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入海口處,無數漢朝水師戰船揚帆破浪逆流而行源源不絕的駛回黃河。河北胡人果然利用漢朝水軍守禦能力銳減的這一時機,讓漢朝水軍又是興奮又是敬佩。監國太子劉動可謂是料事如神,又或者說是賭對了胡人皇帝劉淵的心態。
北上前往高句麗的戰船其實不多,不過是每日往返於附近的海域,引胡人注目罷了。留下做幌子的船隊每日與胡人纏戰,即使胡人相信了漢軍瘋狂北上的現實,又可借此來消耗胡人派出來犧牲的水軍——要知道胡人根本不會駕船,消耗掉的水軍皆是河北漢人——而河北漢人又有所少能夠掌握駕船技術的呢?
又或者說,在如此瘋狂的消耗之下,河北漢人還會為了糧食與官祿而選擇加入胡人的水軍麼?
高句麗已然被陸機決定放棄,兵力不足又有數萬百姓在彼的狀況下,既無堅固的城池,又沒有足夠的戰力與胡人在地面上持久戰並不明智。這一點陸機的想法與監國太子劉動不謀而合,待雙方交換意見時,陸機的戰略安排早已佈置下去許久了。
高句麗的軍民全數退回倭島,而北方悄然聚集的戰船同樣也是在倭島屯駐,並且負責物資兵員的運輸補給。高句麗,百濟,新羅等地臨海之處甚多,漢人不過是挑選了幾處早有開發,或是地理位置極佳之地修建港口罷了,並不代表在其他的地點無法登岸。
有足夠的兵力與戰船補給,便可以隨時對留在高句麗的胡人兵馬進行突襲。奪回高句麗,還是在高句麗的地盤上消耗胡人的兵力,無論是那樣的戰略目的均可以輕鬆達到。為此陸機親自前往倭島負責反攻的籌劃,而青州的兵馬也抽掉了半數之眾。
大量的漢朝水軍亢奮無比,胡人名震天下,令人膽寒的鐵騎在黃河水面上根本不足為慮,甚至是不堪一擊。試想正在運輸兵力補給的胡人戰船,突然遭到大量漢朝水軍的攻擊,本就實力懸殊的雙方,戰事怕是絕對一邊倒的景象。而停留在黃河南岸的胡人兵將在這一刻等於是沒了後援,孤立於中原大地,等待他們的又將是何事?
黃河流域的戰事幾乎是可以想像的,卻也是超乎想像的……
便在漢朝水軍洶湧而過之後的夜裡,在夜色掩護之下大批後漢戰船悄出發,在遠離漢朝水軍戒備的區域後竟是徑直出海,一路南下!
……
白馬坡
漢軍準備就緒見胡人登岸稍作抵抗便緩緩撤退,留下空間給敵軍使用,並且施放烽火狼煙向四方示警。
然胡人步卒登岸之後,竟也是不顧四面八方不斷倒退的漢軍,反而是在四周排下陣勢保護戰船登岸之地。隨之而來的便是大量的胡騎紛紛登岸……
犧牲了大量的戰船來吸引漢軍的火力,加上漢軍有意留下的空隙,胡人的運輸船才可以偷襲白馬渡口得手。海上的顛簸與風浪,以及攻擊渡口的一番激烈戰鬥,都讓不通水性的胡人頭暈目眩嘔吐不止。
實際上若是漢軍此刻前來攻殺,大多數的胡人都是毫無還手之力,只是依靠可以勉強站立的軍卒在第一批撐門面而已。看看漢軍嚴陣以待沒有前來攻擊的意思,胡人放心下來更是嘔吐不斷,待暈眩恢復了幾分方才紛紛上馬列陣。
騎士們顧不上噁心迷糊,奮身上了戰馬便覺得踏實了一些,眩暈感減輕的騎兵紛紛向著既定的目標出發,摧毀漢軍的船塢奪取港口乃是首要任務!
