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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征戰,血火河山 第五十五章 :又見賊王八(二) 文 / 守夜

    第五十五章:又見賊王八(二)

    方陣的行進發出巨大而沉悶的聲響,步履齊整得彷彿只有一人。

    在離敵軍五百步處,方陣停了下來,沒有絲毫的混亂。

    「嘿!」男人們的聲音像是蓄勢的野獸,前方盾牌頓地,聲音彷彿讓土地都顫抖起來。

    在他們的對面,一支乞丐一樣的軍隊中的許多人開始惶恐、緊張,穿著各色衣服的士兵們感覺到手掌心開始沁出汗來,喉嚨變得乾澀。他們中不少人從赤地千里的河南走出,見過人競相食,曾經從敵人屍首身上掏過餅子……但他們卻不曾遭遇過這麼嚴整的軍隊,而且這支軍隊還氣勢沖天,彷彿他們眼中只有一群螻蟻。

    經過與山南守備軍隊的兩次交戰,李師泰的士兵們明白了對方強大的實力,但卻不願意相信對方可以把自己像螻蟻一樣碾死,不過,對面那支小軍讓他們覺得自己或許真的只是螻蟻——自卑與恐懼混雜在一起,瀰漫了大半支隊伍。

    在河南老兵的記憶裡,這種感覺只有李克用旗下精銳的沙陀兵才有——但那是如雲的騎兵啊……光是揚起的沙塵就足夠讓人恐懼了。

    「降不降!」第一營的士兵的兵器再頓地。

    李師泰部中的新丁已經有人顫抖起來:除了當面的那支儘是墨色的小軍,他們已經被逼到了絕境——令他們更恐懼的是其他山南兵彷彿只是來看猴戲的,而被困的自己就是那隻猴子。

    李師泰的臉色很難看,最終揮了揮手,叫過一個親信吩咐了兩句。那親信遲疑了一下,隨即策馬而出。

    「對面的山南軍!」李師泰的親信大聲叫道:「我家將軍不願與貴軍對敵!之前多有誤會……咱們願意即刻退出山南!敢問對面將軍大名?」

    山南軍沒有一個人回應,冰冷得好像石頭一樣。

    在劉知浣提問的眼神下,李嚴說了兩個字:「豎旗!」

    隨著這聲令下,一年多以來沒有出現在正面戰場上的旗幟高高飄揚。「山南東道節度使李」的字樣獵獵而動。

    「回答他們!」更前面的范守斌得到了指示,高聲對自己的士兵們吼道,少年時代的一點書卷氣在他黝黑的面龐上早已經蕩然無存。

    「降不降!降不降!」不是詢問,而是逼迫,不投降就得死!第一營士兵們的血液更加沸騰,對面是什麼?乞丐一樣的賊軍不正是大好軍功,燦燦錢糧嗎?

    一年沒有戰事讓始終瘋狂訓練的第一營士兵們積聚了太久的暴戾。

    李師泰額頭的筋在跳,李嚴的出現讓他很意外,而李嚴的表現讓他憤恨無比。終於無法再勸服自己投靠山南——聽說山南對於自己這樣的人也不會給好臉色,投降了或許還是得死……

    「山南軍欺人太甚!」李師泰回身對自己軍隊叫道:「死也得讓他們看看我忠武男兒的脊樑骨是直的,是硬的!」

    兩支軍隊真正撞到了一起,在這之前李師泰的軍隊已經逃散了一半,這些金商一帶被抓來的農夫、工匠們只有投降這麼一個念頭。

    最終留在李師泰身邊的約有七百,這些人都是忠武舊部——雖然他們也有些惶惶然,但他們最終還是決定留下,剛剛斬殺逃兵時候沾上的血讓他們興奮起來。左右是死,早死早投胎也是不錯……

    山南軍似乎追求的就是這麼個結果,李師泰所部生亂的時候他們並沒有掩殺,等到李師泰的大旗重新招展以後這才露出獠牙。

    李嚴被盾牌護在中間,淡淡地注視著前方的殺戮。對於他來說,已經習慣了這冷兵器的鐵血戰場,而這種數量級的對抗很刺激他麻木的神經。他甚至已經在心中給第一營定了半個時辰以內解決戰鬥的時間期許——或許這更多的是實戰演習。

