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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崛起,躋身諸侯 第七十四章 :躋身諸侯 文 / 守夜

    第七十四章:躋身諸侯

    嚴氏家主嚴之庭是個儒雅的老者,三縷長鬚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但在李嚴眼中,這人完全就是一隻狐狸,一個老混蛋。

    在酒席結束後的密談中,嚴之庭將手中籌碼的作用發揮到了極致。他充分利用了家族在東到武昌西至江陵的巨大影響。他在保證願意舉盡家族之力協助李嚴奪取或者間接控制兩地的前提下,要求李嚴開放兩地及屬縣的鹽鐵專賣,要求他的家族和關聯家族都能得到山南番號自組軍力,要求李嚴優先為他們土地的補充人口,不得在兩地實行軍管……

    政治和買賣一樣,講究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於是雙方就開始討價還價,雖不至於拍桌子喊嗓門,但唾沫橫飛卻是始終未停。

    嚴氏代表的是七個家族,光這些家族非旁支成員就有兩萬之多,加上旁支、徒屬、故舊、家奴……算起來有十幾萬,有這些做後盾,腰桿很硬,韓建、李胤燁、梁震組成的山南談判團隊費盡口舌對方依舊退讓有限,談判陷入了僵持之中。

    在一旁和嚴之庭、辛峻兩人喝茶的李嚴被吵得頭暈眼花,茶水已經續了兩回,但談判還是在繼續扯皮之中。

    「好了!」見那些大地主始終不肯鬆口,李嚴終於忍耐不住,吐了一片茶葉,轉向一直氣度悠閒的嚴之庭,說道:「嚴老,咱們乾脆點!一錘子買賣,你看行就行,要不然就先別扯了!」

    嚴之庭對一直表現「得體」,頗有「諸侯氣度」的李嚴忽然說出的粗話有些吃驚,但臉上卻沒有顯露什麼,說道:「願聞其詳。」

    李嚴也不客氣,說道:「我山南有多少能力你嚴老是知道的,總共三萬弟兄不到,人口不過百萬。你來找我,無非是看我有前途,能夠讓你避免兵災,重新發展,對不對?」

    「然。」嚴之庭似乎很久沒聽到這麼直接的話,呆了呆才說道:「某等家族只是為了一方百姓的安寧,能夠過上太平日子。」

    鬼扯!黃巢當年怎麼不將你們殺得一乾二淨?到現在來聒噪老子!李嚴一邊腹誹,一邊說道:「你們能給我的是你們的影響力對不對?這是你們的主要籌碼所在吧……」

    嚴之庭無奈地點頭,這個李大帥直接起來卻是讓他有些失措。

    「好!我決定,只要我李嚴能拿到江陵、江夏和漢陽,三地絕對不實行軍管!也可以給你們總共兩千的鄉兵額度維持地方,軍官我們每年輪派,軍費你們自理。人口的話沒有,戰俘的三年刑期倒可以賣給你們,按丁壯市價的三折算。至於鹽鐵,官府要佔四成干股……我方面大概要求就這樣,你看著辦。」

    此言一出,房內所有人都呆住了。

    嚴之庭這回算是見識到了李嚴的另一面,一時間無話可說,許久才道:「武昌也不可實行軍管。還有,鄉兵五千,將校要我們自家子弟,這是如今的通例……鹽鐵的話……倒是可以給大帥三成干股,嗯,另外……」

    嚴之庭從小家教嚴格,執掌家主之位以來更是很少這麼直接地說話,原本以為讓步不小,李嚴該當認可,誰知道話還沒說完就被李嚴打斷了。

    「這是底線!」李嚴的音量陡然提高不少,說道:「不可商量!」

    嚴之庭有些惱怒了,霍然站起,問道:「大帥可是在逐客?!」

    李嚴端起茶,毫不在意地說道:「家主慢走!」

    嚴之庭冷哼一聲,拂袖要走,卻被一直表現沉默的辛峻拉住,辛峻道:「這個……咱們可以再商量……」

    「沒得商量。」李嚴毫不給面子說道。

    辛峻臉色也變了,指著李嚴說道:「你不要太自以為是!」

    李嚴冷冷說道:「你們有影響力不錯,可是遇到黃巢怎麼樣了?山南軍雖然是官軍,但對於亂臣賊子一向是毫不手軟的,諸位也知道吧?」

    原本要走的門閥代表們一個個都變了顏色,李嚴已經不再是和他們談判,實實在在開始威脅了。但想一想,的確如此,要是現在翻臉,日後山南萬一舉起屠刀他們也是沒辦法,在坐的世家除了辛家以武功出身,其餘的自衛力量比起山南軍來說是根本不值得一掃,在這個前提下,他們的影響力瞬間一文不值。

