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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十五章 世人皆惘 文 / 鐵旗

    隨著面色越來越紅,漸漸的漲成了紫紅,鮮艷直欲滴血,郝強只覺身子焦躁欲裂,一股腥甜之味湧上了喉頭。「差距就真的如此之大麼?為何同樣是沒人授藝,他卻比自己走得更遠,竟遠得遙不可及?我不甘心哪!」他絕望萬分,整個人便如掉入了萬丈深淵,身子霎時冷透了。

    「我這一輩子就是為了此時而活,我不可能輸給他的!不會的,不會的——」於飄飄蕩蕩中,郝強冷卻的心驀地奮力掙扎,發出了倔強無比的吶喊,他要在沉默中爆發!

    眾人神經都緊繃到了極點,稍有一絲觸動便會崩潰。哇的一聲,郝強噴出了大口的鮮血。他蓄勢苦久,精、氣、神都提到了頂點,卻始終找不到可以進攻的目標,內裡功力消耗之快,反噬之劇,已到了常人無法想像的地步。

    眾人臉上都露出了不忍之色,忘記更是踏前一步,想要阻止這場決鬥。「你站住!」郝強怒吼一聲,登時喊停了忘記。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後,郝強身子緩緩的放鬆,渾身的氣勢也消弭於無形。他不提半分功力,慢慢的朝仕進行去,便如閒庭信步一般悠閒。在極度的壓力下,他終於獲得突破,在武學上大大的前進了一步,雖然功力沒有半分提升,意境上卻已接近了六絕等人。

    仕進暗暗點了點頭,鬆了一口氣。剛才郝強突然吐血,讓仕進一陣懊惱,後悔逼他逼得太緊了。郝強走到仕進跟前,輕輕揮手而出,手掌快要觸及對手衣襟之時突然加速,一招青龍探爪使得剛猛十足,卻不帶絲毫火氣。

    指尖滑過柔軟的衣服,五指一陣緊縮,反鉤而回,卻是抓了個空。郝強一招未果,一腳再起,呼的一聲鞭向對手腰間;腿還在半空,他人已是凌空飛起,身子反旋,另一腳像利刀般掃向仕進脖子,大有一揮而斷的勢頭。一經近身,郝強招數便層出不窮,狂暴而狠辣,恢復了他平素的出手習慣。

    仕進一邊搖頭歎息,一邊悠閒的跨著方步。他此時已無須考慮使用什麼招數,身隨意動,隨心所欲。除非是對手出手快到他反應不過來,或者功力深厚到能將他逼到一處,否則,世上已是少有人能碰著他一絲半毫。郝強出手雖快,卻招招落在空處,終還是徒勞於事。

    「當真是天縱奇材!天縱奇材哪!」忘記瞧著場上飛舞的身影,喃喃低語道。他身子雖然還站得穩當,那低垂著雙手卻輕輕的顫抖著,神色也變得複雜起來。他臉上的條條溝壑一時緊縮,一時舒張,既有緊張、擔憂的表情,也有輕鬆、解脫的意味,隱隱還帶了些恍惚。

    他昔日遇上仕進,雖為其所敗,卻也只驚歎其年紀輕輕功力便能如此深厚,並未覺得仕進已然突破了自己的瓶頸。但如今瞧了他那飄然若仙、似如虛無的情態,忘記終於折服了。他長歎一聲,微微笑了笑,也不知該是喜悅還是悲哀了。

    無名似乎知曉他的感受,拍拍他,道:「大哥,呵呵,咱們是時候該休息了!這世道應該是屬於他們年輕人的,咱們都老了!」忘記啞然失笑。他輕輕頷首,伸手按在無名肩膀,回拍了一下,頓住了,久久不放。

    杜閒人瞄了雷正剛一眼,低聲道:「現在的江湖變了!我似乎錯過了很多東西!」他將場上的情形瞧在眼裡,先是驚訝,接著是緊張,現在神情間卻流露著淡淡的失落,似乎後悔埋頭於深山數十年。

    雷正剛搖了搖頭,道:「江湖沒有變,它也永遠不會變!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我們當年出道之時,何嘗不是風華正茂,意氣風發?江湖人生,滾滾而前進,能跟得上步伐的,總是那些朝氣蓬勃的年輕人;我們這些人,看得多,見識得多,銳氣卻也挫磨得七七八八!呵呵,老了!老了!」笑著,他出現了一絲疲倦的神情,眉角的紋路又多了幾條,顯著無比的滄桑。

