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發展個屁
來的是前樞密使，剛剛取代田令孜出任左神策中尉，加六軍辟仗使的楊復恭和新任左衛將軍王建。
按理說以壽王對太監的厭惡，楊某人是掌不了這麼大權的，但這個楊某人是已故權閹楊復光的堂兄，平過龐勳，有號召力，他本人又是田令孜的政敵，掌著部分禁軍，沒兵沒人的壽王再大膽也不好動他，相反只能聯絡他一起對付田某人。而在隨後，楊某人也表現得很「忠義」，在鎮壓田黨的過程中一舉接管了大部分禁軍……不過還好，楊某人暫時對於監國還是保持了應有的尊重，和王建行過禮以後表情恭敬地站到了下首，等到賜座方才坐下。
跟著坐下的王建好像還沒有從夢境中醒轉，在十天之前他還窘迫不堪，受著李嚴的氣，只求混吃等死，而十天以後的現在卻已經成了禁軍大將，人模人樣地和代理天子說話……當真是世事無常。王建之所以能入禁軍，全是楊復恭出的力，當年忠武軍六將叛逃是得到事先已得到消息的楊復恭默許的——他不願堂弟的武力被那時權柄無雙的田某人接收或者鎮壓掉。現在他楊復恭上台，自然還是要找熟人幫襯，因此一下就想到了乞丐一樣縮在金商的王建。
壽王一臉和諧，但心裡卻是深深的無奈。掃蕩閹黨卻還得靠閹人，這幾乎只是重複前朝老路而已。只是這楊復恭會是程元振、魚朝恩嗎？
「兩位看李嚴如何？」一通廢話以後，壽王拋出了自己的構思：「若是令其引兵入京自然不妥，但讓他北上呢？」
王建更多的是來見世面的，沒有什麼發言權，他的老大楊復恭閉眼想了想，問道：「老奴冒昧，不知道殿下以何種名義？李嚴北上又有何利？」
楊復恭一下子就問到了點子上，以李嚴的實力，雖然和李克用友善，但絕對不會是鐵板一塊，讓他北上打得就是做個第三方，減輕長安壓力的主意。但如今藩鎮都是些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沒利益很難想像李嚴會答應。
壽王皺了皺眉，道：「陝虢給他？李嚴日後難制，這樣正好讓他出頭。」
楊復恭沒有立即回答，瞥了一眼王建。
王建輕微地搖頭，低首喝茶。笑話，李嚴那廝如今已是一隻笑面虎，哪有那麼容易騙？陝虢那地方像是一個淫婦，誰都可以上，但若要長占……嘿嘿。
李嚴在長安眾人印象中一直是個暴徒惡黨，但以楊復恭這樣的級別自然清楚能混到南軍第一的人怕不是這麼簡單，只是關於他的情形卻不甚詳細，因此楊復恭這才咨詢王建的意思——畢竟王八和李嚴有點小熟。
得到王建的意見，楊復恭隨即搖頭：「這李嚴怕是沒那麼容易上鉤。」
「許他王！」壽王再加碼：「許他和李克用平級，襄陽郡王，山南都統！」
「老奴聽聞田某也曾以爵位、都統誘李嚴出兵，但卻沒了下文，可見李某對此也沒有多少興趣。」楊復恭還是搖頭。
壽王有些頹然，朝廷命令不了藩鎮也便算了，竟然連能夠打動他們的東西都拿不出來，端得是可悲之至。
但壽王終究沒有放棄幻想，李嚴在山南上任以來每年都有一筆款子給壽王府，年節也會著人來拜，雖然對於自己的要求大多含糊其詞，但應當是沒有識破去年的那場刺殺罷？想到這節，壽王又熱切起來，說道：「孤與李嚴有恩，或許可以迴旋……再加其為江淮都統，節制兩淮、荊南、江西。如何？」
楊復恭和王建的神色終於動了動，這個價碼終於開始有足夠吸引力了，有了這個名號，李嚴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地對他鎮動手，更巧妙的是還節制淮南，這有著河豚一樣誘惑。雖然這是製造新勢力以平衡天下，但開出這樣的價碼也意味朝廷制衡的手段已經用到頭了，萬一李嚴勢力瘋長而河南、淮南不能相制……那後果可真是不堪設想。
