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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趙武揮鞭 第十七章 掌控之間 文 / 牧江南

    看見如此陣勢,諸人大多都已經猜到了主父的心思。但當趙雍親口說出之時,在座眾人仍然忍不住心情澎湃。

    中山之於趙國,無疑是如同一塊巨石壓在胸口,極大的束縛了趙國爭霸中原的夢想。從三家分晉到如今,趙國幾代雄主意圖問鼎中原,卻被背後的中山國拖住了南下的腳步。而如今趙國國勢強盛,擁有著這天下最為精銳的騎兵軍團,趙國與中山國纏鬥近百恩怨也將在此戰瞭解。作為一名趙人,如何能不心情激盪。

    大殿內一時靜到極致,眾人的目光都齊齊被最中央的地圖所吸引,眼中流露出嚮往的目光。而趙雍依舊手扶著佩劍,傲然望向諸臣,等待他們開口表態。

    「臣附議。」李兌第一個反應過來,站起整了整衣冠大步踏出。

    「臣以為如今我大趙國勢鼎盛、武功赫赫,反觀中山闇弱,齊秦各國又忙於彼此間的攻伐,此時正是天助我趙國滅中山的大好時機。」

    「說的好。」

    趙雍豪爽大笑,對李兌滿意的點了點頭,又轉頭看向其他人問道;「諸位可有什麼異議,但說無妨。」

    公子成皺了皺眉,有些不滿的瞪了李兌一眼,對他急著表態有些不滿。思付了片刻,便站起身子開口道;「主父,老臣心中隱隱有些擔憂。」

    「哦。」趙雍拉長聲音,饒有興趣的看著公子成,伸手不以為意的笑道;「叔父有何擔憂,儘管說來,寡人為你解惑。」

    公子成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我趙國連年征戰,軍士已經多有疲憊,如今又欲開戰,恐會傷及我趙國的根本。諸國征戰不休,我趙國正應該借此機會休養生息,儲蓄國力以圖爭霸。中山國經過主父您數次攻伐,早已國勢衰落,無力再與我趙國相抗,如今困守國都靈壽,地不過三百里,車不過千乘。如此小國,與我趙國不是纖芥之疾,不足為慮,主父又何必大動干戈,圖耗國力滅之。」

    說道此處公子成躬身一禮,「主父須知,國雖大,好戰必亡。」

    話音才剛落,一陣冷笑聲卻傳來。「老朽之見。」

    公子成本就是火爆脾氣,頓時怒目圓睜,猛地回頭瞪向一名身材魁梧的將軍,怒道;「牛剪,你竟敢辱罵老夫。」

    那牛剪倒是夷然不懼,傲然拱手道;「老大人多心了,莫將可不敢說你,我是想起了我軍中的文案替我寫的奏呈,當真是又臭又長,腐儒之見呀。」

    話才說完,數名將軍就哄堂大笑起來,譏笑之意十足,唯獨公子趙章面色如常,正襟危坐並未參與其中,到似有些城府,一旁冷眼旁觀的趙頜倒是對他多看了幾眼。

    反觀公子成被這幾名將軍氣得青筋暴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又無可奈何。

    在趙國武將不同於文臣,趙雍「胡服騎射」改革後,騎兵成為了趙軍中最為精銳的部隊,也是軍隊中軍官的主要來源,而不同於之前將尉大多由世族豪門子弟充當。如今的這些將軍們大多出身於寒門,甚至不少曾經幹過馬賊流寇,趙雍卻一概不論出身,只看本領給予官職。

    所以這些出身草莽的將軍們都是主父的嫡系,大多是不買公子成的賬的,他們唯一效忠的只有主父趙雍。公子成雖然勢大,手卻伸不到邊軍之中。

    「好了。」趙雍見鬧得有些不像話了,便伸手止住,將軍們立刻屏住笑聲,安靜了下來。

    趙雍回頭望向怒氣上湧的公子成,瞇起了眼睛,似笑非笑的說道;「叔父見諒,這些兔崽子們都是粗人,跟寡人在邊關野慣了,不懂禮數,你不必和他們一般見識。」

    趙雍輕飄飄數句,便將此事蓋過,公子成雖然心中恨極,卻也只好就著台階下場。拱了拱手,面色鐵青的坐回了原座。

    「至於叔父心中所慮,寡人可以給你解答。」趙雍輕撫劍柄,慢條斯理的說道。

    「叔父讀得倒是好書,可惜沒有讀全。『國雖大,好戰必亡』,下一句是什麼?」

    趙雍目中精光閃過,「寡人來告訴你,是國雖安,忘戰必危。」

    「想我大趙自分晉立國以來,數代先祖劈荊斬棘,苦心經營方有我趙國今日之強,可曾有一日安逸過?中山國是白狄所建,與我趙國本就是生死仇家,相互廝殺百餘年。如今確實正如叔父所言,中山勢衰,困守靈壽,已經無力在對我趙國構成威脅,可你難道忘了當年魏國稱霸之時,魏文侯曾派樂羊攻滅中山,以之為郡,白狄殘餘退入山中,誓死不降魏國。數十年後魏國霸業衰退,白狄族人竟復國重建中山,再次強盛。」

