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准軍閥
大戰結束，李嚴部成了場面上的最大贏家。
三百六十匹完好的戰馬，另有一百多匹經過治療還能使用；強弓六百角，從屍體上拔出的箭支有四千多羽；加上一些質地良好的兵器甲冑，可以說李嚴部的裝備水平又提升了一個台階。
但李嚴卻很惱火，趙麓和王賢的「英勇」行為破壞了他之前準備作出的弱者姿態，初次見面沒能給這個強悍軍閥留下窩囊印象，這對日以後的發展顯然不利。
教訓了趙麓和王賢一頓，給他們的職位前加了代理二字以後李嚴又得考慮怎麼面對李克用了。據李胤燁剛剛傳來的緊急消息，李克用將在明天抵達登封。而這個獨眼龍比起朱溫來說要現實且重要很多，因為李嚴現在不單「暫隸」在人家名下，而且在朝廷眼裡還「積極」地參加了昭義「平叛」，在某種程度上說，李嚴的前途必須綁在李克用身上。因此，稍作考慮他就連夜趕回了登封。
李胤燁在登封的住處一直亮著燈火，天亮而未熄,李嚴進門的時候看到的這個十分注重儀表的冷傲男人正頭髮蓬亂地盯著牆上的地圖發呆，整個人如同石像一般一動不動。
「先生。」李嚴叫了一聲：「天亮了……」
李胤燁回頭看了一眼，卻是紋絲不動，開口道：「秦宗權不知道能亂多久？」
「五六年吧？」李嚴脫口而出，歷史上好像是折騰了幾年才亡的，如果算餘部的話，馬殷還替馬家佔據了很久的湖南。
李胤燁搖頭，站了起來，走近地圖：「未必……將軍請看，若是陳州沒有陷落還有一個點可以牽制他，但如今……嗯，除非時溥願意傾盡全力幫朱溫……」
李嚴點點頭，又搖搖頭，問道：「我們不一定非要選靠近河南的地方。我看南邊還有幾鎮可選，比方浙西。」
「萬萬不可！」李胤燁神色激動起來，說道：「東南荒僻遙遠，兵不耐戰，去了就是作繭自縛！」
南方以後大有前途啊，發展了不就富裕了？至於兵，完全可以練嘛……為什麼非要靠上河南這四戰之地？天天和朱溫這樣的殺才做伴？一年到晚的打仗還怎麼發展？李嚴有些疑惑。無論是虛構的架空小說還是現實中的黃巢，大家不都是在南方真正崛起的嗎？何況……他現在也沒有逐鹿天下的堅定決心。
李胤燁彷彿根本沒有熬夜，神色沉毅，將手覆在地圖上的河南之上，說道：「若是南北朝之時兩向對峙，則河南之地易攻難守，陷於夾縫，實非割據之地。但若是如漢末一般天下大亂，則為天下腹心，兵出四方而皆可。曹魏之興，正在河南！」
李嚴對於軍閥時代並沒有太多認識，對於這種亂世戰略所知實在有限，而所謂的軍閥政治也只是瞭解了個表面，不過三國演義他卻是熟知的，當下說道：「曹操周圍草包比較多，可現在河南附近都是虎狼啊！」
李胤燁一笑，說道：「那卻未必，以某觀之這河南左近只有朱溫是虎，隱有王氣，秦宗權、孫儒為狼，殘暴則已，難成大器……若時溥等，雞豚狗彘耳。」
這個口氣未免太大，李嚴一時間竟被嚇住了。他到古代一年多，遇到的都是一時之選的人物，發現這古代人才智手段之高遠非他所能比，若是沒有後世所學，他簡直一無是處。而這個李胤燁雖然有才，但一個歷史上籍籍無名的人物居然能夠這麼俯視天下，他怎能不驚？
「將軍看，」李胤燁指點地圖，意態間彷彿天下在握：「秦宗權、孫儒雖然凶悍，但畢竟是天下公敵，且限於才具，無法長久。而徐州時溥、兗鄆朱瑄朱瑾兄弟本事僅可為將，無割據之雄才，多半會被朱溫借力平定蔡州後再被吞掉……而朱溫若是穩定河南，必與李克用的河東對峙相爭，則天下大勢幾定矣。將軍若是求南鎮，到時恐怕只能困於一隅，到頭來還需仰人鼻息，納貢稱臣。」
李嚴想了想，問道：「但是如果佔據東南，照樣也可以反過來影響兩強。」
李胤燁搖頭，道：「將軍未去過南方，不太知曉其中情形。浙西雖然號稱朝廷所有，可將軍真的能站穩？那各州縣的勢力豈是將軍可以輕易支使的？怕是朝平豪強則淮南兵夕至，因此那裡實是泥沼之地，若陷其中，如何發展？淮南高駢雖然近來甚是荒誕，但根基穩固，即便是會有內亂，也非是外人可以插手的，更別說圖謀其所在而進逼中原了。」
李嚴汗顏，看來自己想問題實在是非常不切合實際。看到後世半個長三角居然還聽朝廷號令就昏了頭，當下問道：「那先生認為哪裡比較合適？」
「某思慮兩月，最佳之選莫如山南。」李胤燁神態堅決。
山南就是山南東道，治所在襄州，雖然沒有當年以道為行政單位的時候領十六州那麼誇張，但畢竟也還是一個大鎮，位置非常重要。這個地方李嚴也曾經研究過，但河南勢力會讓自己穩當地發展？何況，這樣的大鎮真能求得到？李嚴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李胤燁歎息一聲，說道：「前一問卻是無妨，山南經被黃巢路過一回，已經殘破不堪。蔡州方面不會太過覬覦，而那蔡州二賊既然還可以支撐，朱溫恐怕也還要戰上幾年才能掌握河南。即便是朱溫滅了蔡州，他也會選擇先行吞併徐州和兗鄆以防被李克用拉去。咱們到時候只要鋒芒不露，想必他也不會得直接南下。至於後一問，也這正是難處所在……某雖有若干對策，卻殊無把握……」
李嚴想了半天，說道：「嗯，主要是擔心朱、李之一反對，朝廷那個閹人正好能找到借口……如果秦宗權忽然又看上山南呢？」
李胤燁眼中光芒一閃，沉吟片刻，終於開口：「不如這樣……」
軍閥真不是一般人做的，即便是一個准軍閥也是如此……這是李嚴熱情地和李存璋、李存孝一起出城十里迎謁李克用時心中的最大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