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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掌櫃和賬房的說法,錦綾坊實在是算不得小,若要說小的店舖,一年無論如何也虧空不了八十萬錢。且錦綾坊下轄八個大小作坊,總的織工人數將近二百人,這在西漢的年代可算是不小的規模,要知道即使是買賣做到錢運益這樣的人,他們的大鹽場所役使的人數往往也就在千人左右。
那個窩囊廢前東家,每年抽去五十萬錢的份子錢,自然算是最大的蛀蟲之一,可即便是刨去他的五十萬錢,每年還剩下約三十萬錢的窟窿要補。錦綾坊規模上等,且前些年有錢運益的親手打理,根基本來相當不錯,可鬧到每年虧空八十萬錢的地步,自然是讓人吃驚。八十萬錢的概念是什麼?景帝前元末年的粟米,約為二百錢一石,八十萬錢折合粟米將近四千石,這個數目字是頗為驚人的。也難為錢運益每年都從別的鋪子調撥銀錢過來填補虧空,都全當送給那個侯爺作了賀禮。
眾人顯然都知道鋪子歷年來是什麼個狀況,因此也都並未做驚訝狀,依舊是垂首而立。錢運益也對這筆爛帳一清二楚,只有劉平感到有些驚訝。做買賣做到每年都賠錢,賠了那麼多還心安理得,這些底下人的想法可見都已大大地有問題。就拿那個當日把劉平往外趕的夥計來說,別的店家看到穿戴貴氣,又帶個跟班出來的少爺公子,逢迎巴結都來不及,唯恐讓財神爺不滿意;可那位夥計卻冷言冷語,從開始就沒好臉色,最後一言不合,還要把人往外趕,一副老子就是不鳥你的模樣。這對於顧客至上的買賣人來說,實是一種病態。
正所謂上行下效,這些底下人的病態自然也就是因那個廢物前東家而起。倒也是,東家自己的買賣他都不關心了,這些底下人每年就只拿他二千錢不到的薪俸,幹嘛要累死累活地去辦事,犯不著。天天站在那不動,一年也是二千,勤勤懇懇,做牛做馬,一年也還是二千。寧鍾那小子以前說的對,天底下的人,若是躺著就都有飯吃,你看看還有幾個人願意做事。
因此,當務之急,乃是要肅清風氣,這樣拖拖垮跨的一群人,即便是財神爺親自下凡來,買賣也難有什麼起色。常言又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這幫夥計學徒們能有今天這副養死待活的樣子,九成九要怪前東家。如今劉平既然想要做出點事來,首先這東家就得做好。
錢運益見劉平呆了半晌,還以為劉平聽到這筆爛帳,後悔挑這爛攤子了,因此說到:「小王爺,你可是覺得這鋪子不甚合適?」劉平擺手道:「哪裡,我只是在想這鋪子連年虧空的癥結所在。」錢運益略一寬心,畢竟他也不願意小王爺與他的合作一開始就受挫。
劉平思忖了片刻,沉聲對眾人道:「這筆帳,各位在這裡都有些時日,想必也大概有個瞭解。鋪子連年虧空,除去東家的份子,還有數十萬錢的窟窿。按道理來說,你們的工錢理應統統發不出去,便是二位掌櫃的,也斷沒有分紅這一說,利都沒有了,你們分的什麼紅?是錢先生仁義,每年都從他別的鋪子裡調撥銀錢過來填補。你們的錢說起來,沒有一分是你們自己掙的,都是從錢先生那佘來。碌碌食君俸,這在朝廷是瀆職的罪名。在我這裡,吃白飯,也不能就吃得這麼心安理得。」
重症需猛藥,陣前需立威,新君臨朝都要人事變動,新官上任都要燒上幾把火。錦綾坊的狀況,可算是病入膏肓,且眾人對此又都無動於衷。因此若想有些起色,必然得下下猛藥。
劉平接到:「明日起,我掌理本莊,以前的規矩是什麼,不要再拿來說。我以後也不希望聽到有人說,按照老例,該怎麼怎麼樣。唯有大破才能大立,這裡的規矩大多散漫無章,全都破去了也沒什麼不可。細則我不一條條地說,只是從明日起,若是還想繼續在這做下去的,便要守這裡的規矩。二位掌櫃,既然是總理莊子內日常事務的,就該負起責來。夥計,既然是招待主顧,接洽買賣的,便要知理有節,絕對不容許再出現怠慢主顧的事情。工人及學徒,各安本分,不該管的事情不得插手,該完成的事情不得推托。方掌櫃的,麻煩你今日就擬個案子來,明日讓我看看,合適的就列為莊子的規矩,違反的一律逐出去。」
眾人聽他的口氣不善,知道這個新東家可能要開始整肅亂象,心裡皆都暗暗叫苦,這些年的舒坦日子恐怕要到頭了。不少貪圖安逸的,當下就起了離開錦綾坊的念頭,可又一想,天底下哪再找前東家那麼糊塗的人去?
