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第二章,仍然呼喚支持——
次日,一夜未能怎麼安睡的劉平早早地翻身起來,今天是程允一家到訪之日。不過本來他邀請程允家人前來,是為了找機會與程霖芷再相處一二,可是現在臉上的瘀青都還沒有消,額頭還有一個不小的包,往日的俊朗神情已減了七八分,在銅鏡裡照著,倒有幾分可笑。劉平頓時懊惱不已,對那個女子又填了幾分憎恨。要知道,青年男女會面,哪個不是盡力把自己打扮到最佳的狀態,女的希望自己風姿綽約,傾國傾城,男的希望自己偉岸俊朗,風度翩翩。可帶著臉上的傷,叫劉平還怎麼個風度翩翩法,想到即將在程霖芷面前露出這番模樣,本來一夜稍微消下去的怒氣,不禁又騰騰冒了上來。劉平性子一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叫道:「叫寧鍾來!」侍立的太監趕忙一溜小跑出去叫了。
過了好一陣子,才看到寧鍾一瘸一拐地走進來了,想是昨天那頓板子打的。劉平不禁心下愧疚,想到:「原本是我強出頭,惹了那個瘋女人,結果卻連累下人受罰,自己還一味地憐香惜玉,不去追究那個惡女子,這像什麼話。」
抬眼再看寧鐘,對劉平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劉平歉疚道:「你沒什麼要緊吧。」寧鍾扭著頭說:「沒什麼,左右都是小人的錯,陳公公責罰得是。」話裡卻帶著三分怨氣。劉平歎道:「你可是在怪我這個做主子的連你一個下人都回護不了?」寧鍾也不說不是,也不說是,鼻子裡哼了一聲,仍是扭著頭看一邊。劉平又歎道:「這件事是我的錯,怪不得你,你也受委屈了。」
寧鍾聽主子這麼說,倒也不好再生悶氣了,扭過頭來,撅著嘴說:「主子爺,小人有些話不講難受得慌。」劉平道:「你說吧。」寧鍾一聽,立馬口若懸河,道:「主子爺,小人沒你聖明,可覺得有一個道理不會錯,就是惡人自需惡人磨。沒錯,你是個男的,那個瘋女人是個女的,俗話說好男不跟女鬥,可是也要分什麼女。像她這樣踐踏別人攤鋪,毆打人家父女。明明沒有理,還要強辯三分,躲在那個車裡頭,半天才說一句話,她以為她是誰啊,賣什麼深沉阿,裝什麼大象阿,我看就是太后也沒她譜大。而且這個瘋女人,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是要打人。先打那個老頭,你看那個老頭多可憐,渾身瘦巴巴的,哪有幾斤肉,被那鞭子抽一下就受不住了,還有那個姑娘,人家雖然不是官宦小姐,可也是爹疼娘愛的,看著就細皮嫩肉,那個死胖子也下得去手。」寧鍾頓了頓,抹抹嘴又說:「這已經是該殺的人了吧。主子爺你出言阻攔,小人本以為他們就該罷手了,可想不到居然連我們也一塊打,雖然打我們的是那幾個狗東西,可發話的還不是那個惡女人。可主子爺你倒好,本來說得殺氣四射的,小人還以為今天非要把這幫人抽筋扒皮不可,那個女的一哭,你卻就放了他們。不瞞您說,小人當時氣壞了,小人若是您的話,她哭,我還要再賞她幾巴掌。哼,女的怎麼啦,女的就不是人拉,女的犯了罪就要網開一面拉?昨天如果是個男的這麼來,主子爺你恐怕早就把人家扭送官府了。哼,奴才說你是想媳婦了,你還不承認,一看見女的就犯糊塗,什麼王法阿,什麼百姓啊,都忘了。哼。」
寧鍾稀里嘩啦這麼一通說,把從昨天憋到今天的怨氣盡數抖落了出來,且說的都有道理。試問昨天犯事的如果是個男子,劉平會輕易就放他走麼?劉平心裡也暗暗承認,自己似乎是個遇著女人就犯糊塗的人。
寧鍾還沒說過癮,接道:「主子爺你不去辦他們也就算了,後來王爺和王妃明明要為你出頭,你卻不說,還讓我被陳公公一頓打。那個瘋女人有什麼可憐惜的,就是要讓王爺找到她家門上去,把她全家從上到下都狠狠用鞭子抽一頓。這才叫因果報應,哼。」
