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興沖沖衝出來的趙信見對面趙軍如此大的陣勢迎接自己,頓時嚇了一大跳,連忙止住戰馬,不敢再動半點,唯恐被不分明白的趙軍意外射殺了,那就成了天大的笑話了。
幸好主父已經認出了他,下令解除戒備,與石虎出列位於軍前。趙信這才放下心來,又催馬迎了上去。
「主父。」趙信停馬歡喜的叫道,臉上洋溢著的歡喜之情倒是發自內心。
「你小子,不聲不響的給我弄出這麼大的事情來了。」趙雍笑著一鞭迎頭抽了過去,趙信則笑嘻嘻的閃身避開。
「說吧,這次你又有什麼驚喜告訴我,別又只是驚不是喜。」
趙信嘿嘿一笑,笑道:「主父放心,這次絕對是喜,而且是大喜。」
趙雍揚了揚眉,面露喜色,哈哈笑道;「真的假的,說來聽聽,好事我便賞你,若是壞事的話任你滑頭,也逃不了一頓鞭子。」
「季辛已經聽從我的勸告,答應舉城投降了。」
趙雍見趙信隻身出城,心中多少已經猜到了。只是如今聽到趙信親口說出,到底還是情不自禁的露出喜色,笑道;「確實是好消息,來,跟我說說詳細經過。」
趙信也不隱瞞,將前後經過一五一十的跟主父細細說道。待聽到趙信信口雌黃的唬得聶蓋聽從他的主意聚眾兵變時,趙雍忍不住看了趙信一眼,心中微微有些不安的想道;此子小小年紀,心思就如此慎密,做事滴水不漏,即便是自己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嫻熟。如此人物,將來若是不肯屈居何兒之下,起了異心的話倒也是件麻煩事。
又看了趙信一眼,見他仍然面露得色,眉飛色舞的繼續說道自己在石邑中如何大智大勇的經歷,那模樣哪裡還有半點心計,到似足了一個在外有了出息的兒子回家向父親炫耀邀功。
趙雍不禁啞然失笑,剛剛升起的一點警戒之心也隨之煙消雨散了,心中暗笑自己多心了。趙信畢竟還是孩子,即便再出色也是個自己身邊的孩子,自己向來待他親近,他在不知不覺中也對自己產生了崇拜和依賴,像足了父子。趙雍一生閱人無數,早已看出了趙信這人心氣雖高,卻極重情義,自己若厚待於他,他絕不會做出有損於自己的事情。
待回邯鄲後,不如讓趙信多於何兒親近親近,兩人年歲相仿,也都是聰明人,要是能成為知己好友倒是一樁好事。趙雍心中暗暗想道。
趙信仍在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說道,滿臉的眉飛色舞,渾然沒有察覺到主父心中所想。他只是見主父笑吟吟的看著自己,專心的聽著自己說起在城中的得意事情。
半天才說完,趙信咂了咂有些干的嘴唇,眼露饞意的望向主父腰間的酒囊。主父見之笑了笑,解下腰間的酒蘘扔去,趙信連忙接過,大口的喝了起來,
這酒囊中盛的可不是一般的酒水,而是草原上聞名遐邇的馬奶酒,自古便有記載,草原人是「馬逐水草,人仰潼酪」。而主父喝的正是林胡王進貢而來的馬奶酒,是林胡族人精心製作的,多次蒸釀,酒味醇厚,奶香四溢,是為酒中上品,尋常人絕難喝道,所以趙信才趁機向主父討要。
一口氣喝了小半袋,抬頭見主父並沒有看著自己,而是凝神思慮的樣子,趙信便使了個心眼,悄悄的將酒囊放入了馬鞍上的袋中。
這時趙雍眼神已經遞來,待看見趙信一副偷偷摸摸的樣子,不由好笑道;「你既然喜歡喝,一會去找韓勝拿些就是了,偷偷摸摸的做什麼。」
趙信嘿嘿的尷尬笑了笑,撓了撓頭謝了恩。
趙雍笑著望向石虎道;「你看看這個小子,剛來的時候滴酒不沾,現在被你們帶成了個小酒鬼,連我的主意也敢打,當真膽大妄為。」
