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開會
孫二小看到自己隊裡被派出執行任務的十個新兵回來的樣子時嚇了一跳。他們一個個蒼白著臉，眼睛通紅，但細看之下毫髮無損，衣服也很是整潔。這是怎麼回事？孫二小心中疑惑不已，但他一直恪於軍紀，卻是沒有開口動問。
孫二小不問不代表沒有別人問，有些老兵好奇心起，紛紛問那些個新兵娃子，另外沒有去執行任務的新兵更是十分積極地詢問到底同伴們是執行啥任務弄成這樣回來。
誰知道無論怎麼問，去執行任務的新兵都只是搖頭，最後被問了急了，一個叫古瑞的新兵大聲說了句：「保守秘密！」
保守秘密是李嚴軍隊的重要守則，對違反者的處罰極其嚴酷，因此大家聽古瑞抬出這個由頭來，只好改變話題，談起女人來。也有人咕囔幾句：「什麼東西，軟蛋子一個！」
作為隊正，孫二小對於這些新兵中的軟蛋變化之大感到很上驚奇，又十分疑惑。回頭好奇心發作，就問起了「先生」王賢。
王賢聽了孫二小的話，想了想，最後只是拍拍孫二小的肩膀，說道：「小事情，別瞎操心。」
李嚴一開始並沒有操心自己的新兵是什麼感想，他甚至都忘記想自己的舉動是否滅絕人性。他和閻烽正研究怎樣能使自己的部下能夠參加到烈度相對比較低的戰鬥中去鍛煉一下。
李嚴覺得自己和自己那可憐巴巴的一千多人就像是隨團到新馬泰旅行的遊客一樣，大隊到哪裡就到哪裡。如果說代北軍彷彿富婆一般，看什麼買什麼，到哪裡吃哪裡，而自己則是圖個「出國旅遊」名頭的一打工族，混在人家隊伍裡空眼饞。目前情況下，他李嚴需要的是出現一家貧富通吃的沃爾瑪，怎麼著也得買點東西回去好顯擺。否則，出場都沒出，那裡來的功勞？
李嚴心中的豪華遊客李克用當然是以迅速收復長安為目標。但這時各道的兵馬開始趨集，在招討行營的統籌下，準備實施合軍進擊。李克用雖然想全功歸己，不過頭腦並沒壞掉，現在翻臉顯然太早，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糧草補給很大程度上還要仰仗王重榮……因此雖然不願意，但李克用最終還是下令就地紮營屯住，等待「友軍靠攏」。
最重要的一點是，李克用還掛著「北面招討」的金字招牌，正好可以「節制」其餘諸路兵馬。
四天後，王重榮、楊復光、王處存三鎮陸續靠攏過來，全軍就位。
李嚴作為神策軍代表，很榮幸地參加了這次諸侯會議。不過他心中卻是很清楚，其餘諸侯誰知道有他這麼個鳥人，八成是李克用為了拉個搖旗吶喊的卒子頂出來替他爭利。因此，不用來傳達大帥問候的薛志勤暗示，李嚴搶先問道：「不知大帥是什麼態度？」
薛志勤神色一動，悠長悠長地歎了口氣。
李嚴心中幾乎笑噴，演戲演得那麼差勁，真是實力不夠……想是這麼想，嘴上卻很配合地連忙焦急追問。
薛志勤見李嚴上路，就把事先準備好的台詞一一念出，無非就是大帥怕個鎮帥離心離德，私心太重不服從統一指揮，深深擔心辜負了朝廷信任一類的話，最後捎上一句：「大帥對李別將很是看重，不日擊潰賊軍主力，即為別將向朝廷請功。」
香餑餑出來了，李嚴也不客氣，隨即收下，謙虛客套之餘還不忘站在李克用和朝廷的角度義憤填膺了一把，弄得陪同李嚴前往會場的薛志勤點頭不已。
李嚴還是第一次作為正式代表參加高級別的軍事會議，門口衛兵那聲：「神策軍游騎別將李嚴到……」，把他的心都吆喝酥了。
這是什麼？這就是權力！以前服役的時候總沒聽見過「上士李嚴同志到」吧？李嚴有些得意地想著，走進了大帳。
人比人，糟踐人。李嚴的得意只持續了半刻。和帳篷裡的每個人見禮，他就發現了自己的渺小。也不儘是官職上的高下尊卑，更多的是氣度。李克用自不必說，典型的王霸之氣揮發濃烈的傢伙，是說話間生殺予奪的主。王處存和王重榮笑著給李嚴回了半禮，高高在上的態度簡直是浸到骨子裡去了，讓人覺得回個半禮是施捨，還是仁慈的施捨，你應該感恩——這便是上位者，李嚴甚至覺得這些人都他娘的是業餘皇帝。
最沒架子的反而是楊復光，他身材高大，國字臉，說話很大聲。幾乎是個標準的漢子，但李嚴還是心裡發毛：一個身材高大，國字臉，大聲說話的太監……反差實在是太過驚人了。
「別將以前在哪位將軍屬下啊？哪個中尉時入的軍？說不定某還認識呢。」楊復恭是長安宮廷裡出來的，也曾經呆過神策，和李嚴算是半個戰友，倒很會套近乎。
幸好李嚴早有準備，將那套他自己都忘記真假的履歷用最熟練的語氣的報上，並說了些沒營養的快餐馬屁，倒逗得楊復光哈哈大笑，夜梟一樣的聲音讓李嚴身子都起皮了。
太監，還是長成兔兒爺式的比較順眼，我邊上的這位……算什麼事啊？李嚴暗自想道。
大家客套完了，會議正式開始。
這是一場傳統的中國式會議，大伙在一起先讚頌一下偉大領袖皇帝老爺的英明神武，再談天下形勢，總之是東風壓倒西風，正道必勝邪魔之類。
蛋，不是誰都能扯的。自知沒有發言權的李嚴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把天氣變化扯到皇帝人品上不是文臣的專利嗎？怎麼被幾個武將給剽竊去了？
並不是李克用等人願意談些鳥風水，只是大家都在比沉穩而已。
空談了半個多時辰，會議進程終於轉到了第二項：吃飯。吃飯喝酒是開會必須，更是重要環節，一般會議成果都是在酒桌上達成意向的。李嚴非常清楚這一點，知道自己現在只能給李克用做做兼職爪牙，李嚴在席間大力勸酒，力圖裝出酒囊飯袋的模樣弄翻一兩個。但大家都是上位者，雖然喜歡聽李別將的馬屁，但在酒上卻很是克制，因此李嚴幾乎沒取得什麼成果。
李嚴並不氣餒，至少他看到李克用眼中閃過的讚賞之色。
只求能做穩奴才行當啊……李嚴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未經蒸餾的酒在喉間一點也不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