寧鍾手頭上沒有過癮,只有口頭上過癮,說到用鞭子抽的時候,很快意地做了一個鞭打的手勢。
等他說完了,劉平才說道:「你說的有理,我是糊塗了。」寧鍾一副「這樣才對嘛」的神態。劉平被寧鍾這麼一說,加上今天這副尊容,再往銅鏡裡一看,當下也決定要弄個水落石出,起碼要知道這個人是哪裡來的,為何這麼驕橫,然後問罪不問罪的,就再說了。劉平秉性並非狠辣之人,凡事都不願意一下做絕,因此這時還沒有什麼太多的想法。
計議停當,劉平說道:「那,我若是叫你去打聽一下這個人到底是哪一家的惡女,你可願意?」寧鍾立馬眉開眼笑,道:「主子爺可是要??」劉平笑道:「我不是道學家,也不是聖人,別人惹了我,我也不能做縮頭烏龜,你說的對,女人也不能犯而不糾,我起碼要知道她是誰,就算現在不辦她,將來她若是再犯事,我也一定要辦了她。」寧鍾大出一口悶氣,高興道:「是,小的絕對願意去辦,呵呵,三元街上肯定有人認得這些人,我這就去打聽打聽。主子爺,你可得給那對父女做主。」劉平點頭。
寧鍾屁顛屁顛地走出去了,劉平坐在榻上,長歎一口氣。直到這時,他也還沒有大動干戈的念頭,畢竟他也不習慣做得理不饒人的事,因此只是打算小懲大戒一番,讓那個女子從此收斂行徑,也就行了。
過了一個時辰,劉平正在書房邊看書,邊等待程允一家登門造訪。卻見寧鍾氣喘吁吁地拐著跑了進來,斷斷續續道:「不得了,不得了,主子爺,那個女人該殺了,該殺了!」劉平一愣,道:「什麼意思?」寧鍾嚥了下口水,喘道:「小的剛才去了趟三元街,本打算打聽,打聽那個女人的來頭,卻先,先聽到那裡的人在議論昨天的那對父女。」劉平微驚道:「那對父女怎麼了?」寧鍾接到:「那裡的人說,他們都被抓了!」劉平大驚道:「什麼?!」寧鍾道:「都被抓了,說是一大早就被一群官兵抓走了,說看著像是郡守衙門的人。這可怎麼辦哪。」劉平心下頓時瞭然,必是那個女子不甘心昨日受辱,又找不了劉平的晦氣,便拿那對父女撒氣。
這一來,劉平實是驚怒異常,他想不到居然還有這樣的刁蠻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仗勢欺人,自己昨天放過她,今日非但不收斂,還變本加厲,抓走那對無辜父女。想起來,昨天自己的做法和縱虎歸山有什麼區別?今天這對父女被抓,一多半的責任其實都在自己身上。
劉平當下一拍几案,長身而起,喚過侍立的太監,道:「寫!給郡守那個老糊塗!」,太監趕忙攤開絹帛道:「小王爺請說。」劉平邊踱步邊急聲道:「長沙郡守,管教無方,縱容子嗣,魚肉百姓。僭越尊卑,冒犯皇室,復又變本加厲,擅拘無辜,加罪良民。令,速速交出所捕商販父女,若有不遵,即是與長沙王宮為敵,與聖上撫恤百姓之意為敵。」
想了想,劉平又說:「撕了,重寫。」那太監趕忙又準備了另外一塊絹帛,劉平狠狠道:「對這種人,不必那麼文縐縐的,就寫:交人!」太監寫完之後,劉平直接走到書案上,取出劉發的一方印信,蓋在那張絹上,交給太監道:「速去長沙郡守府,把這交給那個老糊塗,告訴他,若是今日不見他交人,就讓他準備鋪蓋捲回老家!」太監依言趕忙跑了出去。
劉平憤怒難當,想到這對無辜的父女遭此一難,全因自己昨天糊塗所致,懊悔之下,更是立意要把此事管到底。劉平暗罵,媽的,爺跟你幹上了。
劉平正惱怒間,一個太監到了書房門外,躬身道:「小王爺,宮門外,程允程先生帶著妻女已經到了,請問小王爺,在何處見客?」劉平強壓怒氣,道:「體仁台。」劉平整束了一下衣冠,把怒色壓了下去,往體仁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