    郝強意識已經有點迷糊,他記不清自己究竟出了多少招,有多少招落在了對手身上。他不去理會這些,繼續努力揮舞著仍能碎石裂豹的手掌,去捕捉那似乎永遠無法碰不到的影子。他知道,那飄忽不定的身影還從容的站在自己面前,彷彿在嘲笑他。他的怒火在燃燒,不打倒對手,他是不會停下來的。

    郝強很孤單。沒有人能想像得出,一個人,從懂事以來便需要每天面對豺狼餓虎那綠幽幽眼睛,沒有幫手,沒有工具,時刻面臨著被捲進那血盆大口,被撕咬成碎片的危險,那會是一種怎樣孤獨的感受。他挺過來了,他強壯起來了。但他還是很孤獨。所以,他分外的珍惜忘記跟無名給予他的溫暖。他知道自己的人生是忘記安排的,他不怨恨,他只是努力去做,努力將別人的安排當成自己的選擇,努力去達到自己所能達到頂點。

    他失望了,絕望了。他發現需要面對的對手強大得遠超乎他的想像,忘記的目標他似乎永遠也完成不了。絕望的他爆發了自暴自棄的怒火,他需要發洩,即使粉身碎骨;他又存有一絲幻想,希望能僥倖打倒對方,如此,便能完成了畢生的心願。於是,他瘋狂的努力著,即便是在努力中會使自己瘋狂。

    仕進瞧著郝強狂亂迷離的眼神,低歎一聲,一指點出。郝強身子一定,兩眼一瞪,便又慢慢的合了上去。仕進扶住他,瞧著像從水中撈出來的他,一時怔怔出神,沒有動作。

    無名上前接過郝強的身子,道:「你在想什麼?」仕進恍惚著道:「我在想,他這一輩子知道自己想得到什麼東西麼?」他搖了搖頭,低聲道:「他肯定不知道!嘿嘿,我也不知道!不曉得這世上能有人知道麼?」

    無名一怔,頓時沉默了。在場之人俱是絕頂高手,這話也清晰入耳,不禁都呆住了。忘記忽地憶起少年時情景來……他沉靜的站在高地上,瞧著底下孩童快樂的玩耍。喧鬧之聲陣陣傳來,他嗤之以鼻,不屑一顧,卻又立在原地,久久不去……

    「快樂?我擁有過嗎?」忘記想著,突然覺得腦子劇烈疼痛起來,便如萬刀齊割一般。他大叫一聲,摀住白頭,蹲了下去。眾人齊驚,杜閒人大聲道:「不好!又發作了!」他倏一閃身,到了忘記身邊,五指一拂,幾道指風同時彈向了忘記身上要穴。

    忘記長身而起,反手擋下了這幾道指風。那疼痛似乎還在繼續,他臉容扭曲,冷汗涔涔而下,一手攔下杜閒人的招數,一手捶著自己腦袋,砰砰做聲。無名將郝強扔向龍三,頭也不回道:「看好他!」人卻掠向了忘記,探手拿向他的肩膀。雷正剛臉色急變,也隨了上去。

    三人俱是江湖上最強的高手之一,這一聯起手來,忘記頓時捉襟見肘,落了下風。過了半晌,那痛楚已然消失,忘記哈哈大笑,另一手也騰了出來,竟扳回了幾分局面。指掌交錯間,三人一時之間也奈何不了他。

    仕進也想上前助陣,剛進得幾步,卻覺一陣氣血翻湧,難以再前。原來那四人掌風激盪,隱隱圍起了一個氣圈,功力不足者根本靠近不得,更別說插手其中了。仕進冷哼一聲,凝神屏息,單手一蕩,插入了氣圈當中。只見他手掌輕擺,沖湧而來的勁道頓時化為烏有,同時腳下卻蕩起了一圈圈的波紋。仕進這只是將別人的真氣轉移開去,讓大地承受這份重壓。

    隨著仕進的一步步接近,忘記漸漸的慌張起來。其他三人他倒不怕,只是仕進讓他承受過失敗的痛苦,他無形中對仕進帶了三分畏懼,動作間不免出現了一絲遲疑。無名哪會把握不住這機會,只見他並指如刀,旋轉著刺了過去,戳在了忘記身上。

    忘記被雷正剛跟杜閒人牽制著,雖竭盡全力,身子挪開了數分,無名這一指還是生生的受了下去。他一聲呼痛,腳尖一撐,整個身子便撞向了杜閒人,仍是聲勢十足。無名一陣駭然。他總以為自己已經足夠瞭解忘記武功的深淺了,哪知道他竟能受了自己全力一指而若無其事!

