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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傳 第十三章:都是黃金惹的禍(二) 文 / 羽林

    (二)

    千千兒呆呆的看著虎子,一顆淚珠無聲滾落。可這顆淚珠僅僅滾在腮前,卻也被她的臉皮「吸」了進去。「吸」了血和淚的臉水潤嫩白,隱隱還透出一片粉紅,可虎子卻被嚇得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固容丹!」千千兒哀聲歎息,道:「南海仙宮青春永固的仙丹聖藥,卻也是吸食自身精血的劇毒!老身今年七十有六,可武功為何如此不濟?當年老身偷食『固容丹』,被家師趕出仙宮時只有十六歲。初入江湖,大小十七役,從無落敗。可慢慢的我才發現,我的武功正在一點點的消退,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消退。我拚命練功,不敢有片刻偷閒……如果老身沒有偷吃『固容丹』,無極魔尊楊騰又能耐我何?可你看老身現在?你看我現在,我連幾個手拿木棒的山野莽漢都對付不來!」

    虎子歎道:「我看你走不到城裡!既然第一撥搶金子的人已經到了,很快便會有一撥又一撥的人陸續趕到。你連幾個山野漢子都對付不了,也別指望進城了!還是先把進城的路指給我吧?別耽誤了我找奶奶。」

    千千兒驚愣的看著他,道:「你小小年紀,怎麼會有這麼硬的心腸?我不用你幫忙,你說上幾句好聽的總可以吧?」

    虎子面無表情的道:「我十三叔就是好話說的太多,好事做的太多,結果不僅害死了自己,還害死了他的十二個兄弟!」

    「好!」千千兒道:「前面岔路右拐,再遇岔路左拐兩次,看到一處三岔口,走中間就是進城的路!」她淡淡的說完,抬腿便走,行去了路前。

    路中站著一個青年人,手裡拎著把鋼刀,一身深藍色的棉袍。路旁站著一個彪悍的黑襖大漢,肩上扛著個小乞丐。

    千千兒向著藍袍青年迎上,相距兩丈定身,道:「學藝不精,丟人現眼!」

    虎子遠遠望來,不知她是在說藍袍青年,還是在說黑襖大漢。

    千千兒說的是黑襖大漢肩上的小乞丐。

    「奶奶?」小乞丐抬頭看來,喚了一聲,淚水已經滾落。她的小臉本來髒兮兮,又黑又黃,可淚水一沖卻露出了白嫩粉紅的本色。虎子暗中發笑,千千兒這位孫女的易容之術實在不怎麼樣。

    千千兒歎道:「芊芊?哪裡出錯了?」

    虎子聞聲一怔,千千兒的孫女竟然叫做芊芊?看來這位南海仙子可真夠懶的,起個名字都閒費事,竟然直接把自己的名字按在了孫女身上!

    趴在黑襖大漢肩上的芊芊想了想,道:「沒……沒出錯!」「抬起你的手?」千千兒的聲音異常嚴厲。芊芊怯怯的伸出了一雙手,可卻緊握著,不肯伸開。

    千千兒冷聲道:「伸開?」芊芊慢慢的伸開手掌,其內乾乾淨淨,完全不似髒兮兮的手背。千千兒歎道:「說了你多少次,你就是不長記性!」芊芊道:「趴在地上已經夠髒的了,我還賣了兩個飯團,手要是髒了,怎麼吃東西?!」她的聲音很輕,顯然已經多次解釋過這個不是理由的理由。

    藍袍青年終於開口,道:「你們祖孫二人既然相認,何某也不必廢話。金子呢?」

    千千兒掂了掂手裡的小木箱,道:「一千兩金子都在這兒,有本事儘管拿去。」

    藍袍青年晃了晃手裡的鋼刀,道:「我沒本事,可我手裡有你的孫女。拿你的箱子換你的孫女,怎麼樣?」

    「當然可以!」千千兒道:「箱子可以給你,但金子我得留下。」

    「放屁!」藍袍青年張開便罵,怒氣沖沖的道:「我要你的箱子幹什麼,我要你的金子。」

    千千兒嬌聲歎道:「那你又不說清楚,還要罵人家!」眼波輕送,妙目傳情,竟也嫵媚。

    藍袍青年將鋼刀夾在左腋下,左手摸著下頜,奸笑道:「都說你是個老太婆,可我看你這模樣還不懶嗎?窯子裡最亮的姐兒也長不出你這樣的臉蛋!」

    黑襖大漢急忙勸道:「教頭!都說這老太太七八十歲了,你千萬別動心,咱兄弟可丟不起這人!」

    「胡說!」千千兒柔聲反駁,漫步靠前,柔聲道:「千千兒十六有兒,我兒十六得孫,我孫今年六歲。哪裡有什麼老太婆,半老徐娘倒是有一個,妾身今年……」「奶奶?你記錯了,我今年十歲了?」芊芊在黑襖肩上提醒著她的錯誤。