「或可一試……」楊復恭遲疑了許久，終於呻吟一般地答道。
山南的建設按部就班，如火如荼，百姓們為了繳稅以後的存糧能多一些，工匠和技師們為了獎金更豐厚一點而幹勁十足，熱火朝天。但進入四月以後，有心人已經能聞到空氣裡隱約的硝煙味道了。
原本剛剛轉產民用物資供應商業需求的部分工坊忽然接到通知重新打造軍械；農夫們從告示中獲知，本年度納糧超過定額的部分可以翻倍充抵來年的賦稅；政府向官商私商開出了最大的採購單，上面無一不是戰爭物資……
難道大帥準備介入到北方戰事中去了？有心人紛紛猜測，聽說大帥和代北李郡王可是親戚呢……只是想歸想，卻沒人敢到處說，監察司政治處的特務最近已經開始穿著制服有心無心地在人多地方徘徊轉悠，這與他們以往的風格可不太一樣。
雖然和營裡的所有士兵一樣，裴阿蠻並不知道外面情形怎麼樣，他們已經封閉軍營一個多月了，但阿蠻卻非常清晰地感覺到：戰爭就要來了！
山南軍待遇極佳，每七天便有一天休息，老兵們可以申請外出，現在這個休息日已經被取消，戰鬥力強的第一軍、第二軍各部開始了瘋狂的訓練，上面的說法是：為了迎接大帥三十大壽，山南軍將舉行一場軍事大比武，各部要表現出最佳的風貌來。
這顯然是借口。不過對於阿蠻來說，借口背後的事實並沒有什麼讓人反感的東西，相反，阿蠻為之熱血沸騰。作為山南土生土長，一直在李嚴旗幟下服役的新一代老兵，阿蠻現在熱切地盼望著戰爭的來臨——他可以為大帥效死，可以繼承兄長的未競的理想。
阿蠻沒有告訴老兵自己的兄長曾在此服役，他怕被勸說退役，畢竟裴家已經沒有男丁了，甚至只剩下了自己一個。
「廢物！」營副賊湯到了訓練場上完全沒有半點迷糊樣，一腳就把阿蠻身邊的一個大個子踹翻在地——他出刀慢了。
阿蠻不敢去拉身邊的戰友，雖然叫鬍子的大個為人不錯，甚至偷偷和自己講過他和老婆做那事的好處……大個子的理想是跟著大帥打完了賊子領上退伍費回家多生幾個娃子。
「放下！」賊湯的聲音再次響起：「那個誰？你他娘的給老子加練，其餘的，解散！」
「老百姓先不說。」李嚴揮手打斷了梁震的匯報，問道：「單單是軍隊的話糧食能用多久？」
梁震迅速翻看了一下，答道：「按目前庫藏存量，若是離鎮作戰的人數在兩萬以內大約可支八個月，若是在三萬以內則可支半年。」
眾人聽到這個數字以後紛紛低聲商量，他們的計劃都要基於這個最終數字。
「梁使。」王賢開口道：「這個數字含了咱們戰場自籌的嗎？」
梁震搖頭，正待說話，卻又一次被李嚴打斷。
「別老是惦記著搶！馬上就青黃不接了，搶個球！」李嚴拍打著椅子扶手，教訓了王賢兩句，轉向韓綽：「你那邊怎麼樣？參考計劃完成了幾份？團一級的參謀建設完成了要發揮作用。我要他們把各自實際戰鬥力詳細匯總！」
李嚴所說的參謀建設是這次整軍的新內容，韓綽不敢怠慢，連忙答道：「已經有七份草案，目前正在修正，兩天後可以完成。」
「要快，還要有質量！不只是參謀司，還有監察司、戰備司、民政司……你們都要快！」李嚴的聲音高了起來：「現在是關鍵……你們誰還有問題？」
「沒有問題！」眾人紛紛起身，齊聲答道。
梁震和許勉在答完以後又互相看了一眼，最終是許勉出來說話：「大帥……若咱們真是要動手，怕是今年的財政預算無法實現……」
李嚴一呆，隨即冷冷地問道：「你當咱們還有太平日子嗎？」
許勉無言，正在這時，一個參謀小心地進來，把一份報告交給了李胤燁，李胤燁掃了一眼，立即呈給李嚴。
李嚴看了看，神色微變，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發展……發展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