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蔡絳當先招手道:「瓶兒,來。」
許瓶兒媚然一笑道:「姐妹們,我先過去了。」說罷走到蔡絳身邊嬌媚地呼道:「公子。」轉身依偎著蔡絳在旁邊的小凳上坐下
另外三人像是有了默契一般,杜三娘一雙星眸勾著王澤給他了個媚眼,先一步偎著趙鼎坐下,說道:「細君,快去陪伴范公子。」
「原來這位美人叫細君,這不是西漢細君公主的封號嗎?」王澤打量這這位姿色,眼光有些迷離的落在這位姿色絕不再柳慧如之下的女子身上,看細君生的搭配精緻的佼容,竟沒有半點暇滯。在王澤的目光中柳慧如與這位細君完全可以參加世界小姐的決賽爭奪戰,心下禁不住感慨如斯美人竟然流落風塵,實在是可惜了。
當何金奴陪伴秦檜坐下後,杜三娘見王澤瞟著細君看個不停,而細君也不時地偷眼楸王澤一兩眼,心下好笑,調侃道:「王公子,這位妹妹叫文細君,前幾次公子們前來,細君尚未出師,未能與王公子相識。怎的?與慧如比塾是高低?」
文細君面色微紅,偷偷地看著王澤,一雙芊芊玉手不知所措地擺弄著絲帕。
王澤尷尬地一笑沒有做聲,這杜三娘果真老道,這話中有話,什麼是尚未出師,未能與王澤相識。這分明就是在說,如果那日王澤先遇上的是文細君,那今日王澤身邊的紅顏知己可就要換人了。
對於這樣帶有譏諷挖苦的話,王澤當然沒有無聊到與之辯解的地步,這種話題,他可不是杜三娘這等久歷風塵楚館佳人的對手。當然,這也不能怪杜三娘刁蠻,在他們的眼中,來這裡的所謂風流才子,名臣貴胄,哪個不是貪圖此間歌姬的美色,又有多少真心。
正在王澤尷尬之際,倒是蔡絳直勾勾看著文細君,一臉壞笑道:「沒想到這樊樓中竟然佳人如雲,柳姑娘以是貌若天仙,竟不想文姑娘也是貌天仙。」話聲剛落,冷不防身邊許瓶兒在他腿上輕輕擰了一把,蔡絳『哎喲』一聲。轉首望著許瓶兒,灑笑道:「瓶兒卻是天仙貌似。」蔡絳的幽默,惹的眾人不禁開懷暢笑,也歪打正著的為王澤解了圍,將眾人的注意力轉移到蔡絳身上。秦檜指著蔡絳笑罵道:「蔡文錦好一張刁嘴。」
范宗尹瞟著秦檜說道:「蔡文錦是何等風流人物,會之兄還能不知」
蔡絳『哈哈』大笑道:「會之兄太刻薄了,日後定是烏台之長,不過還是覺民知我。」
秦檜心中微動,這烏台便是御史台的別稱,烏台之長便是御史中丞,當代的御史中丞是晉身執政的捷徑,一旦彈劾宰執功成,御史中丞將升任執政。秦檜得蔡絳無意中的虔言,這正中他的心思,暗自祝願蔡絳之言能成為現實。
范宗尹笑道:「不僅是刁嘴,更是張油嘴。」
卻聽蔡絳大聲道:「唉……柳姑娘怎的沒來……」
王澤心下一動,目光直視杜三娘,卻是不好意思開口相詢。
杜三娘以手支姬,斜視王澤笑道:「我那妹子,今日一早便偶感不適都躺了一整天了……」王澤心中微震,不知柳慧如緣何如此,瞧著杜三娘一臉的壞笑,看著杜三娘的模樣似乎知道昨夜自己在柳慧如小樓中過夜的事似的。王澤有些心跳加速,更有些慌張,像是有把柄抓在別人手中似的,王澤心中凜然,但當著人面,又不好過分表現出來。
杜三娘看王澤極力壓抑,眉宇間有些隱隱的焦躁,臉面上仍是一本正經的模樣。莞爾一笑,又說道:「方纔聽說王公子來了,這才起來用了些茶水,說是要梳洗一番再來,這也該來了,王公子莫要焦慮。」
王澤聽柳慧如無恙,這才放下心來,對杜三娘調侃自己,毫不在意。只是道:「三娘一張刁嘴,看日後你的相公,如何收拾你的這張嘴。」
