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組建新軍（一）
山南軍大捷的消息如同冬雷夏雪一般讓近至荊南，遠如徐州的各鎮都驚呆了。
這一仗雖然不是很大，但卻是真正的軍隊正面碰撞，比起那種裹脅流民，滿是新兵的十萬人「大戰役」要純粹得多，也更能反映一支軍隊的戰鬥力。蔡軍在吳元濟之後曾經一度墮落，但近年來通過秦宗權一次次的對外征伐，士兵戰鬥力之強已經可列天下前十，加上蔡州多將，這支軍隊已經是一等一的強軍。若不是蔡軍騎兵缺乏，士兵數量上也有限，恐怕與河東也有得一拼。這一點從蔡軍在四面受敵，補給也不足的情況下依舊與蔡州行營各鎮的作戰中十勝六七就可以看出。然而，這樣的軍隊居然雙方投入相差不大的情況下敗了，而且是敗給以孱弱聞名的山南軍！這如何不叫人吃驚？
在這次規模並不大的戰役中，李嚴前後總計投入的部隊七千餘，蔡軍為八千。戰役最後的結果是李嚴部將入侵的蔡軍徹底擊潰，蔡軍主將秦宗言遠遁，自申叢以下，蔡將十二人戰死，全軍能生還者僅一千三百。
在這個事實的影響下，各鎮紛紛開始重新估算起山南的實力來。李嚴剛回到襄陽沒幾天，附近各鎮的賀信和禮物紛紛送抵，原本因為「周轉不開」而拒絕的借糧的幾鎮也都撥了些來新糧來獻殷切，那一個個滿嘴馬屁的信使顯然都是來刺探山南虛實的。
山南現在的實力到底怎麼樣李嚴最清楚，對蔡一仗只是迫不得已之下的表面風光而已。為了防止剛剛形成的穩定環境不被荼毒損害，李嚴拒絕了幾個將領提出的誘敵深入，尋機殲滅的策略，選擇了正面狙擊。為此，山南付出了一次戰死三千，兩百傷殘不得不退役的慘重代價，剛剛有點樣子的軍隊又不得不面臨重建。
看來亂世求安定實在癡人一夢，所謂的安撫一方更是有些可笑，要想真正實現安定，就必須讓旁人不敢生異心。否則就算你不撩撥別人，別人也會想著吃你，尤其是你手頭有物資的話，再低調也沒用。
可以說，山南的每一顆新糧都是蘸著血的。
痛定思痛，李嚴決心提前徵兵。儘管山南現在只有一百多萬人，但李嚴還是將徵兵目標定在了一萬，這已經是戰備處所推算出的民力負荷極限——他要求新兵的建設必須和標準和現有山南軍保持一致。
徵兵令一出，山南震動。
在山南，大部分百姓都是在李嚴回軍以後才知道前方打贏了大仗，歡欣鼓舞之餘，他們對李嚴的感激之心又多了三分。李嚴在外禦敵之時並沒有拉夫，沒有臨時征斂，在前方慘烈戰事中，百姓們平平安安地收穫了糧食，收穫了希望。
基於這種心理，百姓們對於徵兵令並沒有很強的抗拒心，入了軍，好歹也是為家人，為鄉親打仗效死，比起四出混戰的那些兵要強得多吧？再說山南軍的待遇之高，也是大家看在眼裡的。李大帥對兵好得沒話說，戰死的士兵有家的都領到了足夠吃用十八個月的撫恤，就這，李大帥還不住地說愧對大家，等山南有錢了再補上一份……李大帥還為所有戰死的士兵建了一個叫做「山南忠烈堂」的祠堂，專門供奉這些戰死的士兵的牌位，在祠堂背後一大片的墓地之中埋著非本鎮籍貫的戰死軍士，由傷殘老兵負責照管——鎮裡每年給他們撥錢。可以說，這樣的待遇就是其他藩鎮的牙兵也得不到。
抗拒心是不強，但若說出現踴躍參軍排起長隊的現象卻也是不可能出現的。在如今的時世之中，自願當兵雖然普遍，但兵源不是活不下去的流民就是坊市間犯事的無賴，讓在一個太平地方有正經營生的百姓來參軍是非常難的，並不是說幾句好話，一片感激就能刺激百姓主動參軍送死的——從李嚴所部上一戰的戰損就可以看出這時代軍隊死亡概率之大了，一旦參軍就意味著活的希望渺茫。
