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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傳 第三十一章:不死天牢(二) 文 / 羽林

    (二)

    唐善與楊夫人圍坐在茶桌旁品茶論道。陳媽捧來些乾果、蜜餞,直往霞兒嘴裡塞。

    霞兒的小嘴塞得滿滿的,冷不防楊夫人問了一句:「樂兒有多久沒來了?」霞兒停止了咀嚼,愣了愣神,不知該如何作答。茫然間看向唐善,自是向他求助。

    唐善岔開話題,道:「大娘?我師父也是一時糊塗,您可千萬別跟他慪氣。您看,我師父特意為您建了一座……」「哼!」楊夫人一聲冷笑,打斷了唐善的話,陰陽怪氣的道:「看起來,你還不知道他當年做下的那些醜事吧?」

    唐善尷尬的笑了笑,道:「大娘真會開玩笑,師父雖然有錯,但念在他已有悔意,還請大娘原諒他吧!」

    「悔意?」楊夫人冷嘲一聲,道:「大娘今日就揭揭他的傷疤,也讓你這做弟子的知道知道,你的師父是不是一個拋妻棄子的混蛋。」她抿了口茶,開始講述,「十七年前,你師父在太原府見到一個劉姓樂戶之女。劉女面容嬌美,清麗動人,又善歌舞。你師父見之便不能釋懷,乃欲將她收為側室。可你師父當時已經年過半百,而那劉女年方十七,怎願委身他這樣一個老頭作為側室,自然不應。你師父為得劉女芳心,一紙休書休了你大娘,而後拋妻棄子,竟然投身到太原晉府做了一名樂工!你師父不僅武功不俗,琴棋書畫也頗有造詣。他一邊為劉女譜曲填詞,一邊對其父威逼利誘,耗時三年,終將劉女娶為了正室!要說師娘,那劉女才是你是師娘!」

    唐善面帶疑色,嘀咕道:「可……我從沒有聽師父提起過,也沒有見過……沒有見過她!」他口稱劉女為「她」,自是不敢在楊夫人面前稱之為「師娘」。

    「呵呵!」楊夫人幸災樂禍般發出一陣冷笑,道:「那劉女好歌舞,喜彈唱,雖然嫁給了你師父,卻依舊留居太原晉府,依舊做著一名女樂。可她哪裡知道,一場災禍正向她走來。時年皇太后王后病死,武宗皇帝朱厚照草草治喪之後並不服喪,而是除去喪服,偷偷跑出京城四方遊樂。年底時,朱厚照東渡黃河,來到太原。聽說太原晉府樂工楊騰的妻子劉女姣美善舞,即命來見。劉女生得清麗動人,朱厚照見之心動,當即載入車內,聖體幸御。可笑你師父,堂堂邪派的天尊,無極宮的宮主,竟然不敢暴露身份,屈稱自己不過是一尋常樂工。眼見自己的女人被朱厚照載入車中,帶離了太原。」她再又發笑,似乎很是解氣,隨後又道:「那劉女卻也有些妖媚之術,朱厚照幸御之後便多加寵愛,雖然其近侍一路掠取良家女子近千人,可她竟能得諸女之冠。朱厚照稱之為『美人』,飲食起居必與之同行。江濱、錢寧等佞臣若觸及上怒,只需求托劉女,劉女代為相求,朱厚照便一笑而解,不再追究。近侍、臣下或江濱、錢寧等見她深得皇帝寵愛,隨即恭稱她為『劉娘娘』!」

    「而後呢?」唐善追問了一句。

    「而後?」楊夫人的臉上突然泛起寒氣,道:「次年九月,朱厚照帶著劉女泛舟清江浦,在積水池捕魚取樂。不想船翻落水,驚悸得病,不出數月便病死在『豹房』。朱厚照並無子嗣,楊廷和總攬朝政一月有餘,怒責劉女與武宗皇帝共同泛舟,護駕不周,以至先皇溺水,賞了她一條白綾,賜死了!」

