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戰安州
突入安州的正是山南講武堂甲級步兵科的學員陳澤所率領的赴援軍。
在離開襄陽的時候,一直小心執行李嚴先前戰略的韓建讓陳澤一定要慎重,但一到隋州他便很快、很自然地將韓建的話忘得一乾二淨。
陳澤是降將沒錯,但他和山南系統之中的其他降將卻不一樣。首先,他年輕,今年不過二十七歲,在荊州之時就憑借一身本事,也靠著和辛家、嚴家的關係做到了一方的長官,如今雖然自願做學員,但那身傲氣一點也沒消退。而且,陳澤的對於戰爭的直接經驗並不很豐富。
更重要的是,陳澤從骨子裡就是一個戰爭狂人,從軍的主要目的很簡單地就是為了做名將,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沒有多少猶豫就投在了他打不過的山南軍麾下以求有機會多上戰場。一旦有了機會,他怎肯蹉跎而過?
第三,雖然陳澤自願到講武堂表面上是學習,更多的是消除降將的影響而將自己洗白成一個山南出身的軍官,但這並不代表他對山南軍官團體充滿熱切的嚮往。自從申州戰事一開始,他就有一套自己的見解,如今恰好有機會證明,他自然不願意放過。
除了他自身的原因,還有一點也是讓陳澤能夠放膽放手的重要條件——在離開襄陽的時候,王賢在私下對他提出了「打狠些「的鼓勵,以王賢的地位作保,陳澤更加無所顧忌。
而最後促成陳澤修改原計劃,使其變得更有攻擊性的則是第二軍軍使,坐鎮隋州的老油條史可訓。史氏對於陳澤的盛氣凌人居然表現出了默許縱容的態度。這自然是因為史可訓自知戰敗有過,而陳澤的計劃對於他來說恰好是個彌補的機會,甚至於出了事情也不要他負責——如此好事,狐狸一般的史可訓自然會善加利用。
於是,第二軍的一千多人就受了陳澤的「鼓惑」,跟著去行險了。
陳澤不是莽夫,他之所以敢於迅猛突入敵方境內自然是算計得十分清楚。安州不是河南的直屬地盤,河南軍在目前複雜的情況下不會、也分不出很多部隊駐紮安州引起更大規模的敵視和分散兵力。其次,之前史可訓的表現雖然丟了臉面,但在實際上卻助長了對方的氣焰,若繼續示之以弱,待其入轂再施之雷霆手段,取得大戰果起碼有五成把握。
五成把握——對於陳澤來說已經很大了。
戰場的結果的表明,一切發展都在這五成把握之中。在河南軍中算得上是能將的劉康乂撲了個鼻青臉腫,他所依靠的河南兵損失千餘,還搭上數目更多的安州兵,而劉康乂本人更是屁股中了一箭,連馬都騎不了,只能像豬一樣趴在擔架上。
這一切一共花費了陳澤八天工夫。
第一天,河南兵三百人按習慣突入山南境內,目標是還沒被抄掠過幾個村落,事情進展得很順利,河南兵沿路只遭遇到了一支山南巡邏小隊的抵抗,將他們擊潰以後,有些得意忘形的河南兵居然不以為意地繼續前進……結果很簡單,一通伏擊下來,只剩下幾十士兵哭爹喊娘的跑了回去。
這次小敗立即引起了劉康乂的注意,還算謹慎的他立即集中兵力,試探山南方面的反應,而史可訓的反應還是照舊。意思了一下,雙方無事——如果不算上試探過程中雙方各自死傷的二三十人。
第二日,第三日,山南兵都沒有什麼動靜。劉康乂只能把上次的小敗歸結到帶隊小校的愚蠢上——人家都已經發現你了,你還這麼猖狂,死得倒也不冤。
就在河南兵有些放鬆的時候,山南兵卻又出來了,這伙老鼠一般的混帳似乎不敢去找河南兵麻煩,專門挑安州兵下手。在一天時間內,山南兵毀掉了前線十多個小據點,安州兵損失三百多,因為山南兵殘酷的殺人方法,原本意志就一般的安州兵立即軍心不穩。河南兵人少,只能作機動力量使用,劉康乂無奈之下只好又開始加強戒備,如此弄了兩天,普遍看不起山南軍的河南兵焦躁不堪。
第八日拂曉,以山南第二軍為主力的山南軍主力忽然猛烈攻擊兩鎮交接的一處叫做南崗的要點:這裡有安州兵五百人駐紮,還建了一個小堡。
劉康乂接到消息的時候,山南兵攻擊已經開始了一個時辰,劉康乂聽到山南軍有千人規模的時候終於動心,雖然他表現得很謹慎,但這只是表現而已,並不能持久。在離南崗不過五里的地方,他們遭遇到了猛烈的攻擊。
聞所未聞的無羽箭又勁又密,其中還夾雜著粗大的弩箭,倉促之下河南兵損失慘重。緊接著,兩百多騎兵揮舞著形狀古怪的馬刀直接撞進了剛剛穩下來一點的河南兵之中,這些騎兵雖然不是裝具齊整,大槊駭人的重騎,但在這種情形下的攻擊力依舊不是河南兵可以承受的。
眼見不是頭,劉康乂就想撤退,只是山南兵哪裡肯讓?
步兵怒吼著衝來上來,久違而鋒利的陌刀讓劉康乂有些失神,而山南軍的水準更是大出他的意料——這支山南軍顯然不是一直以來和自己接觸的水準一般的那支,這是勁旅!
人總是這樣,許多事情要割到肉了,感覺到痛了才會相信。雖然劉康乂之前就被告知隨州所駐的山南兵只是山南老弱,真正的山南精銳要遠勝隨州兵,但劉康乂還是自信地覺得,老弱如此,精銳未必能打到哪裡去。當然,山南軍的「老弱」標準也帶有相當的迷惑性。
陳澤的兵以山南講武堂學員為主,都是全軍軍官候補,來自於各軍精選,論實力之強悍已經不是劉康乂可以估計到的,即便是陳澤的親信舊部五百人,經過幾個月的嚴酷的訓練以後實力也達到了相當高的水準,況且這個暫編營在荊州時就是陳澤的心血所注。
如此下來,戰局可想而知。慌亂還沒過去的河南兵雖然表現出了老兵的素質,盡可能地作出了短暫而慘烈的抵抗,但最終還是不可避免地崩潰了。
劉康乂的屁股上也因此多了一根尾巴。背後受傷,傷得又是如此難看,這完全就是為將的恥辱,劉康乂幾乎瘋狂。
在這種瘋狂之下,劉康乂忘記了戰爭之中「聯軍」大抵是一個禍害人的概念,糾集起來的隊伍再次遭了算計,再損近兩千,而且還被趁機出兵的史可訓奪了安陸的門戶橫山鎮,一時間安州形勢迅速惡化。在南邊,原本不甘的鄂岳軍在一些身影的鼓動下再次蠢蠢欲動,劉康乂在安州不信任的眼光中終於無法撐下去,派出了向葛從周求援的信使。
而這時,李嚴的手書也抵達了隋州,史可訓最後的一點擔心也煙消雲散。
「不用再有顧忌,該怎麼打就怎麼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