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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劉平和方掌櫃二人便驅車前往城東的作坊,方掌櫃在路上介紹到:「這家作坊是錦綾坊最早也是最大的一個作坊,裡面師傅有三人,大部分織工都是有些年經驗的熟練織工,學徒人數大約二十人。」劉平道:「日常莊子裡有沒有人在監管。」方掌櫃搖頭道:「這些作坊都是由莊子裡派下任務去,由師傅帶領著做。早年間,莊子派下的任務都比較重,可後來慢慢地就怠惰了下來,下面的作坊,即便是交下任務去,也完不成。東家,哦不,前任東家也不管這些事情,是以之後莊子每年派下去的任務都逐年減少,到了現在這個數量。」劉平聽了,也不說話,一路沉默不語。
車馬大約走了一個時辰,慢慢地就看見眼前有一個村莊,散亂地立著一些房屋,方掌櫃道:「作坊便在這莊子內了。坊內的織工大部分都是由附近十幾個村莊的人選來的。」
到了村子中間,二人下得馬來,眼前一座佔地廣大的庭院,便是錦綾坊下轄的最大一間絲綢作坊了。大門虛掩,二人微一推就開了,繞過照壁,一眼就能望見主廳,廳中一人也無。方掌櫃有些尷尬,咳嗽一聲,道:「許是都在後面的工房裡做事。」劉平也不說什麼,抬腳就往後面去。
剛過主廳,赫然便看見後宅的庭院當中,有一個人翹著腳,手拿一卷絹帛,仰躺在一張長榻上,老神在在地曬著冬季的暖日。冬季接近正午的太陽是很容易讓人倦怠的,曬著曬著就要睡過去。這人此時也被這暖烘烘的太陽曬得有些迷糊,因此二人的腳步聲還沒有驚動得了他。等劉平等人走到近前了,他似是知道有人來,卻連眼都懶得抬,依舊盯著那卷絹帛看。
劉平示意方掌櫃不要說話,走到近前,正要開口呵斥,卻赫然先看見這人手裡的絹帛,當下一把搶了過來,臉色頓時難看至極。那人乍被人搶了手中的物事,倒並不著急,哈哈笑著道:「小兔崽子,你們要想看,爺爺我回頭看完了就給你們。才多大點年紀,毛都沒長齊,看得懂嗎?看完了你們找誰瀉火去?」說著翻身起來,因為仰面被太陽曬了半天,眼睛有點花,也一時沒看清楚眼前的人,伸手就要去拿那卷絹帛。
方掌櫃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喝道:「豐師傅,你可看清楚咯!」那個被稱作豐師傅的人,此時也緩了過來,看到站在眼前的除了自己早就認識的方掌櫃之外,還有另外一個氣度不凡,長身玉立的年輕人,手中兀自拿著自己的那卷絹帛,臉色卻難看到了一個極點。方掌櫃在一旁,道:「這是本莊新的東家,長沙王宮的小王爺殿下。」豐師傅一聽,這才知道闖了禍了,這人壓根就不是那幫做學徒的小兔崽子,前些天鋪子便來人說要換東家了,這位居然就是?正想著,突然又看見劉平手裡正抓著的那卷絹帛,臉色頓時白了,跪了下去,道:「小……小人豐義,小……小王爺恕罪。」
劉平冷冷哼道:「嗯,好得很,你就是此地的師傅?」豐義臉色蒼白,哆嗦道:「是。是。」方掌櫃在一旁補道:「豐師傅是此地三個師傅之一。」劉平踱了兩步,揚起手中的絹帛道:「豐師傅原來還有這個雅好。」豐義臉色又轉為通紅,道:「小人,小人就是沒事,看著玩的。不是天天看。」劉平回轉身道:「你個人喜歡什麼,我原管不著。可現在是什麼時候?已經近午時了,你一個作坊的師傅,卻在太陽底下,悠哉游哉地看春宮!」豐義囁嚅了半晌,不知說什麼好。劉平又道:「看也就罷了,還堂而皇之,你不要打量著這是什麼特別光彩的事情。今天若是節假,我也管不著你是在一百個人面前看春宮,還是在一千個人面前看,橫豎都是你自己的事,可現在是什麼時候,你自己說。」豐義半晌,回到:「是,是做工的時候。可是……可是我……」劉平打斷道:「可是你是師傅是吧?尋常的工根本就不勞你動手,所以你就偷得浮生半日閒,在大太陽底下堂堂皇皇地看開了春宮圖?」豐義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回話了,苦著臉,跪在當地。