    唐善緊鎖眉頭,道:「大娘?晚輩有一事不明!」

    楊夫人微微一笑,道:「說吧?」

    唐善道:「晚輩早知武宗皇帝溺水一事,當時便心存疑惑。今日聽大娘將來……不知此中是否另有隱情?」

    楊夫人一怔,板起臉,道:「朝廷中的事情豈是我這樣一個山間老婦可以知曉的?」唐善還想問些什麼,怎料她突然變臉,嚴聲道:「楊霞?告訴你爹,他的弟子我見過了,是個多事且好事之人,叫他小心這孩子的鬼主意。好了,你們可以走了!」逐客令下,唐善只得告辭。

    霞兒倒是很歡喜,急急忙忙拉著他行出。

    房外站著兩個人,兩個身背長劍的白衣弟子。唐善剛剛跟隨霞兒步出房門,兩柄劍已經架在了肩上。沒有殺氣,沒有預兆,沒有準備,唐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已然被二人制服。

    「幹什麼?」霞兒尖叫。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跑到老身這裡撒野?」楊夫人陰沉著臉出現在門口。

    手指疾出,唐善的六處大穴已經被封。

    兩名白衣弟子跪地參拜,齊聲道:「老夫人,只因宮主有令,要弟子二人侯在門外擒拿逆徒。否則弟子即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老夫人面前放肆!」

    「嗯!」楊夫人由鼻孔哼出一聲,沒好氣的道:「去吧!」轉身返回,「光當」一聲關閉了房門,不再理會此事。

    霞兒卻是不饒,厲聲質問:「為什麼要抓他,他犯了什麼錯?」

    「陷害盛長老謀逆,其罪當誅!」二人回著,抬起唐善便去。

    「站住!」霞兒高叫著,一路追來。

    地宮,無極宮地下三十丈。

    地宮大門內,楊騰坐在一張石桌旁,手中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黃酒,似笑非笑的看著被押進門來的唐善。

    「師父?」唐善一臉無辜,疑問道:「弟子犯了什麼錯,你要如此對待弟子?」

    楊騰喝了口黃酒,咂了咂嘴,道:「二弟?你來說說,看他到底犯了什麼錯!」隨著人聲,有人影閃過,盛萬山已經站在石桌旁。

    「你不該誣陷我!」盛萬山歎息著,道:「即便有心陷害,你也不該用那些毫無根據的推論!」

    唐善辯解道:「既然是推論,自然不需要根據。如果師父、盛長老僅憑幾句推論之言便要治我的罪,唐善不服!」

    盛萬山道:「使你獲罪的不是你的話,而是你的心。你用心險惡,加之資質極高,悟性極強,如若不除,必為後患。」

    唐善氣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楊騰搖搖頭,道:「我終於懂了,你心裡永遠無法放下唐家滅門一事。與其養虎為患,不如斬草除根!」

    唐善不信,道:「你捨得殺我?」

    楊騰反問:「為什麼捨不得?」

    唐善道:「因為我是百年難遇的練武奇才,可以青出於藍,光大師門,為師父在江湖上揚名立萬。」

    楊騰「哈哈」大笑,道:「可若是真到了你青出於藍的時候,為師怎麼知道你不會反噬恩師,毀我師門,與我無極宮為敵?至於揚名立萬,師父的名號已經夠響亮的了,無需你再為師父增添虛榮!」

    「爹?」霞兒闖進門來,開口便道:「你為什麼要殺善哥哥?」

    「小姐!」四名白衣弟子隨後追來,在楊騰面前立身垂頭,道:「弟子等沒能攔住大小姐,還請宮主治罪。」

    「好!」一聲冷語,石桌上的劍匣突然開啟,錕鋙寶劍閃出一道烏光,「錚」的一聲回歸劍匣。

    盛萬山輕歎,「大師兄的劍法又精進了許多!」他的話剛剛說完,四名立身在楊騰面前的白衣弟子一齊摔倒在地。唐善偷眼看去,但見他們的胸前各有一道傷口,傷口很小,但卻已經刺穿了心臟。

