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數里外塵土飛揚,趙國大軍正在熱火朝天的紮營立寨。城門一里處,數千名趙國精騎在石虎的率領下正上馬持弓警戒,防止中山軍突然衝出偷襲。
事實上主父的小心謹慎完全是多餘的,石邑城小兵寡,兵不過萬餘而且絕大多數都是臨時招募的新卒。守城尚可一用,若是帶出城外與趙國騎兵交戰,這無疑是自尋死路。
要知道騎兵的優勢就在於機動力和攻擊力,一支缺乏重裝的步兵在野外與騎兵對戰,那只會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輕步兵薄弱的甲冑根本無法阻擋騎兵的利箭,而騎兵的高速機動性完全可以消去步兵孱弱的反擊。
真正能與趙國精騎一戰的步卒,想來也只有秦國那擁有更遠程殺傷力弩兵相輔的虎狼之師,以及魏國那聞名遐邇的「武卒」重步兵軍團,齊國技高膽大的技擊之士。
才不到短短半日的時間,石邑城內以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城外的趙軍卻渾然不知。
此刻趙雍正在一眾將軍們的簇擁下騎馬繞石邑一圈,探查四周的地形。
這是趙雍的習慣,每逢作戰,他必然親自巡視地形,做到瞭然於胸中,這樣才能以不變應萬變。石邑的攻取戰自然也不例外。
趙雍高居馬上,立於城外高地。迎面而來的陽光有些刺眼,瞇著眼望著不遠處的石邑,許久才緩緩說道;「章兒的步卒什麼時候可以趕到?」
韓勝微微欠身,回答道;「我已經和大公子言明,讓他盡快趕到石邑,只是因為河間的步卒尚未趕到,攻城器械的搬運也十分緩慢,所以才有所延遲。大公子來信說最多七日,他將帶一批五萬人先行趕到。」
韓勝是主父身邊統領羽林禁衛的郎中令,書信詔書的來往自然由他負責。
「七日。」趙雍低頭沉吟片刻,抬頭斷然道;「派人告訴章兒,三天,我只給他三天的時間,讓他能帶多少人來就帶多少人來,只要快。」
「諾。」韓勝躬身領命,「我這就去令御史草擬詔令。」
說完轉身掉馬抽鞭離去,倒也雷厲風行,像足了主父行事風格。事實上這些由主父親手提拔上來的將軍們,一個個都耳濡目染,也隨著主父的風格行事。
身後的趙希催馬上前,勒馬與主父並肩,道;「主父,如今中山已在您的掌握之中,為何還要如此心急?三天的時間,公子即便能帶人趕到,器械也必然不足。」
趙希素來與趙章交好,又是宗室子弟,故而出言替趙章說話。
趙雍面色卻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兵貴神速,我們需盡快拿下中山,以免其他幾國借題發揮。雖說齊國已經默許我們吞併中山,但想來齊王是不會介意暗地裡給我們多增加些麻煩的。還有魏王那個老傢伙,他可不是個息事寧人的主,秦太后想來也不介意讓我趙國深陷中山,無力插足他們秦國的事物。」
「戰事一旦拖久,中原很可能產生不可預料的變故。所以我們必須速戰速決,盡快吞下中山,造成既成事實,讓列國無話可說。」
「主父高見,末將自歎不如。」趙希一拱手,心悅誠服的說道。
「只是倉促帶來步卒,攻城器械笨重,想來搬運不便。若是我軍在石邑下受挫,恐會影響士氣。」
趙雍卻笑了笑,望向不遠處的石邑,道;「趙信這個小子,雖然有些少年輕狂,但辦事向來還算穩重。他既然說有辦法能讓石邑不攻自破,那即便言過於實,想來城內也必會生出動亂。如今我趙軍大軍壓境,已讓石邑十萬軍民膽寒,再稍微施加壓力,趙信在城內行事必然也順利許多。」
