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殺殺殺
黃巢究竟還是跑掉了，用的方法和李嚴他們在長安所用的並無二致。大量拋灑在路邊的金錢使得鎮軍們失去了追擊的動力，就連訓練有素的代北軍也放棄了黃巢，與那些自己原本不屑一顧的雜軍爭奪起來。
「撿到好寶貝了嗎？」
「搶了多少？」
「…………」
這樣的對話在城中四處都可以聽到。戰爭成了最簡單的獲利行為，士兵們投入了超過征戰百倍的熱情來為自己積攢財富，並不理會是否有機會花掉，更別說是旁人的態度。黃巢丟棄的財貨畢竟有限，**燃燒的士兵們開始搶劫一切可搶之處，每一寸磚瓦都被刮了一遍，從皇家宮廷到百姓陋室，有什麼搶什麼。搶劫激發出的獸性又導致了強姦行為的普遍發生，若是家有女子，偏又還過得去，那只能嚥下苦果。這樣的行徑必然激發反抗，但是，百姓沒有任何能力與這些百戰之軍相對抗，不過是徒然地增加幾個請功首級罷了。
但各鎮軍隊在長安巷戰之後的緝盜行動中依然有不小的損失，給他們帶來的損失當然不是賊黨，不是少年無賴子，而是他們的戰友，專門黑吃黑的傢伙。李嚴所部集體黑吃黑，卻是其中殺傷力最大的一股。
禽獸！李嚴很早就打劫過，坑過俘，但始終沒有大肆屠戮平民。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百姓屍橫遍地，但看到鎮軍行兇的時候還是恨得咬牙切齒。在他前方，幾個鎮軍正在準備引火燒一個院子。眾人還在嬉哈調笑，一個身形高大的鎮軍衝著屋子裡面大叫：「三狗子，你他娘幹完沒有？女人多的是，別累壞了身子骨。」
「是啊，三狗子，那女人味道也不咋樣，出來罷，燒了再去別處轉轉。」
屋子裡傳來一個翁聲翁氣的聲音，大聲回應道：「吵你娘，就出來了……」
這幫狗日的！自己的同胞都下得去手，簡直連鬼子都不如！李嚴的臉如雷雨前的天一般陰沉，對邊上的孫二小說道：「你給我帶人佔了四處要道，不要讓人到這附近來！」
孫二小點點頭，帶了三十來個人分散而去。他心中也是極其痛恨這些人的所為，儘管自己當了兵殺了人以後心中也經常有一絲暴戾之氣衝擊腦子，但終究不願意去禍害百姓，因為在大半年前，自己也是個百姓。但孫二小並不知道，他根本是個特例，在瘋狂搶劫的鎮軍中，往往是那些參軍不過半年的軍士最為狠辣，下手間毫不留情。
李嚴一揮手，幾十來個早已經殺得順手的手下一湧而出，衝向那十來個鎮軍。
那個幾個鎮軍見忽然有一群「自己人」朝自己殺來，有些莫名奇妙，連忙表明自己河中軍的身份，但對方根本不管不顧，舉刀就砍。
客觀地說李嚴手下的軍事素質除了紀律性以外都不如河中軍，但勝在人數眾多，進退有序，幾輪下來，河中軍只剩下了三個。那三人終於熬不住，那個高大傢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哀號道：「爺爺，咱們的東西全給您，咱結個緣吧……」到現在他還認為這是對方只是單純地想奪些財貨而已。
結緣？！李嚴的回答是全力一刀。那個賊軍的頭顱在塵土之中滾了很遠才停下來。
屋子裡那個叫三狗子的傢伙已經被擊斃。李嚴看到的是一間不成樣子的房子，從毀壞嚴重的傢俱來看，這本應當是個小康之家。除了那個三狗子以外，房子的地上還伏著三具屍體，兩個中年和一個青年男子，應該是房東夫婦和他們的兒子。
牆壁角落裡還有一個活著的，顯然就是剛才三狗子糟蹋的女子了，她全身**，在火把的光線之下居然沒有任何反映，只是呆呆地縮著。李嚴大聲問了她兩聲，卻引來一聲尖叫，不斷地對著虛空踢打，彷彿身邊就是那些畜生一樣。
李嚴歎息了一口氣，扔了件衣裳在那女子腳下，轉身出門。剛走到門檻的時候，忽然聽到背後咚的一聲，回頭看時，那女子已經撞上了牆壁，額角儘是鮮血，李嚴連忙回身去查看，卻發現對方的目光已經渙散開來，只好拿撿起地上的衣服遮住了還在蠕動的身軀，將火把朝榻上一擲，大踏步離開。
其實李嚴知道，那女子分明還沒死淨，但他卻什麼也做不了，甚至下重手解脫了對方的痛苦他也做不出來，只好在心中祈願這可憐的女子經烈火焚化，下輩子做個平安世人。李嚴發現，亂世之中對來生的企盼是人們最好的自我安慰之途了，可惜佛的慈悲並不會改變現世的悲慘，半夜不到，這個女子家已經是李嚴發現被屠的第十五家，雖然李嚴極力出手，但他不是佛，只救得了三個長安百姓……
這卻是誰作的孽？是黃巢，是官軍，是李唐皇帝家，是權宦，是賊臣！是一夥一夥的強盜！
李嚴的通紅的眼睛中充滿恨意。百姓只是欲求苟活，譬如自己在富平招致的難民那樣，為兩三個餅子歡欣鼓舞。但這些喪盡天良的強盜卻連這麼卑微的一點要求都不願意讓百姓實現，他們甚至連冷血的漠視都無法保持，反而高高舉起自己的屠刀……
當殺戮成為這些強盜的快樂，那麼人已經成了禽獸，成了畜生，再沒資格存在於這個世界之中。李嚴自己為了活下去，也做過在以前根本無法接受的舉動，但與這屠殺現場比較起來竟顯得如此溫和，難怪自己在一批難民之中被稱作菩薩……難民要的實在太少了……
李嚴不是佛，不是菩薩，他感覺自己實在無力，沒有任何能力保全百姓最簡單的生活，滿足他們最卑微的要求。即便是佛來了又怎樣？能感化這批淪落已久的強盜嗎？這世上，只有更惡的勢力才能震懾那些禽獸，才能毀滅這群畜生！
殺！殺光這些狗日的強盜！
李嚴用盡全力虛劈一刀。
那個不斷殺人，一直殺到死的擔心現在已經不再重要，鮮血淋漓的噩夢也由他罷……殺戮的死循環既然已經開啟，繼續下去又有何妨？只要殺出淨土，血流盈河又有何妨？
老子逆天而來，要是還委瑣地偷生，等到柴榮、趙匡胤他們來平定亂世，收拾殘局，那還是他媽的男人嗎？！
穿越以來，李嚴搖擺不定，糾纏的心隨著那一刀似乎終於堅定下來。
星月如鉤，長安四處火起，哭喊聲時隱時現。
孫二小道：「俺只想少交兩個子的稅捐……」
辛峻道：「你所殺的永遠只是少數，你所挽救的才是蒼生！」
僕仙慶道：「老李，真的有新大唐嗎？」
「殺殺殺！殺出來！」李嚴終於發出了男人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