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丹水
「這點傷亡還可以接受。」陳澤口氣平淡地對扶著沙盤站立的將領說道：「就是士氣影響比較大。」
「傷亡不要緊，士氣低落也是對的。」男人赫然是本該坐守襄陽居中指揮的劉鄩，他的手指在有節奏地敲打著沙盤的木質邊緣：「關鍵是寇彥卿和丁會……若是他們太聰明了倒是不好辦。」
陳澤解下斗篷交給參謀，撇了撇嘴，淡然說道：「寇彥卿這廝算是有點頭腦，一頭紮將進來竟將水坑給攪混了，倒是能讓朱溫早點下決心。依我看他們應該不會起疑……不過話說回來，申帆雖然跟了大帥多年，也忒不長進，居然弄了個大敗虧輸，怕是戰後要吃重罰。」
劉鄩終於停止了敲擊運動，搖頭道：「讓申帆去守鄧州本來取得就是他魯直好勇，沒指望他能用兵如神……再者，聽說申帆舊傷發作，已經打了報告要退伍，這一仗的殘酷你我都曉得，他最合適不過。」
陳澤沒有反對，盯向沙盤，說道：「咱們這回可是一把豪賭，除了襄陽的江陵，其他地方的兵馬可都是抽空了。」
「丁會那邊進展怎麼樣？」劉鄩轉向一直沒有的說話的莊庭暖。
同樣應該在襄陽留守的莊庭暖搖頭又點頭，說道：「怕是不能為我所用。不過朱溫再這麼將他逼迫下去，也說不準。至少可以挑撥破壞。我的人傳回來的最新消息是丁某人對朱友寧的怨氣已是無以復加，對朱溫的態度也有些擔心和防備了。」
「靠對方出紕漏不是正道。」陳澤道：「關鍵還在咱們。」
「唔。」劉鄩拿起指揮棒。
陳澤道：「在南陽棄守以後，我軍同時在唐州全線退卻，固守湖陽一線。」陳澤說道：「霍存那裡應當是穩妥的，朱溫既然派了寇彥卿出來，這就已經表明了態度，就看咱們在新野的準備了。」
「靠丁會他們在半個月之內拿下新野打開通道不太可能，關鍵在於朱溫何時到達了——這對咱們怎麼打很重要。」
劉鄩說道：「我軍在三日內能夠快速集結到新野一線的已經有一萬精銳，再加上現在手頭的兵力，雖然可以一戰，但就卻只能忍住，和丁會他們耗下去。朱溫來了咱們逐漸加力，一步步添油，將他們纏住——必要的時候，咱們怕是還得再讓一步，沿地形狙擊。」
「那樣的話咱們會很被動。」陳澤望了望沙盤隆起的山勢：「山南軍的裝備可不是用來打這種爛仗的。」
「所以我們只能希望朱溫豪氣頓生，不死不休。」劉鄩戲謔地說道：「那樣的話新野戰役才有價值。」
「怕是朱某人已經豪氣干雲。」陳澤也笑道：「情報說他已經有盡起全鎮之兵的架勢了。」
莊庭暖對沙盤不是很關心，有些遲疑地說道：「不知大帥現在如何……」
商洛原本就不是什麼富庶之地，經幾年亂局之後更是蕭條，來來往往最多的就是兵，因為搶無可搶，百姓們對此也已經麻木，最近來的兵雖然在很古怪地封鎖了殘破的碼頭及丹水沿岸，但也並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
「三團二營在這邊！」
「三團一營在第三列！」
「依次登船！小心腳下！」
「裝備，小心裝備！」
「四營的！向我靠攏，下一批就是咱們了！」
「…………」
憲兵、水軍、下級軍官們紛紛用捲好的喇叭筒大聲叫喊著。碼頭附近人雖然多，但卻沒有出現很大的混亂，這種集結裝船他們曾經演練過，雖然還不是很熟練，但憑著絕對服從的素養，山南軍各部還是很好地執行了命令，一批批地按照指令登上前兩天便泊於此處的水軍艦船。
「還有多少？速度還要加快！」
「水軍那邊怎麼樣？損壞的船隻修沒修好？」
「給我通知四團，準備進入碼頭區！」
「五團吵什麼？！去警告一下！」
「…………」
參謀們在臨時搭建的指揮所裡緊張地忙碌著，傳令兵們跑進跑出。雖然是執行早已經擬好，昨天又有新的改動，但這畢竟是第一次操作，加上時間緊迫，難免會有些問題。
李嚴和高級軍官們並沒有摻和進去的意思，他們都在指揮所的隔間裡待著。
「皇帝那邊有沒有消息？」李嚴的坐姿相當標準，從軍十年來都沒有什麼變化。
劉知俊搖頭，說道：「消息還是前日的，不過依末將看，王將軍那裡出不了什麼紕漏，畢竟神策軍已經被咱們洗過一回。」
「唔。」李嚴站了起來，鬆了鬆身子，看起了地圖。
劉知俊很敏銳地發現，大帥的拇指不斷地搓著捏起的食指——看來大帥雖然說不用緊張，但心裡終究還是放心不下。
說起信心，劉知俊本人反而更足，水師那邊打仗雖然還不咱們頂用，但那些經過山南制備處重新設計、新建的船隻和以老帶新訓練近一年的水手們至少還是能讓人放心的，等山南軍主力抵達商洛的時候還只有兩隻船不能用，碼頭修復得也很不錯。
山南那邊，劉知俊對自己的同宗劉鄩以及鋒芒畢露的陳澤也很放心，甚至覺得備用方案完全是沒必要的。至於朱溫，劉知俊並不認為對方可以想像到山南軍主力的動作——在皇帝那邊，李大帥的大旗還在，那只隊伍也足夠龐大。退一萬步，即使朱溫有所懷疑，他不會想到山南水軍的運動速度會快到這種地步。
劉知俊擔心的卻是自己的弟弟劉知浣，他手頭只有三個營的兵力，卻要控制一萬多的「勤王義從」去「討逆」——那些人可都是鎮軍兵痞、馬賊盜匪之流。雖然弟弟長進了不少，但在他眼裡，也總還是那個只知道喊打喊殺的少年——說起來，自己在遇見大帥之前不也是這麼個樣子？
「要密切和山南的聯繫！」李嚴的聲音把有點走神的劉知俊叫了回來：「在進入山南以後，必須給我們的下一步行動提供情報依據！」
「是！」劉知俊吩咐參謀記下，心裡卻有些好笑，這已經是大帥一天以內下的第二道類似命令。雖然說前線進展對於到底是沿丹水而下在武當一帶下舟還是先走丹水再逆淅水至內鄉繼而轉進有著很重要的決策依據作用，但是卻還不至於要需要反覆叮囑。
在劉知俊看來，無論是攻側翼還是擊後背，都有相當大的把握。當然，最好是能夠一招致命，盡最大力量打殘朱溫。他彷彿已經看到自己作為中軍大將突入敵陣，擒朱溫於馬上的場景——這該比王賢、劉鄩要強上不少罷？
「將軍，山南最新戰報。」參謀將一張紙條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