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樹上抽出了新芽,山坡上的草地吐露著芬芳的泥土氣息,遠處的山林隱約顯露出朦朦的綠意。陽光像是少女般溫柔的手,輕輕的撫慰著人們的臉頰。
吉薩、吉索陪在梅兒左右,默默的站在山坡上,靜靜的看向張四海的小屋。
春光無限,小屋裡傳來一聲嚶嚀,痛得梅兒心頭一縮。
纖纖玉指,撫慰著陸槐堅實的胸膛。烏黑的長髮,如同瀑布般垂下,摩挲著他的臉頰和下頜。
雪蓮趴在陸槐的身上,雙眸之中帶有無限溫存。貝齒輕咬著朱唇,嫵媚中夾雜著羞澀。陸槐如同野獸般喘了口粗氣,百花袍內,那件粉紅色的胸衣已經褪下。一聲似火的呻吟,雪蓮的嬌軀微微顫抖了起來。陸槐在笑,像是一頭野獸發出低沉的咆哮。一雙大手伸入百花袍內,沿著光滑的肌膚粗野的撫摸,抓在了不勝一握的腰肢上。雪蓮開始在他身上搖曳,肆無忌憚的歡叫……
梅兒猜得不錯,要找陸槐,就該來張四海的小屋。
吉薩、吉索兄弟偷偷看了看她,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紅唇一縮、一縮,輕輕抽搐著。
「梅兒姐姐,既然來了……怎麼不進來坐?」雪蓮在屋內嬌聲呼喚。梅兒聞聲舉步,吉薩、吉索兄弟立即將她攔下。「怎麼?」雪蓮的聲音又在屋內響了起來,「難道你們以為,我會加害姐姐不成?」
「你不會!」梅兒的身影變得虛幻,忽然出現在房門外,拉開門,走了進去。吉薩、吉索兄弟先是一愣,急忙跟上。
內室裡,一具怪獸模樣的香薰爐正散發出渺渺煙氣,整間屋子裡都充滿了幽香。
屋內擺了張大床,長寬都超過了一丈,幾張碩大的獸皮鋪蓋在上面,似乎在刻意的引誘,讓躺在上面的人產生最原始的衝動。
陸槐閉著雙眼,赤著身子躺在床上,腰腹到膝蓋間藏在了雪蓮的百花裙下。他的氣息還沒有恢復平靜,胸膛仍然在劇烈的起伏。雪蓮側臥在床邊,一隻玲瓏的玉足搭在他的胸口上,烏黑的長髮順著床沿自然垂落。頸部還有香汗,一顆、一顆滾落。臉上嬌媚之態未散,雙眸含春,看向出現在門外的梅兒。
梅兒瞥了眼怪獸模樣的香薰爐,微微皺起了額眉。
雪蓮一笑,深深的吸了口氣,渺渺的煙氣形成一線,鑽入了她的鼻腔。許久,她微微翹起上唇,徐徐吁出,說道:「好東西……固本生津,滋補陰陽——要不要試試?」
梅兒把頭轉去一旁,問道:「他的心魔還沒有消除?」她已經在盡力壓制自己的情緒,可問話聲中還是帶有憤怒。
「他?」雪蓮弓起手指,將散落的秀髮攏在耳後,側目看向陸槐,回道:「如果他恢復了心智……你說,他會同我……」「不會!」梅兒臊得面紅耳赤,慌亂的道:「他從來沒有喜歡過你。」雪蓮嬌笑一聲,一邊撫摸著陸槐的臉頰,一邊問道:「為了恢復他的心智,我把自己都給了他。等他清醒以後,該如何報答我?」
梅兒板起臉,冷聲說道:「靡靡之音,惑亂天下,亡國之兆。」
雪蓮不屑的哼了一聲,「他又不是皇上,哪裡有國家可以亡?」
梅兒怒聲叱道:「妖術惑人,總有一天你會自食其果。」
雪蓮並不理會,癡癡的看著陸槐的臉,喃喃道:「他知道我這是為他好。等他醒了,一定會感恩,說不定還會喜歡上我。」
「呵呵……春秋大夢!」梅兒嘲笑起來。
「你呢?」雪蓮突然轉頭看來,聲色俱厲的喝問道:「除了你這具臭皮囊,他可曾對你有過一絲一毫的喜歡?」
梅兒的臉上洋溢出幸福的笑,「不管他喜歡不喜歡,我都是他的妻子。」
「是嗎?」雪蓮用手背拭過自己的臉頰,垂著眼皮打量著自己傲人的胸脯、纖細的腰身、修長的雙腿,自憐般的說道:「這就是我的真身,即便我飛昇,它也永遠屬於我。」她嘲笑的看向梅兒,問道:「你呢?現出你的真身,讓我們看看,你是多麼清麗可人的一頭……母蜘蛛?」她歡喜的笑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
梅兒默默的看去,臉上竟然浮現出悲憐之色,慢慢的搖著頭,歎聲說道:「你的道行很深,可你對道法的認知卻淺薄的可憐!」
「天生萬物皆平等是吧?屁話!」雪蓮的臉冷的像冰,「蜘蛛就是蜘蛛,哪怕你修成了人形,毀去了肉身,可你從頭到腳乃至骨子裡……還是一頭蜘蛛。」她的手指微微顫抖,輕輕觸摸著陸槐的臉,聲音為之一變,如同和煦的春風,溫柔的喃喃道:「我可以感受到他……在我們纏綿的時候……他喜歡的只有我。沒有人可以從我手中奪走他,他也絕不會離開我。就算是露露重生……」「露露?」陸槐忽然張開雙唇嘀咕了一聲,眼角湧出一顆淚珠。雪蓮渾身一顫,雙眸之中瞬時充滿了淚水,哀傷的垂下了眼簾。