    「這是武人的天下……」李嚴的語氣忽然和緩起來,說道:「諸位只要保持對山南軍方的合作態度,某也不會咄咄逼人,我不是那些不懂民心的匹夫……」

    「大帥既知民心重要,如何這般嚴苛?!如此粗暴?!」嚴之庭臉色鐵青,恨聲問道:「難道不知道地方大治非有士紳之心不可嗎?」

    李嚴點頭,神態認真地說道:「這我知道,所以咱們才在一起談啊……諸位先前也支援過我,李嚴也是忘恩負義的人,所以才開出以上條件。否則的話,憑你們那些條件,我就算答應了也會反悔,等我安定了地方,你們沒有多大作用了……你們就不是士紳世家了,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剛才嚴老說起如今通例,那麼請問,你可見過這天下有很多重諾的鎮帥?」

    世家代表們都沉默了,他們的條件都是建立在李嚴一直以來的口碑之上的,卻是算漏了所謂的口碑原來只是建立在口中的,如今藩鎮翻臉快已經如同如今這天氣一般,到時候李嚴真要翻臉殺他們,他們也只能洗乾淨脖子等著。

    李嚴是什麼人?還沒上任就能扮賊殺官,抓到俘虜不是坑殺就是使之為奴,本鎮補給不足就到外鎮去搶……完完全全就是個惡棍!在所謂的「仁帥」口碑之下,百姓的苦痛又真的就沒有了?他和其他藩鎮的就真的沒有區別?大家猛然間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考慮周全就來談判真是個愚蠢的選擇。

    「來來,大家坐下來談……」李嚴露出無害的微笑,招呼所有人:「畢竟大家都是朋友,核心的不能改,但細節還是可以談的嘛……」

    嚴之庭苦笑,只好老著臉又坐了回去,臨落座之前,卻對辛峻說道:「辛公子,你真是老夫的好女婿,李大帥的義友啊……」

    李嚴一驚,望向辛峻,卻見對方臉色窘迫,竟是不敢說話。

    大計已經定,談判便迅速了許多,到天亮的時候,事情已經基本談妥當。自認有備而來的世家代表在嚴之庭的帶領下一個個神色不自然地作別離開,李嚴笑著送了他們很遠。臨別之際,辛峻瞪了李嚴一眼,李嚴卻還了一記笑臉。

    待回到房中,李胤燁對李嚴說道:「大帥方才未免有些孟浪了,若是一言不合,卻是對咱們日後甚是不利啊……」

    李嚴正要說話,韓建卻道:「那些一個個享福慣了,從小就讀幾本書的人,不嚇他們還真以為沒了他們不行!大帥這一記棍子卻把他們都敲醒了,我看,他們日後總該明白主從了!」

    李胤燁也是文人,有些尷尬,而一邊的梁震卻是若有所思。

    李嚴一揮手,說道:「其實這種談判就是做買賣,他們以為咱們只是尋常百姓,可以討價還價,卻不知道世上還有流氓無賴,還有一種強買強賣在……看來他們經了黃巢之亂還沒學乖啊……」

    「咳咳……」李胤燁乾咳兩聲,說道:「咱們畢竟是官軍,大帥日後還是不要太過強蠻才好……」

    李嚴一笑:「先生不必擔心,我會把握好一個度的。」

    話雖然這麼說,李嚴心中卻是想道:「這招老子可是從千年後帶來的,如今這亂世,不靠槍桿子哪裡有資格說話?」

    春分到芒種這段時間山南的天氣一直都很好,老天似乎是可憐在戰亂中僥倖生存下來的人們,無澇無旱的,眼看今年就有一個好收成。

    剛剛從長安回來的山南節度掌書記梁震望著眼前綠油油的莊稼,心中忽然湧起一陣彷彿回到了故鄉依政一般的感覺。他此次奔赴長安是為了蔡州覆滅,天子還都的事情,代表山南前往朝賀,順便呈獻貢賦,打通關節。

    錢八萬緡,楚鼎一對,美璧十雙,十九根關中已經找不到的參天良材供朝廷重修宮室……巨大的投入讓山南的態度得到了朝廷的認可,連私下受了隨著李嚴請罪信附上的一斗明珠的田令孜也轉換了些口風。可以說,一直言辭卑微得體,左右逢源的梁震很好地完成了李嚴交代的任務,他本人和隨團的幾個隨團的官員都得到了更高品秩和散階,但他心中卻無半點喜悅。

    在往返長安的路上,梁震看到的儘是殘垣斷壁,餓殍遍地,瘦骨支離的百姓個個目光渾濁。除了饑民,滿地都是盜賊,若不是劉鄩、劉知浣兩人所帶的五百山南兵實在厲害,梁震早就沒命了。據說皇帝在出奔成都的時候,許多官員都被這些盜賊搶了個乾淨,甚至還有丟了性命的。