    「爹?」霞兒對四名弟子的死毫不在意,依舊追問:「為什麼要殺他?」

    楊騰歎了口氣,道:「他居心叵測,挑撥為父與你二叔內鬥。若是不除,豈不是後患?」

    霞兒嘟著嘴道:「他如何挑撥爹爹了?又有什麼後患?」

    楊騰道:「你還小,很多事情還不明白。等你長大些,你就會懂得這其中的道理。」

    霞兒爭吵道:「我是不知道你有什麼道理,可我要知道你為什麼要殺他?」

    楊騰猛的沉下臉,道:「如果我不殺他,他將來就會殺我。你是要爹爹,還是要他?」

    霞兒一愣,茫然的眨著眼,淚水不受控制的流淌了下來。

    唐善突然一笑,道:「你不會殺我!」

    楊騰瞪眼看來,叫道:「你說什麼?我不會殺你?」側目看向盛萬山,「帶他去見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不要!」霞兒一聲尖叫,雙眼猛的一呆,整個人竟然昏死了過去。

    唐善皺了皺眉,道:「什麼東西這麼可怕,竟把霞兒妹妹嚇得昏死了過去?」對著盛萬山一笑,「還不快帶我見識見識?」

    盛萬山的嘴角泛起冷笑,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找死!」

    地宮的左側是一條寬敞的廊道,廊道左右排列著設有鐵門的囚牢。而在廊道的盡頭,一個門斗形的開敞洞穴內,數十條兩指粗的鐵鏈鎖著一個青面獠牙的怪物。

    怪物是個身高八尺的男人,手臂、雙腿、胸腹上高高鼓起如鋼似鐵般的肌肉,便連脖子上都繃起手指粗的青筋。他的身上空無一物,只是下身圍了件褐色的牛皮短裙。他的腦袋上沒有一根頭髮,但卻鼓起蛙皮似的疙瘩,瞪著一雙牛眼,發出野獸般的吼叫。

    有一對老夫婦拖來剛剛喪生在楊騰劍下的四名弟子的屍體,遠遠的丟去。只見怪物一聲狂吼,揮舞著帶有四五寸長鋒利指甲的巨大手爪,「噗」的插入一名弟子的胸膛。手爪縮回之時,掌中已經握著一顆滴著鮮血的心臟,湊上那顆醜陋的腦袋,張開大嘴,三兩口間便把那顆心吞進了肚去。

    唐善剛剛還想見識見識這位怪物是何方神聖,可如今當真得見,卻被嚇得連連退步。

    「晚了!」盛萬山感慨一聲,道:「沒有人可以在他的手上逃得性命!」

    「等等!」唐善撕心裂肺的尖叫著,顫聲道:「我是天一真人看中的弟子,如果楊騰想要得到『御劍錄』,最好留下我的性命。」

    盛萬山連聲發笑,道:「誰會相信你的鬼話?」說著,揮擺手臂,便要將唐善丟出。

    唐善瞪大了眼睛,哀嚎一聲,已被嚇得魂飛魄散。

    「慢!」楊騰攔住盛萬山的手臂,虎著臉,盯著唐善,道:「我的確想要得到『御劍錄』,可這與你的性命有何干係?」

    唐善急忙道:「你不是問過我關於『御劍錄』的事情嗎?我並沒有對你說實話。其實天一真人早就有過囑托,說是等我成年以後便會教我『御劍錄』上面的武功。你如果留下我的性命,自然可以與他交換『御劍錄』。可我若是死了,你想他還會不會把『御劍錄』交給你?」

    楊騰瞇著眼睛做沉思狀,盛萬山急道:「大師兄!萬萬不可聽這小廝信口雌黃。」「不然!」楊騰擺了擺手,道:「他的話聽起來還有幾分道理。」

    盛萬山一愣,再道:「大師兄?」「好了!」楊騰不容他再又多說,道:「把他關進天牢,留他一條性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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