梅兒一歎,勸道:「雪蓮妹妹,聽我說,你已經偏離了正道,不要再癡迷下去了。否則,你將會異變成為妖靈。」
「說吧?找我做什麼?」雪蓮像是傷透了心,聲音裡沒有了任何感情,兩顆淚珠沿著臉頰滑落。
「手諭!」梅兒伸出右手,並起兩指,指尖忽然幻出一張藍色的便箋,彈指丟給了雪蓮。
「笑話!」雪蓮弓指一彈,那張藍色的便箋停在了半空,叱問道:「你們法宗有什麼權力向我們魔宗弟子下達手諭?」
梅兒微笑著解釋道:「這不是我們法宗下達的手諭,是你們魔宗的。我是法宗弟子,便於在修界行走。南真子前輩暫時把我借來,做你們魔宗的傳信使。」
「南真子?掌教大人?」
雪蓮心中一驚,瞠目來看,但見那張藍色的便箋自行張開,上面寫著,「三月初三,幽靈客棧,紀大、紀二、紀三,殺!」便箋的一角,印著一枚小小的骷髏頭。雪蓮曾經見過廣陵真人收到這樣的便箋,上面帶有同樣的印章。那時,廣陵真人對著便箋頂禮膜拜,並告訴她,「這是掌教大人的親筆手諭,那是掌教大人的貼身寶印。」
「怎麼說?」梅兒淡淡的問著。
「弟子……遵命!」雪蓮的臉色略顯蒼白,回音也顯得有氣無力。而隨著她的回應,漂浮在空中的藍色便箋燃起火焰,隨即灰飛煙滅。
「好!」梅兒應了一聲,瞟了眼陸槐,便要離去。
「為什麼是我?」雪蓮不想介入北辰和南真子的爭鬥,因為這兩個人她都得罪不起,不管得罪了誰,人家要想殺她都會像碾死一隻螞蟻那麼容易。她開始懷疑,這件事情會不會是梅兒出的主意,有意把她推到風口浪尖,讓她陷入困頓之中。
梅兒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抿嘴微笑,回道:「我不知道南真子前輩為什麼要選擇你。但我想,或許他認為你還有救,想把你拉回正途。」
雪蓮露出慘笑,問道:「如果我殺了紀家三兄弟,你認為我還有救嗎?」
「如果你抗命,南真子前輩會放過你嗎?」梅兒反問著,無奈的搖搖頭,飄然離去。
雪蓮側著螓首,趴在陸槐身上,喃喃道:「同族弟子,何必相殘?」
陸槐忽然睜開雙眼,射出恐怖的凶光。他垂下眼皮,默默的注視著雪蓮的秀髮,目光逐漸變得平和,抬起手,輕柔的撫摸著她那烏黑順滑的長髮。
三月三,上巳節,黃帝軒轅的誕辰。按照風俗,人們會去水邊飲宴、郊外游春。可這一天又是鬼節,陰陽界開,人鬼互市。
今天就是三月初三,浯河鎮郊,幽靈客棧。
浯河鎮並不繁華,甚至可以說有些頹敗。
「友臨客棧」開在鎮郊,自然更沒有什麼生意。
可每年的三月三,形形色色各路人等就會來到浯河鎮,彙集在「友臨客棧」的大門外。
偏偏又在這一天,東家卻要掌櫃上板歇業,給夥計們發賞錢放假。
「友臨客棧」的東家是個病秧子,青面白牙印堂發黑,每次開口說話前都要先咳嗽一通。就是這樣一個病秧子,人們猜測他活不過三十歲。可曾經猜測的人們,最少的都已經死了三十年,他還是帶死不活的這幅模樣。
東家說,「這是托了修玄的福,也虧了師父賜給了他一個『元陽子』的法號,這才增了他的陽壽。」但鎮子裡的人們都偷偷說,那是借了掌櫃的陽氣,他才能活到今日。
客棧的掌櫃姓金,生得滾瓜溜圓,紅光滿面。據說他每天都要吃一隻雞,隔上十天半月就要殺豬宰羊。要是算算每天的流水賬,大半都在他的肚子裡。
金掌櫃此刻就笑容可掬的站在店門外,看著人頭攢動,自己卻做不了生意,真不知道他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黃昏的時候,開始有人清理閒雜人等。這倒不是金掌櫃的意思,每一年都有人願意代勞。金掌櫃只是手插雙袖,抱著胳膊看,等到差不多了,他才會放下胳膊,伸出一隻肉呼呼的大手。只要他一伸出手,客棧的牌匾就會散發出綠幽幽的光,上面的「友臨」二字便轉成了「幽靈」。
有人要住店,可以在他的左手上放一張銀票,等他右手一指,一點鬼火飄出,住店的人跟著鬼火便是。
雪蓮拉著陸槐來到的時候,客棧外早已聚集了四五千人,現在雖然經過了清理,可還是剩下了三千多人。她翹首看了看破爛不堪的二層木樓,至多也就能容納三五十人的模樣,真不知道如何來接待這麼多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