「三娘這嘴就是該打。」
王澤聞言,面色一喜,站起身來。
伊人飄入,秦檜、范宗尹、趙鼎三人眼前一亮,都在心中暗讚:「好一位絕色女子。」
柳慧如一身素裝,輕描淡妝,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飄然入內,在眾人眼中,文細君儘管生的亦是絕代美艷,絕不下於柳慧如姿色,可與柳慧如相比總讓人感到此時此景,文細君較柳慧如少了些什麼。
王澤咋然失態,有些不好意思的在杜三娘『格格』的笑聲中寂寂落座,柳慧如也羞羞答答地走到王澤身邊陪伴王澤。范宗尹等人當著美人的面前,當然不甘沉默,無不吟詩作對,顯現才華,就是連在座最老成穩重的趙鼎也在這桃花陣中,被挑弄的不知所以然。杜三娘這等風月場上見慣世面的人物,當然的將他們奉承的飄飄然,倒是弄得了不少幾人的佳作,做為日後抬高身價的本錢。
柳慧如陪伴著王澤如同一位新婚妻子,為他斟酒倒茶,很是周到,引的杜三娘不時的取笑。柳慧如只當沒有聽到,不與他計較。
倒是文細君心不在焉的為范宗尹斟酒時,不時的偷望王澤與柳慧如不住的私私竊語。
「今夜你身子不便,我就不待了,過兩日再來相會。」
柳慧如的俏面頓時間飛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梁師成的府邸書房內,幾支只供宮中用度的巨燭將書房映的如同白晝,書房佈置的頗為奢華,唯有四壁掛著幾幅蘇軾的字畫真跡,才使得有些書香氣息。
「……恩府怎看今日蔡元長動議?」
王黼恭恭敬敬的坐在一張紫檀木椅子上,一張略顯老邁卻又清瘦俊朗的臉上掛著令人難以捉摸的笑容,在說罷,捻著他引以為豪的鬚髯,一雙丹鳳眼不時的偷望坐在書案後的消瘦陰沉,正在端著茶杯沉思的梁師成。王黼極善阿諛奉承,早年看中大宦官梁師成的權勢,想方設法擺其為為義父,進身顯要,雖然隨後又深得趙佶的寵信,但梁師成畢竟權勢極大,深得趙佶寵信,時稱『隱相』,連接內廷外朝,擬發詔書,連蔡京也不得不讓他三分。王黼雖位及宰執之首,對梁師成卻不敢不敬,仍以父事尊之。今日裡由於梁師成不當值沒有上殿,但王黼知道梁師成一定會知道今日廷議各位大臣們所議之事。
夜裡潛入梁師成府邸,還是將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的細說了一便,梁師成知道歸知道,話還是要細說的。
半響,梁師成乾笑了兩聲,放下茶杯。「看來豐亨豫大過氣了。」
王黼一怔,一時間沒有明白梁師成何意。待要想問,卻看到梁師成面色沉凝,心中一動,豁然明瞭。暗道:「我真是當局者迷,蔡元長此非他意,是在邀寵以固其位。」既是想通這一層,整個思緒豁然通暢。
「將明於朝堂之上應對蔡元長頗為得體,想那蔡元長身居相位二十餘載,卻不想到頭來其子倒成為他的對頭。」梁師成的心情似乎很舒暢,難得的露出一絲笑意。
「將明舉薦蔡攸豎子真乃妙棋,一則官家那裡亦是深明將明的一片公心,二則讓他蔡氏父子鬥個你死我活。」
王黼得意非常,臉面上卻不動聲色。口中謙恭地說道:「此全賴恩府教誨。」
梁師成瞟了王黼一眼,冷冷一笑,壓根就不信王黼的鬼話,但當朝太宰的奉承他還是挺消受的。當下道:「蔡攸豎子,平日裡悠然自得,自以為是,逆道而行,竟然與蔡元長爭權奪利,豈不知此謂之牆內鬥乃敗家之始。看來蔡氏父子之爭,我等只需坐而觀之,靜候其變,無須過多介入。」
