美差,可畢竟是寺監,儘管「寧登瀛,不為卿;寧抱槧,不為監」的說法,隨著應奉司的設立,由宰相提領而改變,但在多數正統的士人眼中,他們是與天子共治天下,絕不是做一些監寺的俗務。當然,宰執大臣提領,可以脫離俗務的纏身,像王黼以太宰領應奉司,蔡攸領東南支賣局都不須理事,而是由副使理事,功歸自己罷了。身為副佐須親理俗務,這是士大夫中清高者所不能容忍的。

    趙鼎望著王澤意味深長地道:「江浙路適逢大亂之後,民生困苦,臨近各路百姓亦受簽征轉運之勞。德涵同領東南支賣局,萬勿以東南蒼生為重。」

    王澤默默頷首,他知道趙鼎之意。應奉司在東南的花石綱等事激起了方臘造反,江浙路陷入戰火,趙佶調用準備北伐的十五萬禁軍由童貫統率近一年才將方臘消滅。江浙路到處可見殘垣斷壁,人口消減半數,王澤身為江浙路杭州錢塘縣知縣時收養了不少孤兒。趙鼎這是在告誡他莫要與那王黼等人一般,只為討得皇帝歡心,一味盤剝生民,只是諱忌隱言說出。

    王澤似笑非笑地說道:「兄教誨,弟當銘記於心。」

    「今日德涵請大家吃酒,此間咱們只談風月不談國事,待會那些歌姬們來了,輕歌曼舞,心懷國事,豈不大煞風景」秦檜笑瞇瞇地望著范宗尹,話語中意味深長。

    范宗尹無意中掃到秦檜的目光後,指尖一動,若有所思地點頭,道:「然也,然也。」

    「讓各位公子久候了。」

    眾人聞聲一起望向門口,卻見杜三娘當先走了進來,何金奴、許瓶兒與另一位相貌絕艷的二八年華女子跟在後面。四人均是身穿五彩盛裝,雲鬢高聳,加上她們都是樊樓中牌面上一等一的佳人,這又刻意的裝扮一番,饒是將秦檜、趙鼎看的眼花繚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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