劉平轉頭對方掌櫃道:「除了他的名,趕出去。」豐義一聽,大駭,他本以為也就是罰一罰就算了,哪知道要趕出去。當下磕頭如搗蒜,道:「小人一時糊塗,請東家饒恕一二。」方掌櫃湊前來,低聲說道:「小王爺,昨日趕出去的豐二是豐義的親侄兒,今天再把豐義趕走,怕是有些不當。他也是個師傅,不比尋常的夥計。」劉平眼一瞪,道:「這是什麼話,沒那麼多講頭,趕出去。」他存心是要立威的,那自然是要找人開刀。豐義的所作所為本來就夠除名的,這下碰上嚴打了,當然沒有什麼迴旋的餘地。方掌櫃也不敢再勸,隨著劉平進了工房,留下豐義愣坐在當地。
他們三人說話,已經驚動了工房內的人,有幾個人探出來看究竟是怎麼回事,眼見著豐義磕頭如搗蒜,都知道眼前這個來的人來頭不小,趕忙都回到房內,收斂行徑,連忙做起事來。
劉平踏進工房,眉頭緊皺。剛才的那副景象,他看得一清二楚。就跟他以前高中自習時候,本來在跟前後桌說話扯皮,班主任進來之後,趕忙轉身,隨手就扯出一本書,翻到某一頁,假模假樣看起來,因為心虛,從來也不敢在此時去看班主任的臉色。這些織工的神色和以前自己的那副心虛樣子實在是差不多。
這一看,就知道這些人歷來散漫慣了,不是群勤懇之人。劉平頭一次覺得這個爛攤子實在太爛了,鋪內的夥計不像話不說,連下面作坊的人也都亂成一團。當下也就起了快刀斬亂麻的想法。
劉平喚過方掌櫃道:「讓剩下的人都到這來。」
不一會,一群人都陸續進來了,其中兩個年長的禮道:「小的拜見東家。」便是作坊內另外的兩個師傅。
劉平等他們都站定了,開口道:「今日我來,事先沒有通知,看到的亂象,實在是有些震驚。堂堂的一個師傅,不務正業,底下的織工也都散漫無章。我若說要整治,還真不知該怎麼整治起。依著我的意思,要將你們盡數趕出去,寧枉勿縱。」
眾人大驚,包括兩位師傅都跪了下來,求道:「求東家恕罪。」劉平道:「你們原來也知道怕,也知道斷了生計,對不起家裡人。也知道從這裡被趕出去之後,就再難在別處找到事做。」眾人齊道:「東家恕罪。」劉平道:「好,今日,我暫且留些人,不做那寧殺一千的事。不過,剛才在這個工房裡的人,都站出來。」當下就有十個人站了出來,臉色不安。劉平道:「別人我沒看見,不好冤枉,你們卻都是我親眼見的,有的人,織機上的梭子都還沒擺正。你們想必也沒什麼好狡辯的,豐義已經被我除名,你們這些人,也都隨他走吧。」
這些人慌忙又都跪了下句,口喊恕罪。不過劉平既然鐵了心要殺一儆百,自然也就不願意再做好人。當下也不管這些人說什麼,袖子一拂,出了工房。
邊走,劉平邊對方掌櫃說:「傳令到其餘七個作坊,把今日的事情詳細告訴他們,若有同等情節的,一律逐出,不再敘用。另外,我會選派二十四人來監理各處作坊。你去辦一下。」方掌櫃喏了一聲,和劉平同車回臨湘去了。
這二十四人自然不能從錦綾坊內出,這些人目前劉平還都不信任,不堪使用。因此最好的辦法就是從長沙王宮中調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