    虎子「噗」的笑出了聲,奶奶心眼就不多,剛剛中了楊勇的算計。孫女心眼更實,看不出奶奶在以謊言相欺。

    藍袍青年聞聲一愣,便要動怒。千千兒已近身前,將木箱交給他,道:「箱子給你,金子也是你的,要不要人也隨你!」藍袍青年雙手接住木箱,六七十斤重的木箱在手,自然一沉。

    虎子笑了,千千兒手中的短刀貼著手臂劃出,當即割斷了藍袍青年的喉嚨。黑襖大漢見之一驚,掉頭便跑。千千兒腳下發力,舉步便追。虎子像個看熱鬧的路人,伸長了脖子跟隨在後,等著好戲上演。

    黑襖大漢腳笨身沉,肩上還扛著芊芊,雖然開始尚能大步「通通」向前,可沒跑出一里遠便累得氣喘吁吁,呼聲如牛。

    千千兒眼見越追越近,心裡自然歡喜,可冷不防旁裡射出一隻飛鏢,聽其聲勢,手勁竟然不俗。千千兒不敢以短刀撥擋,只得就地滾出,強強避過。

    一聲慘叫,來自數丈外的黑襖大漢。一柄三尺長的短槍正中他的後心。但見人影翻飛,六個勁裝的漢子從路兩旁竄出。其中一人凌空抓住芊芊,翻身落地,腳踩黑襖大漢的屍體,拔出短槍,握在手中。

    虎子但覺腦後勁風突起,急忙向旁裡閃去。「嗖」的一聲,一隻短槍自他身邊射過。短槍三尺長,與射入黑襖大漢背心中的短槍一般無二。「唰唰唰……」又有六位勁裝漢子自虎子身邊掠過。其中一人抬著千千兒丟在路後的木箱,另一人快趕幾步,凌空來了記鴿子翻身,將偷襲虎子的那桿短槍抓在手裡,而後轉過頭,似笑非笑的看了虎子一眼。

    十二個人,前六後六,將千千兒夾在路中。

    手抓芊芊的勁裝漢子向抬著木箱的同伴遞去一個眼神,道:「貨呢?」那人舉了舉木箱,道:「黃米一千,貨足味正。」

    千千兒對手抓孫女的勁裝漢子道:「這位好漢?江湖上可沒有得了錢財又殺人的道理。」

    那人嘲笑一聲,道:「誰殺你了?難道爺們在跟死人說話?」

    千千兒道:「金子拿走,孫女還我。」

    偷襲虎子的勁裝漢子「哈哈」一笑,在她身後道:「金子是爺們幾個在路上撿的,跟你個死老太婆有何相干?」

    「就是!」抓著芊芊的漢子歪過頭去,對著芊芊的小臉打量了一番,道:「這妮子的小臉長得還不錯,送到窯子裡能換三五十兩銀子。」

    「奶奶?」芊芊在漢子的手中哭喊起來。

    千千兒的眼中已有怒火,道:「拿了金子還要人,沒有這樣的規矩。」

    抓著芊芊的漢子咧嘴一笑,道:「規矩是人定的,也看是對誰。對你,就是這規矩。」

    「就是!」一眾漢子亮出單刀,邪聲怪叫。

    千千兒的短刀在微微顫抖,因為她的手在抖,心也在抖。十二個漢子,僅是使短槍的兩位便當有一搏,何況還有手握單刀的十個人。如若出手,這一戰絕無取勝的道理。可芊芊怎麼辦,任由這些漢子帶走,賣到窯子裡面去?

    虎子已經行來,瞪了眼偷襲自己的漢子,溜著路邊,繞開一眾漢子,向前趕路。

    千千兒看到了虎子,眼中閃出一道精光。可精光很快又黯淡了下去,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喊來相助又能怎樣?更何況這孩子如此硬的心腸,怕是眼見她祖孫二人死在當地也不肯出手相助。

    「站住?」虎子剛要行過,手抓芊芊的漢子將他喝住,短槍一指,道:「腰裡插著什麼?拿來瞧瞧?」

    虎子掏出了腰裡的短劍,那漢子看來,立時見了純銀劍鞘上的三顆紅寶石,也看到了劍柄上鑲嵌的綠松石。他的眼睛立時放射出貪婪的目光,道:「把劍拿來,要不然……」「不然怎樣?」虎子歪著臉看去。

    那漢子冷笑一聲,看了看手裡的短槍,道:「一槍捅死你,信不信?」

    虎子道:「得了金子,搶了孩子,還是不夠?還要來搶我的劍?」

    兩個提著單刀的漢子行來,道:「費什麼話?還不拿來?」

    虎子對那漢子歎道:「我要是你就趕快帶著金子走!」

    「為什麼?」那漢子一邊反問,一邊對兩個提單刀的漢子使了使眼色。不待虎子回話,兩把單刀已經向他砍來。

    打家劫舍的盜匪,不講什麼章法,出手穩、準、狠,手上力道夠足,一刀斃命,絕不拖拉。

    手抓芊芊的漢子轉頭看去千千兒,這才是硬渣,說不定還得弄翻幾個弟兄。至於虎子,他連看都懶得看,只等著同伴送上寶劍。

    倒下的卻是本該送上寶劍的兩個漢子。

    虎子擰身挪步,在兩把翻飛的單刀中閃避著。手中短劍已出,竟是岳逍遙家傳的「追風劍法」。他的追風劍法除了三分形似,便連一分神韻也沒有。可對付這些打家劫舍的盜匪卻已是綽綽有餘。兩記輕佻,劃傷了兩位漢子的小臂。那兩個漢子連聲都沒有哼出,「撲通」倒地。

    劍上淬了毒,見血封喉,立死無救的劇毒!