    杜閒人與雷正剛齊力接下了忘記撞過來的兩掌,竟都退開兩步。忘記越不過二人,只得倒飛而回,迎向了鬚眉齊張的無名。此時一修長有力的手掌橫伸而出,按向了忘記腰部。忘記瞥眼一瞧,見是仕進,不由得怪叫一聲,凌空一個翻身,斜掠三尺,避開了仕進。無名如影隨形,趁他心神不定之時又補上了一指。

    忘記身形一滯,動作變得緩慢了幾分。他踉蹌著退開三步,瞪著眾人,一臉肅然。眾人正欲繼續出手,制服這神智不清的老人。那忘記嘴巴一扁,卻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他邊哭邊喊道:「你們欺負人!你們欺負人!四個打一個,不公平!我不跟你們玩了!不玩了!嗚嗚嗚嗚……」他哭著,鼻涕眼淚一起湧出,沾在那雪白的鬍鬚上面,顯得甚是狼狽。

    眾人不禁面面相覷,雷正剛面色尤其陰沉。無名無奈,只得哄忘記道:「大哥,別哭了!別哭了好嗎?」杜閒人不禁失笑道:「這都幾十年了,怎麼你哄人的本事還是沒有半分長進?」他出馬道:「哎,老頭,我這裡有個特好玩的東西!你想不想玩呵?」

    忘記哭聲立止,睜大了眼睛道:「想玩!當然想玩!什麼東西,快拿出來啊!我一輩子都沒玩過玩具呢!快拿出來!」他現在的情態就如同一個小孩子一般,雷正剛瞧了,忍不住一陣心酸。

    杜閒人一手背於身後,笑道:「你乖乖的聽話,我就給你東西玩!」忘記一顆白頭頓時如搗蒜般的點個不停,嘴裡道:「我聽!我聽!我最聽話不過了!」他忽地停住動作,瑟縮的指著仕進道:「哪!要我聽話也可以,你們叫他離我遠一點!」

    眾人都是一楞,忘記又得意洋洋道:「兄弟,你打不過我的!還有你們兩個,也不是我的對手!哈哈,我知道,你們都是天下間最強的人,可我比你們都要強!單打獨鬥,誰都不是我對手!」他點了點無名,又指了指雷正剛跟杜閒人兩人,笑得甚是歡快滿足。

    但瞧向仕進之後,忘記便又哇哇的哭了起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得甚是傷心。仕進心道:「唉,也是一個彷徨迷惘的人!也真不知道他現在是瘋癲呢,還是清醒的時候是瘋癲呢?又或者他從來都沒清醒過?嘿,都道人心難測,那何止是難測呀!就連人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想的什麼,別人又如何能知曉其箇中的變化呢?」他搖著頭,抬步踱入了谷中。他知道,沒有自己在一旁,忘記會很快安靜下來的。

    仕進信步而行,觀賞著谷中的奇花異景,心情很快開朗起來。瞧著瞧著,仕進穿過了一叢濃密的花叢。濃濃的綠意霎時撲入了他的眼簾,佔滿了他整雙眼睛。那是兩丈方圓的一小塊草地,綠草油油,鮮美肥沃。上面點綴著不少含羞草,紫紅色的細莖在濃密的綠色中顯不出什麼特別來。

    仕進瞧著不禁呆了呆。這一路上他瞧到的儘是一些形狀特異,珍稀罕有的花草,大多數他都叫不上名來。即便以前沒有見識過,他也能知道那些花草是如何的珍貴。眼前突然出現這普通至極的含羞草,他一時竟反應不過來。

    「這含羞草雖有安神鎮靜的效用,卻根本算不上什麼草藥!那神醫為何要將它栽在此地呢?端是費人思解了!」仕進腦子裡掠過這個念頭,馬上便拋開不管。他靜靜的坐了下來。其他地方花香雖濃,卻太過嗆鼻,還是這些綠草香味來得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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