    「白狄人之頑強,由此可見一斑。」趙雍虎目直視公子成,一字一字吐道:「所以叔父你焉能擔保,今日衰落之中山國,他日不會捲土重來,若是我趙國生出變故,中山國又豈會不趁火打劫。」

    「中山之與我趙國,實屬心腹大患,如鯁在喉,而今日寡人欲行之事,便是將這塊胸口的釘子連根拔起,徹底的消滅他們的國家,同化他們的子民,讓白狄人融入我趙人血脈中,永世不提中山之事。」

    趙雍霍然拔出所佩匕首,狠狠的插在桌案上,目中精光暴漲,端端是霸氣逼人。

    公子成在他的直視之下,心頭沒由得一慌,連忙避開目中。他心中倒是清楚,這個侄子為人極有主見,平時雖然對自己禮遇有加,可在軍國大事上從來都是獨斷獨行,沒有人能改變他決定的事情,所以識相的閉上了嘴。

    「主父高見,老臣愚鈍。」公子成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趙雍滿意的點了點頭,目光移向其他大臣,沉聲道;「諸位愛卿可還有疑慮?」

    「臣有不解,望主父解惑。」聞言望去,卻是肥義站了出來,躬身行了臣禮。

    「相邦有何不解,但說無妨。」趙雍倒是沒有意外,只是語氣平靜的說道。

    肥義上前一步,語氣沉著道:「臣想知道,我趙國若滅中山,齊秦魏韓燕五國會有何反應。」

    一直低著頭沒說話的趙頜只覺得眼前一亮,不由暗暗點起頭來,心想肥義果然老成持重,是國之棟樑之才。不同於公子成的誇誇其談,肥義所問的問題直接問到了問題的關鍵,那就是其他六國對待趙滅中山的態度。

    其實論實力趙國遠在中山之上,更加上這些年來的變法自強,軍事實力已成鼎盛之勢,連秦齊都要忌憚三分,不敢與之相抗,更何況淪為二流的中山小國。當年主父曾經大舉攻打中山國,兵臨靈壽城下,就是因為齊國不欲趙滅中山成坐大之勢,故而聯合魏國、秦國陳布大軍於邊境,迫使趙軍主力撤出中山。如今主父又欲吞併中山,那六國的表態無疑是關鍵所在。

    趙雍卻胸有成柱,聞言只是一笑,道;「相邦問得極是,倒是寡人疏忽了,一時返回匆忙到忘記和你提前通氣。不過正好借你之口問出,我便也一解大家的心頭疑慮。」

    「此次我北上巡狩,與燕王職會盟樂池,燕王已經向我許諾,趙國若是攻打中山燕國將會鼎力相助,若諸國干預此事,燕軍將會南下與我趙軍並肩作戰。當然,寡人自然也不會虧待這位老朋友,從中山奪取臨近燕國的七座城池,將劃在燕國的治下。」

    「韓魏一月前連同齊國擊敗秦軍,逼退秦軍鎖關自守。如今秦軍主力未損,韓魏為防秦軍報復,定然集中大軍於西境防禦,我趙國之事,他們即便想管也是有心無力。秦軍新勝楚軍於方城,斬首五萬,如今楚國正集中全力北防秦國,所以秦楚之慮可去。至於齊國……」

    說道這裡趙雍頓了頓,語氣故意拉長,賣了個關子。

    齊國向來是中山國的幕後靠山,中山國也是齊國為了牽制趙國而在其心腹布下的一顆釘子。若無齊國的支持,以趙國之強,中山國早已滅亡了不知道多少次。所以齊國的態度才是最為至關重要的。

    而趙雍卻語態輕視,臉色露出神秘的笑容,又接著說道;「我已經和齊王達成了協議,他取他的宋國,我取我的中山,我不干涉他攻宋,同樣他任由我滅中山。我們各取所需,互惠互利,這便是我給你們的回答。」

    當年趙國為了抗衡齊國,便和宋國結為同盟,相約南北夾擊齊國。而宋國地處肥膏之地,正扼住了齊國東進中原的咽喉,齊王滅宋之心並不輸於趙國吞併中山的念頭。

    如今趙國已經強大,不再懼怕齊國,而宋國在其君王子偃的統治下四面樹敵,在齊楚兩個大國的夾擊下國勢日衰。趙雍在此時決定放棄宋國這個已經失去意義的棋子,用此來換取齊國對趙滅中山的默許,倒也是合乎趙國利益。

    肥義本還因為主父事先未曾和他通氣心中有些不快,待聽到主父解釋後倒也沒放在心上,躬身回話道:「主父既已考慮周全,那臣等定會竭力相助,肥義在這裡提前恭祝主父旗開得勝,擒得中山小王歸朝,了我趙國數代先王之願。」

    趙雍微笑點頭,見朝中已無人異議,便欲下令,卻不料一聲清朗的聲音從最後排響起。

    「臣有一事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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