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正式軍閥
塞給前來宣旨的太監一串珠子，將那傢伙打發掉以後，李嚴在一片恭喜聲中終於成為了山南留後。雖然只是一個代理節度使，但這無傷大雅，畢竟這個世上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做到了留後，不被手下或者其他人給滅了，那留後與節度的唯一區別就是陞官問題上需要多走一步而已。
既然連李嚴的職務都給了，朝廷也就不再為難他的表請，李嚴所部的軍官都得到了封賞。其中韓建因為出身複雜，現職最高，直接被委為副職。韓綽、王賢、張言、霍存、趙麓、張克行、劉知俊和韓建部的五營營正張厚分別被委為各種兵馬使、防遏使、守捉使等職。李胤燁以白身委為襄州長史，李胤燁以下則是一把空白告身，由李嚴自委。
李嚴的軍閥目標終於實現，但他心中卻沒有絲毫輕鬆感。朝廷一個刺使的名額也沒有給他，表現出相當的防備感。不過這並不重要，畢竟這年頭是軍隊至上，刺使若是被架空就什麼都不是了。
李嚴現在最需要處理的是和李克用、朱溫的關係。因此，領了聖旨不久，他就去拜訪李克用，感謝他的幫助，拍胸脯作承諾，順便去將閻鋒等人要回來。
李克用淡淡地聽完了李嚴的發言，臉色不動，只是隱晦地提了一下朱溫，及到李嚴要求將閻烽回調時他卻拿了一份聖旨扔給李嚴，好像是丟垃圾一般。
「這……這是什麼意思？有什麼意義？」李嚴呆了半晌才問李克用。聖旨上赫然寫著委任閻烽為澤州防禦使。
李克用冷笑道：「意思明顯得有些過分，至於意義，卻是他們自作多情罷了。」
李嚴點點頭，問道：「那閻烽等人？」
李克用道：「過一年再說，那閻烽為人不錯，我斷然不會為難他的。至於其他人，回頭髮還與你吧。」
走出李克用的駐所，李嚴暗暗心驚，朝廷對李克用的警惕竟如此之深。表面上封賞豐厚：李克用除了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兼太原尹、北京留守，充河東節度、管內觀察處置等一大堆原有官職以外封了晉陽侯這樣的顯爵，李克恭也由留後升了昭義節度，河東、昭義三年不用上交貢賦，李克用手下的將領們一個個也封官進爵……但事實上，什麼實際的新利益出現——除了錢帛。
朱溫則完全不同，除了原來保留的一大堆虛頭八腦的職務以外，又加封為沛郡侯，以宣武節度領河南都統，蔡州四面行營都統，負責組建討蔡行營，節制周邊藩鎮，權力之大令人側目。
當李嚴見到他的時候，朱溫還是保持了相當的熱情，一口一個李帥，李兄弟的，要不是對朱溫日後對「兄弟」的無恥行徑有所瞭解，李嚴還真的難以相信這麼個「和藹的領導」會是惡棍淫徒。
客氣了一番，李嚴很誠懇地說道：「大帥，末將初次出鎮，又在蔡州行營轄下，還懇請大帥多加指教，多多提攜……」
「哪裡哪裡……李兄弟太客氣了。」朱溫陽光明媚地拍了胸脯：「以後兄弟之事便是全忠之事，隨叫隨到。」
又沒人要養狼玩，誰趕叫你啊？李嚴雖然腹誹，但口頭上依舊是唯唯諾諾，說道：「大帥……末將即將遠赴襄州，還懇請大帥借上些許糧草補給，嚴日後必定雙倍奉還。」
朱溫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道：「你這麼說就太見外了，汴州雖窮，糧食還是能擠出一點的，三個月的夠了吧？」
我操！李嚴恨不得跳起來狠捶這個不要臉的傢伙，照他這麼一說，之前答應換黃巢人頭的的三個月糧食就成了饋贈，自己還得欠他人情。可是這畢竟只是一個想法而已，李嚴很清楚，若是不當場要下，即將回鎮組織對蔡作戰的朱大無賴會連著饋贈也忘記了，於是臉上立刻露出了感激涕零的神情，千恩萬謝馬屁如潮，弄得朱溫答應馬上撥給才作罷。
李嚴離營以後，朱溫還在轅門外站了好久，似乎還在目送一般，但如果走近一看，這位沛郡侯的眼中儘是陰冷之色。
「侯爺，若是不放心此人，盡可上書請止，或者要他先行往攻蔡州……」在一邊的謝瞳對朱溫的眼神再熟悉不過，小心地對朱溫說道。
「這個人，哼哼……」朱溫冷笑道：「可是在他鎮前給了我好大人情的……不過若是以為這就能騙住我，卻是太小看我了。待我騰出手腳……李克用救得了你嗎？」
一回到營地，因父蔭被委為襄州兵馬使，宛丘縣男的趙麓就衝進了帳中，撲地跪倒在地。
「將軍……大帥，請允我率所部分暫離，救命之德，來日再報！」趙麓的大聲請求道。
李嚴心中長歎，扶起了對方，問道：「你可是怪我沒有去蔡州前線？貪個留後的位置？」
「末將不敢！」趙麓翁聲說道。
「是，這個留後對於我來說很重要，不單是對於我，對於弟兄們都很重要！」李嚴大聲道：「這些不到四千的弟兄們，哪一個死人堆裡滾出來，一路殺來，身心俱疲，要是再打下去，他們受不了！而且你要想清楚，我們沒有糧食，沒有補給，一路上都靠別人的臉色，靠作賊做強盜才活到了今天！你要這麼點人現在空著肚子去殺秦宗權？！」
趙麓臉色陰沉，道：「末將只帶本部一百人。」
「屁話！」李嚴毫不留情：「死了都白死！你給我聽著，現在就算是朱溫也沒能力去和秦宗權硬撼，何況你我？有什麼仇恨都必須給我忍耐著！」
趙麓頭一側，說道：「家仇切切，忍不下去！」
李嚴的臉一沉，說道：「必須忍！孫二小！」
終於成為朝廷承認軍官的孫二小和一個衛兵立即跑進來，聽候命令。
「把趙麓給我捆起來！」李嚴沉聲下令。
孫二小和另一個衛兵一呆，隨即上前，趙麓一聲怒吼，正要反抗，忽然後腦一痛，栽倒在地。
「等他醒來以後跟他說，要報仇得等到時機！」李嚴甩了甩手，對孫二小說了一句，自己當先出帳而去。
帳外已經很冷了，天色灰暗，北風呼嘯。缺少冬衣在外面活動的士兵們裹上了一切可以御寒的東西，如同是樹林草地裡潛伏的狙擊手，但更像是乞丐。一個年紀顯然比較幼小的哨兵正偷偷地蹲在一個背風的角落裡瑟瑟發抖，而他的同伴明顯地站在可以掩護這孩子的地方搓手取暖。
很顯然，將領們的陞官的歡欣鼓舞與普通的士兵並沒有多大的關係，李嚴很想將自己大氅給那個孩子披上，但走了兩步以後，忽然回過頭，向李胤燁的帳篷走去。
換了角色，又是一個並不光明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