劉平看了下眾人的臉色,又接到:「我是王宮之人,既然出來做事,我也就不希望墮了父王的聲名,讓人說長沙王宮的不是。因此,今後,若是有人故意與我立的規矩作對,便是與我作對,也便是存心要與長沙王宮作對。到時候,恐怕就不只是逐出莊子而已。你們,可都聽清了?」
眾人聽他這麼說,紛紛一驚,這怠惰無能居然還和冒犯長沙王宮就這麼聯繫起來了?劉平卻也是清楚這幫人的習性。這麼多年的放縱不管,甚至已經到了要和客人打架的地步,那又豈是輕易能夠管束得住的?因此,必須得拿個大的名頭來嚇嚇他們,劉平本來就是長沙王的次子,他若是做不好,也確實有礙劉發的聲譽。所以,劉平這番嚴辭恫嚇,倒也稱不上是沒有道理。
劉平見眾人不答話,喝道:「可都聽清了?!」,眾人這才齊聲道:「喏!」
錢運益在旁邊看著劉平這番訓話,倒也覺得頗為合適。這些底下人,積習難改,若是溫言相勸,恐怕就要蹬鼻子上臉,越發地沒了規矩,那這買賣今後就別想做下去了。
劉平道:「好。既然都口頭答應了,從今日起就該做出點樣子來。不過,我也不是不講理之人,若是有人覺得在莊子內待得不快,儘管請辭,我來者不拒。你們若能在別處找到同等的好營生,我當然好言相送。即日起,除分紅的二位掌櫃外,餘下的人,工錢一律漲一倍。」
眾人一聽,立刻嘩然,顧不得規矩,開始竊竊私語。本以為這個新東家是個太歲,不料居然一來就拋出這麼大個利市。工錢漲一倍可不是小事,對於這些人來說,二千錢和四千錢的差距可就大了去了。因此當下都面露興奮之色,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不假。
劉平微一笑,又道:「都別忙著高興。我這沒有白食可吃。要想拿這雙倍的月錢,那就得做出讓人滿意的事情來。若是違了規矩,或者壞了事,那扣起來我也不會客氣。希望諸位不要到年底來都還欠我的錢。」
眾人心又是稍稍一沉。不過人生性就好眼前之利,只要工錢能漲,別的事情就都以後再說了,最多以後就守規矩一點,不讓他逮著把柄就是了。眾人十個倒有九個是這麼想的,因此也並未喪氣,全都喏了一聲。
錢運益在旁邊看得微微笑道:「你們這些人,跟著小王爺,只要肯做事,自然是虧待不了的。」眾人又是喏了一聲。
劉平接到:「好,今日我也不耽誤各位的時間了,鋪子交接,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們在掌櫃先生的調度下,抓緊著辦。明日,我會過來,你們只要是不外出辦事的,皆要在鋪內。我卯時初就到。」
眾人聽了,臉色微苦,這麼些年,難得有幾天在卯時就起來做事的。大冬天的,被窩裡那麼舒服,怎麼能輕易爬得起來。只是都覺得劉平身為東家都能在卯時初到,他們這些下人還好說什麼。
劉平問:「錢先生,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錢運益說:「哈哈,這鋪子自然是一切聽從小王爺的,錢某沒什麼要說的了。」二人當下站起身來,正要走,劉平回過頭來,說:「你叫什麼名字?」眼光盯著那個夥計。眾人也都轉頭看向那夥計,不知道他怎麼就吸引小王爺注意了。那夥計卻是暗暗叫苦,本以為今天這一關就算過了,哪知道臨走了還要問。半晌囁嚅回到:「小人,小人,豐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