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行程
天青河上,涼風撲面,天空之上是萬里陰霾。丁古固漸行漸遠,兩岸旁的樓閣漸漸減少,岸邊的青山之上鬱鬱蔥蔥,景色漸美。丁古固卻無心觀看,心事重重,心下念道:這俗世多紛擾,畫雨崖就天青海閣,卻因多多之事而無心觀看,就此作罷,爹爹娘親倒是無憂,可妙玉……念流轉心間,因而,催舟行使得極為緩慢。
就此時,天清河岸邊一個灰袍老道對著清水浮雲舟狂奔而來,涉水踏浪如履平地,奔跑之餘朝丁古固不斷揮手,大叫道:「哎……壯士,救命……壯士,救命呀……」只見這老道滿臉焦急之色,左手提著一隻燒雞,右手拿著一個約兩個腦門子般的大紅葫蘆,奔跑之餘不斷掃瞄後方,惶恐至極。老道奔至清水浮雲舟前,停頓了前衝之勢,但老道那雙腳卻依舊水面原地踏步不止,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丁古固細看一下,只見道人臉圓身胖,眉目和善,袍子上一塵不染,卻滿臉是灰,道帽歪斜,兩縷飄帶環繞纏著頸上,見得舟山的丁古固,舉雞便跪,磕頭不止,急聲道:「壯士!有人要殺我,壯士可否讓我躲藏一番,救得本真仙一命,若然壯士救了我真仙一命……我,我來世便是做牛做馬,化作女兒之身給壯士填房做小妾,那也是要報答你的呀!啊……」老道一聲慘叫,聲淚俱下,淒慘不已,繼而道:「壯士!千萬要救我啊。老道我從小無親無故,甚是可憐啊……」
丁古固初見這老道,想起這單身行走之人是難纏,頓時心生警覺,哪想這老道如此乖張,心一軟,便道:「上來罷。」
丁古固話未說完,這老道就串入舟,盤身而坐,哪裡還有眼淚,也全無剛才慘相,別提什麼可憐了。只見這老道轉眼間便變了番模樣,彷彿得了的道仙人,別有一番上位者的氣勢隱隱散開來,這氣勢沒維持片刻,這灰衣道人便狂啃燒雞,彷彿許久未曾進食,丁古固望得這老道變化之快,思維也是呆滯了一下。就這老道啃得正歡之時。天邊呼嘯而來一道青色流光。
片刻,青光停頓清水浮雲舟前,卻見也是一個老道,這老道一身白袍,與灰衣老道裝束一樣,只不過是白色的袍子,臉上威嚴之極,怒氣隱隱浮現。望見丁古固,圍繞清水浮雲舟轉了一圈,沒見到什麼異常,便開口道:「這位小道友,可曾見過我家跑出來的一條灰狗,它叼著一隻雞和一個葫蘆。」白衣道人話還未說罷,就見頂古固腳邊滾落一隻燒雞,片刻,一隻手又把雞撿回去了。卻是這灰衣老道聽得白衣老道罵他是狗,玩起了字遊戲,不讓白衣道人罵到自己是狗,鬆開了拿雞的手,待白衣道人說完,雞掉落地上,反應過來,又有些不捨,轉而撿了起來。
白衣道人手指連點,道:「出來,給我滾出來,你這個無恥老兒!」
灰衣老道側頭出來,道:「我不!我偏不,我就不!你來咬我啊,哈哈!來啊,有本事,你來咬我啊!哈哈!」轉眼間,兩人便圍繞丁古固進行了追逐。丁古固見得這兩人如此打鬧,心知這灰白二人定是熟人,並非仇家,側身一讓,這灰衣道人失去屏障,一下便被白衣老道擰起了耳朵。
哎呦……灰衣老道大叫了一聲,急忙道:「壯士,你此次見死不救,惹上了大因果。來生,你便少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嬌妻啊!」
丁古固聽得這灰衣老道說得小嬌妻,忽然之間,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孫妙玉那沉魚落雁般的容顏,還有孫妙玉的款款深情,惻動不已,轉而望著幻月古城的方向,喃喃自語道:「妻子麼……」
灰老道見得丁古固此狀,又急忙道:「對對!壯士快快救我,還來得急!那如花似玉的小嬌妻還等你,快救我!」白老道聽得灰老道說這「小嬌妻」時,詫異了一下,待灰道人說完,便全部明白了過來。白道人羞憤異常,罵了句無恥。當下,左手按住灰老道腦頂,往下一壓,右手捏住耳朵,便放肆的擰了起來。
呀……撕心裂肺般的叫聲如同殺豬般響徹天地間。