    手抓芊芊的漢子得到的不是虎子的短劍,而是他的回答:「這條路上絕對不只你們幾個想要那一千兩金子。如果你夠聰明,就帶著金子趕快跑。要不然,金子得不到,命也怕保不住!」

    「臭小子?殺了我的弟兄還來教訓老子?」那漢子將芊芊向地上一摔,飛身竄上,短槍一擺,道:「老子偏是不跑,不僅要金子、要那妮子、要你的劍,還要你的小命!」說著話,短槍已出,刺向虎子的心口。

    虎子旁裡閃去,歎道:「你要的東西太多,到頭來一樣也得不到!」手持短劍左撥右擋,與這漢子鬥了起來。

    官路上漸漸熱鬧了起來,先是一個身繫黑披風,頭戴斗笠,騎著頭騾子的老人。可能是位老人,斗笠壓得很低,只露出頜下花白的鬍鬚。路上正在打鬥,他似不敢靠前,遠遠的停下,似在等這一切結束再行通過。

    老頭身後行來四匹馬,馬上坐著四位身背砍刀的精悍男子。見了老頭,勒緊馬韁,在他十餘丈外停了下來。

    四位精悍男子的身後再又駛來一輛馬車,車後跟出十六位隨從,挎著腰刀的隨從。

    千千兒已經跑去抱起了孫女,十歲的女娃,被那漢子一摔,自然傷得不輕。

    八位拎著單刀的漢子都已慌了手腳,向著路頭看去。

    偷襲虎子的漢子清了清嗓子,揚聲道:「何家堡的買賣開在路中,道上的朋友多照應。黃米一千,自留八百,見者有份,想吃的朋友應一聲?」

    騎騾子的老頭道:「家裡弟兄多,等米正下鍋。賒米三百,我走。」

    身背砍刀,騎馬在前的精悍漢子喊道:「自家道上的朋友,多照應。兄弟四人,各取一百。抬手,借道。」

    馬車裡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卻是個粗嗓門,「奶奶的?沒見到老娘在這兒?你留八百、他賒三百、你取四百?要不要老娘倒搭五百啊?一人一錠,都他奶奶的滾蛋!」

    與虎子打鬥的漢子此時已經沒了興致,臉色也是鐵青,刺出一槍,道:「小兔崽子?真被你猜著了!老子真該聽你的,早走一步!」

    虎子一笑,道:「晚了!」其實他早就可以殺了這漢子,但卻拿他當成了切磋武藝的練家子。漸漸的,七十二路追風劍法便已摸出了些門路,使得有聲有色。

    「別打了!」相鬥的漢子猛的劃出一槍,逼退虎子,自退三步,道:「兄弟們栽了!劍我也不要了,你自己留著吧!」

    虎子見那漢子退去還有些戀戀不捨,拿他練劍正在酣處,正要將近日所學一一驗證,可他卻罷手不打了!餓狼在側,眾虎環食,他總不能逼著那漢子陪自己練招,當即收劍歸鞘,插在腰中,便欲退身事外,逕自離去。

    「那劍不錯?你不要我要。」馬車裡的粗嗓門喊了起來。

    虎子一怔,又一個什麼都要的傢伙?

    剛剛還在相鬥的漢子竟然勸起了虎子,道:「給她吧!再好也是一把劍,為它丟了性命不值當!」

    劍是不能給的,虎子還要賣個好價錢,當做去蜀中找奶奶的盤纏。可那馬車後面的十六個隨從?虎子不禁犯了難。

    「遮天梭?」他猛的想起了懷裡的鐵匣,暗道:「一丈之內化作千百飛芒,我看你們怕是不怕?」心裡想著,便伸手在懷,向外掏出。

    「啪!」遮天梭沒掏出來,金牌牌卻掉落地面。

    虎子一愣,正欲屈身去撿。剛剛退去的漢子卻又撲上,全力刺出一槍,將他逼退。虎子剛要回搶,漢子手臂下展,業已將腰牌抄在了手中。

    「哈哈……」漢子爽聲大笑,手裡翻.弄著虎子的腰牌,道:「沒看出來,你小子倒是個公子哥!不僅有把好劍,還有塊金牌牌?」

    一聲驚呼,歡喜的漢子突然像是黑夜裡撞到了惡鬼,失聲叫道:「東廠?」手一抖,腰牌墜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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