因此，「保家園，求太平」的大旗下，李嚴採取的是按比例抽丁，一共獲得了一萬五千名健康的新兵。按要求，這些兵不得有從軍史，參軍前必須要有正當職業，對於軍隊來說，他們就是一摞白紙。
李嚴的目的很簡單，他需要一隻最純粹的軍隊，服從甚至盲從於他一個人的軍隊，這支軍隊裡沒有深刻的派系出身、人情關係，嚴防將領私兵的大規模出現。這個想法他一點也絲毫沒有掩飾，而將領們也並沒有什麼意見，李嚴上次對軍隊整頓以後，他們基本上已經絕了自有軍力的心思，轉而爭取團體裡更好的位置。
七月流火，在最炎熱的天氣裡，全山南一萬名新兵集結完畢。在此之前，五百名教官已經整裝以待，這批教官除了教導營士兵以外就是講武堂的第一期輪訓生。在新兵到來之前，他們剛剛花了十天學習了專門針對新兵的新式訓練方法。
十八歲的王石頭和大所數新兵一樣，是山南土生土長的農家子弟，是家裡的老ど，因為哥哥新婚，主動領了兵簽，告別哭哭啼啼的老娘，王石頭和縣裡的夥計們一起離開了家，在一小隊警備軍的帶領下出發了。
和大所數年輕人不一樣，王石頭沒有什麼建功立業的想法，他只想在幾年後平平安安地回家去，娶個媳婦生個娃，種田過一輩子，家裡分了一百多畝地呢……女人嘛，嫂子那樣的就不錯……懷揣著這個遠大理想，王石頭到了襄陽，這個他生平到過的離家最遠的地方。
天氣炎熱無比，有走了半天，饒是新兵們吃苦出身也是經受不住。眼看到了飄揚著「山南新軍」旗幟的營地前，大伙都有些散架，一些營寨裡的士兵看到王老實他們五百人到達的模樣，都咧嘴大笑。
年輕人火氣盛，有人就衝著那些傢伙罵，負責押運他們的警備軍也不管，也站在一旁笑，見官長不管，大家罵得更起勁了。
那邊卻被罵的卻甚是古怪，只是笑。
大伙正要以為裡面都是傻子的時候，一陣劈頭蓋臉的鞭子讓他們明白了誰才是真正的傻子，從來沒經歷過這陣仗的新兵們被抽得鬼哭狼嚎。
「笑個卵！幾天前還是一副德行！」執行的官長們抽了一陣新兵也回頭罵那些營寨裡的傢伙，那些傢伙紛紛縮了頭，躲了回去。
和押送新兵的警備軍辦好手續，一個大鬍子官長扯著嗓子叫道：「老子叫申帆！是你們這五百人營正，就是你們的頭！以後見到老子和老子邊上的這十個弟兄都要叫長官，沒有長官的命令，你們什麼事也不能做！明白嗎？」
「明白……」新兵們一個個搶著回答，生恐再挨頓抽。
申帆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說道：「都他娘給老子站好，侯著！」
說完，申帆轉向一直沒有參與鞭打新兵的一個穿著軍服的年輕人，恭敬地說道：「童大人，您開始吧。」
這年輕人正是山南軍械制備所副總制童蒙，他往前一步，大聲道：「凡有手藝在身的，跟我來！」
王老實這五百人中一下子跟童蒙走了五十來個。王老實羨慕地望了一眼自己走掉的同伴，在他看來，那個年輕官長比起眼前的大鬍子要好得多。但還沒轉過頭，鞭子就抽過來了，抽得王老實的臉火辣辣地疼。
「看個球！」大鬍子的聲音大得驚人：「他們都得回來，至於你們，現在全給我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