灰老道雙臂亂抓繼而抱住了白老道大腿,見求見無果,雙膝一跪,道:「大……哥,我錯了……你方才傷了我的命脈,我死了也不會怪你的,我下去陪娘親了,千萬不要掛念我……呃,呃……」轉眼間,灰衣道人便倒了地上,雙眼翻白,腿腳抽搐不已,過了一會便沒有了動彈,彷彿已然死透。
白道人見狀,心知這灰衣道人詐死。當下,又補踢了兩腳。灰衣道人仍然是沒有反應,伸手去觸碰鼻息也是沒有呼吸。
「咦……」這時,白道人見情況不對,臉上顯得些不安,轉眼見看到死透了卻仍然抱著燒雞的屍體,輕聲念道:「莫非真傷了『聽宮』、『聽會』和那上下兩關的穴位?」這白道人邊說邊退著步伐,待退了十幾步開外,便對著丁古固道:「唉!既然,他已死透了,生於天地之間也沒做過什麼好事,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但他不但沒做什麼好事,恰恰相反,卻耗費了不少伙食,把他踢到這天青河了,餵養一下魚蝦,就當他做了一件善事罷!唉……免得到了地府,閻羅說他壞事做得太多了,把他投了『畜生道』。」說罷,白道人猛然向前奔去,勢頭直要把這灰衣道人的「屍體」踢到河水央去。只見灰道人突然自船上暴起,雙手連連推辭,一邊後退,直道:「大哥,你這一踢,直是會把我踢死啊?」
「你不是已然死透了麼?」
「閻羅王說我禍害不淺,罪大惡極,不收我了,不收了!」
「果真?」
「恩恩!」灰道人應答之間,見白道人臉色漸變,說完,又直把頭搖得像波浪鼓。
「你不是說是麼,怎麼又搖頭?」白道人漸漸逼近。
灰道人著急得直跺腳,「哎呀……大哥!不就是一隻雞麼,你何必苦苦糾結此事?此事就算了罷!」灰道人兩指朝天,繼而道:「哥哥,我誓,我誓,下次一定不會了,真的!你要是真把我打死了,娘親也不會安息的呀!」
白道人聽得「娘親」二字,心一軟,道:「這些世俗的老人家養了幾隻雞不容易,我每次出去幫人算卦之時,就怕你出去亂來,總帶上你才放心,可你卻總潛入別家做一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你叫我情何以堪啊?我臉面往哪裡放啊?」
「可是……我餓……」
「你……」白道人手指懸空,一時語噎,緊而閉眼,語重心長道:「人窮,志不能窮啊!」
「哦……」灰道人說罷,擦了擦燒雞,又啃了起來。
這時白道人望見丁古固,一時臉面有些掛不住,道:「小兄弟,讓你見笑了,我叫習白山,他便是我弟,叫習田,我們是「苦玄門」門人,外號:山田二叟。打攪你了,呵呵,抱歉。」說罷,便要提起習田遁走。丁古固見得這習田也不是大奸大惡之人,只是為了一口食慾,做些不得已的事情,心有感觸。又見著這老道如此乖張,頓時,聯想起了自己乖張的爹爹,一陣溫軟,倍感親切,心動惻隱之念,便道:「萍水相逢亦是客,下有意廣結道友,同是修道之人,既然這位前輩有空腹之難,下也未曾用食,那請隨我去吃一頓飯?」
習田聽得有吃,轉頭一喜,道:「你請客?」
「我請便是了。」
「那我吃得多了,可不管你有沒有錢!」丁古固張口欲答,習田見狀,恐欲丁古固反悔,便搶答道:「小娃娃說話要守信用,走!前面有一家小山店,小菜也是美滿。」當下便又盤身坐了下來,把吃完的燒雞骨頭往河裡一扔,打開了紅葫蘆,灌了幾口酒,搖頭晃腦唱起了山調調。習白山見狀,欲言又止,當下作揖,道:「那便多謝小友了。」
丁古固又和這山田二叟交談了一會,得知這「苦玄門」本是附屬於「生派」的一個小派,後來香火漸漸不濟,門派落,和「生派」也就漸漸的脫離了關係,也沒什麼人了,只剩下了這「山田二叟」獨撐門面。所以這習白山才出來靠卜卦維持生計。
這清水浮雲舟雖然是逆流行駛,卻比飛天上快得多,所以丁古固也是樂得水行駛。行駛了不一會兒,果見一家山店坐落山腰,此店碧瓦紅牆,規格旁落了半個山體,別有一番氣派,根本不是什麼小山店,四串燈籠串連,分別懸掛朱紅大木兩邊門口,門上有一塊巨大匾額,上書:麻沙渡。習田見得這店,怪叫了一聲,衝了過去,奔至一半路程又折了回來,臉上有些尷尬,望著丁古固詢問的眼神,笑而不語,跟了丁古固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