待笑過後,趙雍回過身來正色道;「那你的意思是季辛已經說服了全城,準備歸降我趙國?」
趙信忙點頭道;「正是。」
「全城一萬六千甲士,登籍在冊子民九萬八千,季將軍願意舉城降趙。」
趙雍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倒是立了大功一件。」
趙信笑了笑,打趣道:「其實最大的功臣不是我,而是靈壽的那個司馬喜,若不是他倒施逆行,逼的季辛無路可走,我們趙國也不會白白撿了這麼大一個便宜。如此說來主父你將來要是俘了他,到應該對他論功行賞了。」
趙雍卻只是笑了笑,並未接話,神色若有所思,彷彿牽動了心中之事。又轉開話題笑道;「你這次智勇雙全,立此大功。說吧,想要什麼封賞,寡人一併滿足你。」
趙信臉色的笑容卻漸漸消退,沉吟了一會,卻低頭正色道;「主父,我不要什麼封賞,我小小年紀你就讓我當了羽林校尉一職,這已經是極大的賞賜了,我不敢再要什麼官職,只想向你求個恩典。」
趙雍見他面色有異,奇道:「說來聽聽,只要不太過分的,我都一併准了。」
「我父親和舅父在朝中為官,位居高位。我雖未接觸過朝中之事,卻也知道朝堂險惡,權利傾軋殘酷,別看現在風光無限,稍有不慎便是高高墜下。我父親是心高氣傲之人,心中有著讀書人的清高和孤傲,恐會招人嫉恨。所以我想向主父你求個恩典,將來若是我父親或者舅父犯了什麼大罪,你能網開一面。」
趙雍聞言看了趙信一眼,歎道;「沒想到你還是個極其孝順的孩子,現在我倒是有些羨慕你父親趙頜了,生出了這麼好的兒子。好了,你的要求我准了,只要你父親和舅父不是犯了什麼謀逆大罪,其他我一律免除刑罰,如此你可滿意?」
趙信頓時大喜,急忙行禮道;「多謝主父。」
趙雍哈哈一笑,道;「無須謝我,要謝謝你自己,這是你自己努力換來的恩典。」
抬頭又看了看已經一空的石邑城牆,又問道;「如今石邑守城將士何在?」
趙信忙說道;「都在城中軍營集結,季辛他們正在那裡維持局面。中山軍已經放下了武器,正準備接受我趙軍的收編。」
趙雍點了點頭,「做的好,你隨我前去受降。」
趙信見主父揮鞭欲走,頓時愕然,急忙攔馬橫在主父馬前,驚道;「主父,你要親自前去?」
趙雍一提馬韁,目光橫過。「有何不可?」
「這……」趙信一時語噎,愣了一會才吶吶說道;「如今城中新降,軍心不穩,難免會有死忠中山國的死士存在,若是不長眼萬一傷了主父你……」
「主父若是真想入城的話,不如先派一員大將領兵入城,接掌各處防務後在入城受降,這樣可好?」
一旁的石虎也上前一步,贊同道;「主父,你身份尊崇,此等小事不易犯險,不如讓我先入城為你打點,這樣穩妥些吧。」
趙雍卻笑著搖了搖頭,看著趙信道;「趙信,我且問你,你覺得季辛可是真心歸降?」
「十足真心,絕無詭計。」趙信拱手自信道。
「那變成了,我們數千鐵騎共同入城,還擔心什麼?難不成我趙雍在你們眼裡就如此脆弱的不堪一擊?」
「可是……」趙信仍然面色猶豫的支支吾吾道,想要勸阻主父行險。
趙雍提馬哈哈一笑,長聲道;「沒有什麼可是的,如今石邑新降,正是人心不穩之時。我若大張旗鼓才肯入城,這樣必然會被中山人看輕。若是輕騎前往的話,足以顯示我泱泱大趙的胸襟氣魄,要知道如今這些中山之民,寡人早已經將他們看成了寡人的子民。」
言罷一抽鞭,一馬當先衝去。趙信和石虎相視一望,皆是面露無奈,只好也隨著揮鞭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