    可是李嚴錯了,山南軍雖然一如他所想的佔了絕對上風,但李師泰的軍隊並沒有很快垮掉。忠武軍士兵的刀鈍了,矛也不再尖,沒有換裝,裹著搶來的冬衣,忠武軍士兵甚至無法穿透第一營士兵的復合皮甲,甚至很容易就被對方的鋼刀斬斷兵器,但他們依舊凶狠地毫無退意地吼叫著廝殺。他們根本不理會山南的堅陣,只是撞上去,撞上去。

    李師泰將一桿混鐵大槊用到了極致,彷彿是帶著創口掙扎的毒蛇一般,他和他們的親衛們給了第一營最大的殺傷——雖然實際數量並不多。

    忠武舊部越戰越少,李師泰越戰越累,所有人抱定了必死之心。武器差距太大的忠武軍士兵們開始用不再強壯的身體來彌補缺陷,衝上去、抱上去……一個個行狀癲狂。

    鐵入血肉,聲音沉悶濕潤,忠武軍士兵從喉底發出慘叫似乎並不是怯弱痛苦,而是示威!

    李嚴終於抽出了戰刀。

    「李師泰被李嚴斬了?」王建望向遠方,山南的旗在隘口飄揚。

    部將吉諫點頭,答道:「當時李師泰已經身披十餘創,斬殺甚易……只是這山南軍戰力未免太過強悍,五百人將李師泰所部全部擊殺,實在令人……」

    王建歎息一聲:「忠武軍蹉跎流離早已經不復當年。八都將,嘿嘿,居然被李嚴這廝斬了兩個!早知李嚴不是易與之輩,卻沒想到他竟然……你說他約某去卻是為何?」

    斬了兩個是什麼意思?並不知道張造也死於李嚴之手的吉諫茫然,他作不出合適的判斷,難道是會盟?不像……不是說喪氣話,王使卻沒有這種實力值得李嚴這麼做。那是逼金商為山南附庸?也不會……金商貧瘠,但是這裡地理重要,李嚴應當不會輕易挑釁長安和周圍勢力。那他是做什麼?炫耀武力?

    王建也想不出來,不過他可以確定一點:李嚴不會殺他,去了自然是安全的。這個李嚴當真是為了與故人再想見?客套罷了……

    離李嚴書中的見面地點越來越近,王建心中卻依舊忐忑。他的目光盡頭已經能看到山南的軍隊,齊整的陣形,逼人的氣勢……近年來諸侯稱山南為南鎮第一顯然不是浪得虛名。再看看自己身後挑選出來的人馬,王建忽然有了一種深刻的無力感。

    「末將王建見過大帥。」對立馬於前的李嚴,王建用了下屬之禮——對此王建沒有絲毫障礙,小的時候偷東西被抓,不分對像地哀告慣了,更何況李嚴的官爵一直都在他之上。

    「哈哈,王使客氣了!」李嚴的笑聲有些假,他似乎也沒有掩飾,王建從中感覺到了一種高高在上的氣質,與幾年前討黃巢之時的李嚴如有兩人。幾年前的李嚴有些憨,有些狡,卻沒有如此的威勢。

    不單是氣質,外貌也變了。一直目光敏銳的(小時候被稱作賊眉鼠眼)的王建發現李嚴的鬢角竟有了衰色,額頭眉間皺紋已出。這個印象只是王建行禮前的瞬間發現,為了顯示自己的恭敬,王建一禮既出,竟然沒有抬頭。

    李嚴走到了王建身邊,將對方扶起,笑著說道:「別生分了,本帥與君乃是舊交呢。」

    王建倒是沒怎麼變——還是模樣粗豪的賊王八,一個潛在梟雄。這人沒有「龍虎之姿」,模樣相貌絲毫不引人注意,但李嚴卻絲毫沒有低看他半分。

    只要做到割據一方的小帝王,什麼相貌都不要緊。開疆建國之主也的確很少有長成小白臉的。

    親熱地談些舊事,李嚴領著王建一眾向大帳走去,所有人都知道,山南對金商、李嚴之於王建的態度都將會在那裡明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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