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5年11月23日,上午11點10分,香港,香港總督府
蘭芳談判代表謝子鑫、劉義、馮斌與清國代表慶親王奕?、成允、保年到達香港,在英國公使歐格納的調停下開始進行談判。
「先生們,今天上午的談判是很有成效的,對你們雙方能夠達成初步的共識,我非常的高興。」英國公使歐格納微笑著對謝子鑫和奕?說道,「不過大家可能都沒有留意,現在已經十一點了,我認為,我們應該暫時休會,讓大家都休息一下。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兩個小時的談判,讓慶親王奕?覺得像是過了兩年,蘭芳使團的強硬讓他無比的惱火,而最讓他難受的是,那些蘭芳使團的成員都是華人,但卻沒有辮子。竟然沒辮子,這是想幹嘛?是在海外時間久了,忘了天朝的規矩呢?還是天高皇帝遠不把朝廷放在眼裡,不服王化了?要麼就是乾脆要造反,要奪我大清的天下?看著一個個留著短髮的蘭芳使團人員在那兒和成允他們唇槍舌劍,奕?像吃了十七八隻蒼蠅一樣難受。
「我同意公使閣下的提議。」謝子鑫點點頭。
「王爺,上午的談判暫時就到這裡了,歐格納公使提議下午再繼續,您看」奕?光在那兒琢磨心事,根本沒聽見歐格納說什麼,成允只得悄悄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本王也贊成公使先生的提議。」奕?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的也表示了贊成。
「為了接下來的談判能夠更加順利,也為了我們大家之間的友誼,作為東道主,我邀請諸位代表團的紳士們,出席為特別為你們舉辦的宴會,希望大家能夠賞光。」歐格納一臉慇勤主人般的微笑,客氣的向與會的雙方代表們發出了邀請。
「謝謝公使先生。」謝子鑫和奕?向歐格納報以同樣的微笑。
宴會很豐盛,主人也很熱情,慶親王奕?卻很鬱悶,就稍稍多喝了幾杯,宴會結束時顯得有些不勝酒力了。清國的欽差大人喝大了,下午的談判只得取消,雙方約定明天上午九點繼續。
「謝先生請留步。」一個英國領事館的官員,快步追上正準備乘馬車離去的蘭芳使團。
「請問有什麼事?」謝子鑫停住腳步問道。
「歐格納公使想單獨和您談一談,不知道您現在是不是方便?」那個英國官員低聲說道。
「請轉告歐格納閣下,我請他喝下午茶,希望他能賞光。」謝子鑫笑了笑說道。
「我馬上轉告公使閣下。」那個官員點點頭。
「那麼我就在蘭芳商務辦事處恭候公使閣下了。」謝子鑫臉上笑容可掬。
「我們走。」看著那個英國人轉身回去,謝子鑫登上了馬車。
下午4點,蘭芳商務部駐香港辦事處。
「公使閣下大駕光臨,謝某不勝榮幸。快請坐。」謝子鑫向歐格納拱手道。
「能得到您的邀請,也是我的榮幸。」歐格納微微躬身回禮。
「不知閣下見謝某,有何見教?」謝子鑫看著正在品茶的歐格納問道。
「來的冒昧,還望謝先生諒解,在下此來,是有幾件事想請教一下。」歐格納放下茶杯,語氣平靜的說道。
「公使閣下有什麼事請直說,不必客氣。」謝子鑫微笑著問道。
「作為周海濤大統領和貴國雙方的朋友,我就不客氣了,我想知道,這次的貴國提出的條件,是不是周大統領的意思?貴方對這次談判到底是什麼態度,想達成什麼樣的效果,最終的底線又在哪裡?」歐格納開門見山的問道。
「歐格納閣下,對於朋友,我們是沒有任何隱瞞的,我願意回答您提出的這些問題。」謝子鑫微笑著說道。
「謝謝您,我洗耳恭聽。」歐格納向謝子鑫欠欠身,表示感謝。
「這次的談判,與周海濤大元帥沒有任何關係,完全是我國的意願,我們來談判,是本著尋求和平的態度而來,只要清國政府滿足我國提出的這些條件,我們也不想過於刁難他們。我們只是要求我們應得的權利和利益,我們不想,也不願損害其他人的利益,尤其是朋友的利益,這一點還請公使閣下不必懷疑。」謝子鑫很認真的對歐格納說道。
「貴國對大英帝國的尊重和友善,我沒有任何的懷疑,也請您相信,大英帝國對於貴國的友誼是非常看重的。」歐格納客氣的說道。
「剛才您問,這次談判我們想達到什麼效果,其實很簡單,我們要得到清國政府的尊敬,讓他們不敢再用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對待我們。」謝子鑫說這番話時,表情變得很嚴肅。