王黼明白梁師成之意,蔡氏父子的爭鬥,那是他們蔡氏家族自己的事情,斗的越激烈對王黼、梁師成等人就越有利。
「那個王澤,蔡元長保薦的王澤,就是將明力主將其名次由進士及第第一落下,而推舉鄆王殿下為榜首的王澤?」由於此間只有他們二人,梁師成說話頗為直白。
王黼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算是默認,畢竟罷黜一位士子的名次,不是一件有光彩的事。
「記得重和元年,將明由翰林學士承旨除尚書右丞,提點貢舉,定嘉王為第一,將王澤名次落下。蔡元長卻當殿言王澤不為進士及第第一,當為進士出身第一,寧為將頭不為帥尾,官家為避嫌以第二名,現任秘書省校書郎王昂王叔興為第一。」
當年王黼新進執政,揣摸趙佶欲使趙楷參加集賢殿試的用意,理所應當地將糊名策定的進士及第第一,以犯諱的名義取下。今番被梁師成提及,也隱隱感到有些羞愧,當年他自己做的太露骨了,以他的意思是要將王澤罷黜,絲毫沒有一絲掩飾。
「不想今日那王澤投靠蔡元長,倒成了些許氣候」
梁師成是笑非笑地看著王黼說道:「將明將心思都放在了鄆王殿下身上,當時一個區區小兒又豈能看在眼中。當年蔡元長保薦了王澤,今日,王澤與蔡元長走的近乎,亦是在情理之中,不足為奇。」言談之下似乎有些顛怪當年王黼做的過分。
王黼聽出梁師成口氣中像是對自己當年所為不甚滿意,不禁暗怪,想梁師成亦是暗地裡支持趙楷謀奪太子之位。當年梁師成還不是極力唆使趙佶使趙楷入殿試,這今日為何反倒是對當年罷王澤之事還有說道,王黼不滿之意漸漸轉濃。
梁師成沉吟半響又說道:「王澤何止是成了氣候,官家如此安排,似有深意。」話鋒一轉,又道:「不過,這王澤倒是有幾分才華,官家看重亦在情理之中。」
王黼只覺心底一沉。脫口而出:「難道是官家是要……」說到這裡,猛然感到自己有些失言,急忙剎住,臉色變得有點難看。
梁師成淡淡一笑。說道:「官家斷然沒有碾棄我等之意,以官家的聰慧靈根,這是在制衡,蔡攸對蔡元長,李邦彥對將明你,而王澤……或許是我想得太多了。」
王黼卻不這麼看,他對趙佶的心思已是看出一二,他與梁師成不相信他一樣,也不相信梁師成會不明白趙佶的用意,要是如此,那梁師成盡早致仕算了。王澤的冉冉升起,使他心中有了一絲擔心,他並不瞭解王澤,自從集賢殿事後,王澤出了幾句牢騷外似乎被沒有什麼對他不利的言論,回朝後與他也是不遠不近,沒有什麼對他不利的舉動。王澤靠近蔡京這確實是人之常情,人往高處走、水向低處流,這不過是大臣們的晉身之道。
但是王黼卻隱隱的感到不安,他對王澤的態度委實放心不下,沉默就是不滿,就是等待。王黼感到王澤實在是不容小視,看來要趁他羽翼未豐之時,找個由頭將他趕出朝廷。
「只恐王澤日後會成為我等對頭。」
梁師成瞟了王黼一眼,他對王澤可沒有什麼成見,反而對王澤的詩詞頗為欣賞,當年他就不贊成王黼的做法,但事關嘉王,他只能看著王黼胡為。而今,王澤並沒有來招惹王黼,王黼卻非要找王澤晦氣,眼前的王黼不知為何讓他從心底生出一絲厭惡。
王黼由梁師成後院與他府邸後院的小門回到了府中,今夜,他感到梁師成對他的態度,準確的說是在他談到王澤後,梁師成的態度有了微妙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