    讓梁震難過的並不是這些,畢竟他也曾經遊學關中,見識過更為厲害的亂世慘像。真正讓他寒心的是朝廷的所作所為,百官的墮落無恥。隨著皇帝還都,宮室要修,用度也要加……官吏們似乎無視百姓的艱難,一個個苛刻凶殘,無限制地催逼著,梁震親眼看到過某個村莊外像乾肉一樣地吊著四具屍,風一吹,晃悠悠得如同掛樹的紙鳶,在他們身上落著幾十隻烏鴉——這四具屍體有大人有孩童,說是因為被逼稅而自盡的一家人。而在這幾具屍體背後的村莊之中,已經十室九空,沒有一間房子是完整的,不漏風的。

    如若不是有兵器護衛,梁震都懷疑踢打百姓如待豬狗的推官衙役都會撲向自己大行勒索。

    地方糜爛,朝廷中樞何嘗不是如此?幾個素有清名的宰相面對材貨也是來者不拒,遑論閹黨?就連皇帝,喜歡不也是珍玩錢財?梁震對於山南的禮單中沒有糧草和布匹的擔心完全是白費的……這樣的朝廷,還能長久嗎?

    梁震心中自覺還算過得去的壽王在夜訪的時候也讓他也失望了,這個少年執拗無比,稍微一談,便發現這位親王雖然有些想法,但卻有著李氏皇親特有的大言炎炎之態,說話間完全不考慮實際……梁震終於知道為什麼李大帥為什麼能外任,為什麼在日後對這位王爺殊無敬意了……

    除了山南,其他各鎮也紛紛派遣使節入賀。在與這些同行的交流中,梁震發現,經過幾次對蔡的大勝,各鎮對自己的態度都十分之熱情。在長安十多天,幾乎每一天梁震都在參加各種宴會。除了宴請河東、河南等幾個強鎮以外,都是別人在請他。在言談中,大家多是互相吹捧,至於朝廷,偶爾提起,大家都沒有什麼敬畏可言。

    說實在的,在山南,梁震心中還是念著有朝一日能夠入朝為官,服紫為相……但現在,他已經徹底絕了這個念頭。反而篤定了勸對於未來態度模糊的李大帥自立一方的想法——立新朝梁震是不敢想的,再怎麼說,他還是大唐子民,大唐臣子。

    但在路上,暗暗讓手下人傳播山南太平盛世,人皆有食有衣的流言時梁震卻發現劉鄩一直都在張制備所出的紙板上寫寫畫畫——劉鄩雖雅,但絕對不會是戎甲在身,詩畫山水的人物。梁震似乎明白了大帥為什麼特地抽調劉鄩作使團護衛的原因。這個發現讓梁震頓時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了。

    拋卻心中煩悶的想法,梁震示意護衛先行,自己帶了幾個人走向在農田中勞作的農夫。

    「今年收成應當不錯吧?」梁震問一個農夫:「能吃飽嗎?」

    農夫發現了梁震的官員服色,連忙行了個禮,這才說道:「回大人話,托老天爺和李大帥的福,若是這樣下去,今年納了捐卻是能吃個七分飽的。小的家裡孩子還小,沒人當兵,否則還能少出兩成捐……那樣就能吃到飽了。」

    「哦?」梁震問道:「你有幾個孩子?打仗危險,不怕孩子出事嗎?」

    那農夫歎了口氣,說道:「這世道,有啥辦法……山南軍威武,軍餉,恩賞多,還能免賦兩成,萬一進了講武堂,更是條好出路……」

    正說著,一個十多歲的孩童提著個破瓦罐來,似乎是送飯的,看到梁震,有些好奇,聽到關於參軍的討論,便大起膽子插了一句:「俺和俺哥都想去,但年歲還不到……村裡幾個當了半年軍回鄉省親的時候實在威風得很呢……」

    農夫的想法顯然不是特例,梁震一路下來,發現鄧州的百姓生活雖然困苦,但卻很滿足——如果參軍不算是理想的話。

    在城外的田地中,梁震還意外的發現了張言,這個山南北面的最高行政軍事官員正混在一群百姓之中指指點點。

    梁震並沒有過去與張言相見,而是加快了回襄陽的步伐。

    中和四年六月底,工作稍微鬆了一點的李嚴迎來了聖旨。

    襄陽侯,賜劍,劃朗山、吳房入山南。這是新的賞賜。在送走宣旨的太監後,李嚴看了一封信,這是太監帶來的,攤開來,是一筆娟秀的字體。

    在李嚴受旨前後幾天,另一些人也接到了聖旨。

    朱溫為沛郡王。以汴宋節度暫代蔡州、忠武兩鎮。

    李克用為雁門郡王,領河東。

    楊行密為淮南道觀察使。

    王潮為威武節度使。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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