「就這麼簡單?」歐格納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尊敬的歐格納先生,您大概從來也沒有過,萬般無奈背井離鄉,還要被您的母國當做逃奴對待的感受吧?您大概不會知道,我們這些人裡,絕大多數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我們歷盡艱險去到南洋,只不過是因為在家鄉生活艱辛,想出去找一條活路而已。您可能很難理解我們這些連家鄉都不敢回去的遊子的心情,因為只要我們回去,就一定會被官府抓住殺頭的,因為我們是這個國家的棄民,是背叛朝廷的罪人。歐格納先生,我們是一群沒有祖國的人,我們母國的那個朝廷根本不會在意我們的死活,如果我們在外邊遭到別人的欺凌殺戮,他們大概會非常高興的,因為有人替他們除掉了禍害,除掉了叛逆。」謝子鑫臉色淒苦的沉聲說道。
「怎麼會這樣?我不能理解」歐格納臉色古怪的搖了搖頭。
謝子鑫和歐格納都陷入了沉默,房間裡的氣氛陷入尷尬的安靜之中。
「呵呵,我有點失態了,不過我剛才和您講的那些,應該能讓您明白我們提出的那些要求的原因了吧。」還是謝子鑫先打破了沉悶的氣氛。
「我有一點兒理解您的立場了,一個那樣對待您和您的夥伴的政府,是沒有資格得到尊重的,您和您的夥伴們對這個政府進行的報復,是應該得到同情的。歐格納看著謝子鑫問道。
「謝謝。」謝子鑫鄭重的對歐格納說了聲謝謝……
「你們的遭遇令人同情,你們對清國政府提出的那些侮辱性的條款我也能理解,可是您要明白,所有的條約和協議,都是在相互妥協之後才能最終簽訂的,一方過於強硬的態度只會讓談判的時間拖得很長,讓他的對手增加戒懼之心,而適得其反。」歐格納一本正經的說道。
「您說的我都明白,但在談判中誰先讓步,誰就會失去先機。」謝子鑫表情嚴肅。
「貴國與清國的這次衝突,其實只是一次非常遺憾的誤會,清國政府已再三的表示了他們的歉意,並願意對給貴國造成的損失進行賠償,也答應了貴國在廣州設立租借的要求。就我個人覺得,四百萬兩白銀,廣州城的租界和領事裁判權,應該能夠補償貴國的各項損失了吧,您又何必一定要讓他們割地呢,汕頭那個地方我不熟悉,只知道那裡有一個商業港口,那裡對貴國真的有那麼重要嗎?還是貴國有什麼其他的目的?」歐格納目不轉睛的看著謝子鑫。
「我們要求在汕頭的權利有兩方面的意思,第一是表示對清政府一直以來視我等為賤民的懲罰。您不覺得犯了錯誤就應該付出相應的代價嗎?有些錯誤不是簡單的道歉就能彌補的。」謝子鑫一字一句的說道,「第二個原因是,我們想在這裡得到一個獨立港,完全由我們自己掌控的商業港口。我們在南洋的發展需要大量的物資,尤其是各種原材料,我們需要的這些需要從清國大量進口,呵呵,我們不想向這個討厭的國家繳納任何稅賦,一個銅板也不想。」
「獨立港?一個新鮮的提議,我我對你們的這個概念很感興趣。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你們要求的駐兵權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派駐五千人這麼多?」歐格納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逃稅、走私、從清政府的身上吸血,真是個不錯的主意。
「駐兵權,當然需要駐兵權,您覺得我們不向那個討厭的政府交稅,他們會不會不舒服,會不會想給我們找點兒麻煩呢?如果沒有一支足夠讓他們忌憚的軍隊,我們怎麼才能保證我們的港口能順利的運轉呢?威懾,我們需要威懾力量,您覺得呢?」謝子鑫笑著反問道。
「這個呵呵我明白了。」歐格納笑著點點頭,「不過您說的這個獨立港計劃,是不是不能有外國投資進入呢?」
「我們需要朋友的幫助,但這個港口運出的物資,首先要保證我們在南洋的需要,而且為了不影響香港的正常貿易,我們只能向有限的合作者開放,對運輸的物資也有一定限制,您明白的。」謝子鑫馬上就明白了,英國佬想分一杯羹。
「呵呵,我會把您的意思轉告給清國的那個王爺的,我想他一定能認識到他們錯誤政策給你們帶來的傷害,會向他的政府建議,對你們這些年受到的不公正待遇給予相應的補償。」歐格納微笑著端起面前的茶杯說道,「今天的天氣真的不錯,在這樣的時候談工作真是一件乏味的事,我們還是聊點兒輕鬆的話題吧。您的茶非常的棒,我非常的喜歡,祝您健康,祝我們的友誼長遠。」
「謝謝,也祝您健康,祝我們的友誼天長地久,祝我們今後的合作更加愉快。」謝子鑫端起茶杯向歐格納示意道。
兩個人聊著天,氣氛友好而又愉快,房間裡不時響起兩個人爽朗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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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有事沒寫完,大家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