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正范守斌給李嚴帶來了閻烽的最新消息。這個兵果然如閻烽所言,十分的機靈,言語間詳略得當,一刻鐘不到就講完了大致情況,遞上了閻烽的手信後,靜靜的站在一旁等待細節詢問和命令指示。
閻烽攜帶著李嚴語氣卑微的信箋和湊出來的孝敬出現在李克用面前時,後者並沒表現出什麼意外之色。反而大大勉勵了閻烽一番,給了個閻烽一個假兵馬使的職銜。這樣一來,就表明了他的態度和意圖,認可了李嚴的動作。事實上李嚴的選擇也是他所期望的,因此,對於李嚴所部要求的補給,他也沒有太過為難,大筆一揮,用各鎮湊給代北的補給慷慨了一把,給了足夠李嚴所部消耗一月的糧草--他顯然看出李嚴這回挺進戰區並不是如口頭所說的輕兵救援陳州。至於李嚴部要求的軍械,李克用卻沒有那麼大氣了,閻烽好話說盡,李克用也只撥了三百兵器,一千箭矢。理由是現在鐵器緊缺,李嚴所部又不需要攻擊堅城,武器需求有限。
李嚴也沒指望自己求的一千兵器,一萬箭矢能夠到手。他開的價碼本來就是漫天要價,坐等還錢。事實上他所部現在湊出的專業弓箭手不到百人,閻烽能要到這麼多已經很讓他滿意了。唯一令人感覺不順心的是補給速度的問題,雖然李克用三天之內可以完成補給劃撥,但並不意味著輜重官在下一天就可以把這些東西送到李嚴面前。雖然現在是戰時,輜重的工作效率和以錢為本的態度會改進許多,但是那也只對本軍而已,像補給李嚴這樣的客軍,輜重難免舊病復發。無奈之下,閻烽一下子花掉了大半活動經費才終於讓輜重答應籌備完畢後立即起運並「日夜兼程」。不過,這個立即起運和「日夜兼程」需要在永寧和三川兩三百里路間花費七天到十天,這卻令李嚴難以接受了。
「娘的!這叫日夜兼程……」李嚴十分的憤怒,雖然三川附近現在是唐軍的活動範圍,但隨著前方戰事的白熱化,大小流寇和賊軍殘部必然並不在少數,如果一撥撥地騷擾一番,那等於沒進真正的戰區自己的部隊就疲了,這個潛在的威脅對於李嚴來說十分的窩心。
李胤燁並沒有在野戰部隊裡做過,不知道軍隊的效率,聞言也是皺眉不已。
韓建嘴角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說話。他邊上的韓綽卻站了起來,說道:「將軍,這速度的確已經不慢,某以前聽說東都守備北向平叛的時候,一天催三次,朝廷的補給也不過日行三十里而已。」
李嚴無語,慢慢冷靜下來。現在不是畢竟是機械化時代,可以動不動就空投物資。對於步兵行軍來說日行百里幾乎就是奇跡,何況是輜重隊?加上一些人為的因素,補給緩慢泥濘幾乎已經是必然了,正因為如此,一些古代奔襲戰役才會被奉為名將經典,比如前幾十年的李?雪夜入蔡,就是突破了行軍極限,放棄補給的行險之舉。
心神穩定下來以後,李嚴沉吟了一下,開口道:「我看李克用的那些輜重官也不會很盡責,一路上不能再出意外……韓別將!」
韓建最近有些心神不寧,剛剛還走了神,聽到李嚴叫自己,這才醒悟,站了起來。
「你經驗豐富些,帶一營去接應補給。」李嚴命令道:「能盡量加快補給的到達速度最好。三營四營暫交韓營正兼管。」
韓建一呆,卻只好應承下來。李嚴的命令讓他無法推脫,拋靠所謂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的守則不說,李嚴抬出來的經驗豐富卻是事實,加上他把所部最精銳的一營交給自己,姿態也是很高。還有,一個讓一營代營正,自己的族兄韓綽代理自己嫡系的舉措,自己一時間也找不到借口。只能寄希望那個投靠李嚴的臭老九不要太過份,一舉瓦解自己的部隊了。
接著,李嚴叫過孫二小吩咐了幾句,孫二小到後堂提了個兩包裹出。李嚴將一個小點個交給韓建,說道:「那些代北的輜重兵餵飽點才有趕路的精神頭,具體你看著辦。」
韓建接過包裹,入手沉重,顯然都是金銀。當下也不推辭,接過以後就領命離開。
李嚴又來叫過范守斌,將大的包裹交給他,說道:「閻都尉那裡需要錢打點,你拿去交給他。」
范守斌顯然知道那一大包東西意味著什麼,嘴巴動了動,卻是說不出話來。
「去吧!」李嚴並沒給范守斌說話的機會,只是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了聲:「好好幹!」
范守斌有些顫抖地行了一個軍禮,叫了聲「是!」轉身跑步離開。
待到范守斌走遠,李胤燁笑道:「將軍一招大度不疑,這個小校即便有點小心思也都煙消雲散了。」
李嚴望著門外,認真地說道:「其實只是信任,信任自己的兵。相對於錢財,人才是最寶貴的……」
李胤燁半晌沒有說話,最後點了點頭。
…………
在補給沒到的時候,李嚴把全部精力投到了士兵訓練上,尤其新入伍的二百多兵痞子上。幾天一過,淘汰了三十個,出於安撫人心的考慮,每人發了點錢,打發走了。至於韓建所部,李嚴卻主動放棄了滲透力度加大的機會,吩咐韓綽還是照常進行訓練。可即便如此,韓部對於「奮擊將軍李」這面大旗的歸屬感已經開始萌芽。
青蚨一到,泰山飛來。在金錢刺激和人力協同之下,糧草在五天之後就到達了三川,運糧的輜重官安排自己副手和李嚴的人辦交接,自己卻是十分仰慕李嚴,特地登門拜訪。李嚴明白他的心思,也不願放棄一個腐蝕其他鎮軍,尤其是代北系的機會,因此那輜重官離開之時笑得是春光燦爛,逢人便說李嚴英雄。他這趟押運前後收了三次錢,比之平常剋扣可以說是利潤翻了數番,發了一注大財,至於路上死掉的十多個民夫則根本不算問題,都不用抓,那些流離的饑民打破頭想來吃半碗雜糧。
且不說那輜重興高采烈地回轉,李嚴所部迅速投入了出征的準備工作。李胤燁出手不凡,原先崔成謀按照鎮軍慣例制定的後勤制度經過他的手筆,效率提高了三成,僅僅兩天時間,全軍便完成了出征伐準備。
按照慣例,行動前必有動員。李嚴之前安排軍官們專門宣講了一番,在基層給士兵打氣。正式出師是在黎明時分,全軍在三川城外集合待命。
望著下面灰濛濛的人群,李嚴的話出乎意料地少。
「你們的長官和你們說的都記住了嗎?」李嚴大聲問自己的士兵們。
「記住了!」士兵們大聲地回答,這是李部的規定,所有長官訓話都必須到聲回答。韓建嫡系的三、四兩個營的士兵也被帶動起來,大聲吼叫,弄得韓建大為皺眉。
李嚴的第二個問題是:「你們是什麼人?職責是什麼?」
「士兵!士兵!戰鬥!戰鬥!」李部所有士兵以兵器頓地,齊吼四聲,這粗曠的吼叫在黎明中令人熱血沸騰。無論之前是農夫還是工匠,在這個時候,他們都只記得一個身份,一個名字。
李嚴一揮馬鞭,指向東方,大吼一聲:「挺進河南!開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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