趙希哈哈一笑,道;「主父您倒是很看重這個小子呀,他誇下海口說七日奪城,今日已經第七日了,你倒也不怪罪他,反而處處維護。要是換了我們敢亂立軍令狀,就算人頭能保住,恐怕要有受不少皮肉之苦。唉,主父你的偏心真是讓末將又妒忌有羨慕呀!」
「胡說八道。」趙雍笑罵道;「我何曾偏心過了。」
「只不過這個小子資質是塊美玉,卻未經雕琢,若是悉心培養,將來必是我趙國的一員智將,定能成為何兒的股肱良輔。」
言罷又哈哈一笑,道:「至於妒忌你到完全沒有必要,他既然立下軍令狀,完成不了的話我自會讓他吃點苦頭的,少不了幾十軍鞭的伺候。這小子聰明倒是十足,但終究年紀太小了些,身上的傲氣太重,需要多加敲打磨練下。」
身後的數將一聽趙信有苦頭吃了,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一個個都滿臉的幸災樂禍,不過卻沒什麼惡意。
正如韓勝之前和趙信所說的一樣,軍中風氣異於別處,散發著濃烈的胡地豪邁之風。憑的是真本事,靠的是硬功夫,接納一個人和排斥一個人同樣簡單。趙信通過這數月的表現,已經獲得了大部分人的接納,除了石虎對他仍然有些冷面外,其他的將軍們對這個後輩倒是不再刁難,將他當為了自己人納入了圈子。
趙雍見天色已經不早,便揚鞭一抽,掉轉馬身道;「好了,回去吧。」
回到營中後,趙雍巡視了一番新扎的營地,心中頗為滿意。正欲回帳中時,卻忽然聽見趙軍中預警的號角聲吹響,滿營趙軍迅速放下手頭事,上馬各自歸位。趙雍面色一動,卻依舊沉著,立刻催馬帶著一眾人風馳電掣的趕回中軍。
「何事?」趙雍迫不及待的問道傳令兵。
「回主父,城門處動靜極大,石將軍恐城內的中山軍開門出擊,故而預警報之。」
歷來攻城戰中,城門都是最容易被突破的防線,所以趙軍圍城後,城內的中山軍便將城門處用巨石檑木堵住,以防止趙軍從此處突入城中。凡事有利有弊,既然堵住了城門,自然出城迎戰也十分困難,需要將這些木石搬開,動靜自然不小。
「知道了。」趙雍點了點頭,神色看不出喜怒,只是凝神望向城門處,若有所思。
「趙希、牛翦、稽胡楚。」
「在」。身後三將上前大聲領命。
「你們三人各自回軍,遇事自行決斷。」
「諾。」三將迅速掉轉馬頭,飛快回營,趙雍則親領禁衛,吩咐韓勝留守中軍,他自己則馳向遠處與石虎部會和。
「有何動靜?」趙雍勒馬上前與石虎並肩停住,轉頭問道。
「主父無須擔心。」石虎哈哈笑道;「只要中山小兒敢衝出城來,我必然將他們全部殲滅,如果放走一人,我石虎提頭來見。」
趙雍瞪了他一眼,沉聲道;「小心有詐。」
話音剛落,石邑笨重的城門卻「吱吱呀呀」聲中緩緩開啟,首當其中正對著城門處的趙軍迅速備戰,擺出了一副衝鋒陣勢,準備迎接出城作戰的中山大軍。
卻不料半天卻不見有大軍衝出,只是半掩著城門,不知城內守軍何意。趙雍面色緊起,心中卻有些猶豫,考慮要不要趁機率軍衝入城中,可又擔心城內守軍有詐。
正在思慮時,城中卻駛出一騎,緩緩朝趙軍衝來。正在凝神戒備的趙軍士卒迅速舉弓瞄準,就待主父下令便亂箭射去,要將來人萬箭穿心。
待趙雍看清了來人,口中忍不住暗罵一句,舉起手高聲令道;「解除警戒,不准出擊。」
數千趙軍得令後速度放下弓箭,只是拉緊韁繩,等待主父下一步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