漢軍大將翊軍將軍楊遵一路上匯聚了六七千兵馬急匆匆奔赴沿岸查探動靜,沿途所搜集到的情報讓自己冷汗直冒,酒意也漸漸化為虛無。
「胡人果然入侵,如此規模怕是傾盡全國之力也!太子殿下料事如神,是我疏忽了……」想到這裡頗為汗顏,實際上自己以及大量的文武官員都因為太子劉動初掌國事而有輕蔑之心。並非是小瞧這監國的太子,而是把太子看做是陛下的傀儡而已。
誰會相信漢帝劉禪身在襄陽對於國家的軍政大事沒有分毫的干預,而全是任憑監國太子劉動處置呢?要知道陛下殺掉的太子已經有兩個了,雖說虎毒不食子,可陛下的繼承人連續發生這樣的事情,外界對於陛下的評價顯然不會太好看……
因此楊遵等人對於太子劉動先前的大量決策都是抱有懷疑的態度,實際上漢帝劉禪一步步走來近乎於無敵的形象足以震懾眾人。如今換了一個人統帥群臣,無論劉動如何優秀,但比起劉禪的形象仍是遠遠不如的。
「來人啊,將沿途所得情報速速報給後方各軍不得有誤!」想起太子殿下分派給自己的任務楊遵連忙把軍令傳下,繼續率領人馬沿途偵查。
大軍行進三十餘里,沿途觀察了一處小渡口以及一處船塢皆是被胡人佔據,部分建築冒著黑煙還在焚燒。漢人兵將見了人人憤怒便要上前廝殺,可楊遵卻是謹遵太子的軍令約束三軍繼續偵查胡人的動向。
「繼續向前乃是我軍立陣之處,這方圓五十里之範圍乃是留給胡人之用。但沿途所觀胡人仍是一路向前……對於這般範圍仍是不滿足,這般的胃口倒是出人意料了。」楊遵能夠在朝堂上出言頂撞監國太子,自視甚高乃是固有,但真材實料也是不差的。
心中存疑繼續前行,忽聞前方殺聲震天,楊遵臉色一變道:「一路上觀察胡人前仆後繼源源不絕,若凝聚全力衝擊這一側怕是要出大事!加速前進!」
有所懷疑楊遵率領近萬漢軍猛撲前方漢軍屯駐之所,離著老遠便望見火光沖天而起,無數漢軍胡騎拿著火把混戰一處。而漢軍設立好的營盤竟是殘破近半,早被胡騎衝入其中,漢家人馬散亂各處各自為戰,一時間落於下風。
「哼!愚蠢之輩,如此猖狂!全軍突擊!」楊遵昂聲高喝拍馬掄刀殺出叢林,身畔萬餘漢軍將士沿途所見早已熱血沸騰,此時齊聲發喊一股腦的殺將出來,好似猛虎出林一般!
方圓五十里的地域是漢軍的忍耐,胡騎既然直擊邊緣守禦的漢軍,便已是涉足漢人的底線。萬餘漢軍突然加入戰場,奮戰的大漢將士們無不歡呼,士氣大振!本地漢軍守將柳充持著父親柳隱的寶刀在一處高地上與數百胡騎豁命死戰,雙方兵將混戰一處戰得是難解難分。
「嗯?援軍這麼快便到了!?」戰陣之中柳充一桿大刀舞動如風,刀刀見紅,殺得左右胡騎不敢過於逼迫。
「後方援軍我已盡數帶來,何以有此援軍?」漢軍校尉祖約乃是負責柳充一軍的後援,如今見戰場上再現漢朝兵馬也是好奇道。
腿上一痛著了一槍,翻手大刀也把那刺傷自己的胡騎剁於馬下,柳充放聲笑道:「無暇細想,我引軍抵擋胡狗攻勢,祖將軍速速與援軍接頭使其退出戰場在後方佈防!」
祖約手中長槍化作漫天槍影,正是敵陣之中大顯身手,但聞柳充軍令不悅道:「將軍身為主將,這般廝殺當由祖約負責,將軍自去安排!」言罷但看祖約催動戰馬率領百餘漢騎衝入人群中,竟是一口氣殺得一支胡人步騎分作兩截!!
得祖約猛打猛衝柳充也不再計較,當下率領數百人擺脫一部分胡人的糾纏,一路殺奔援軍前來的方向。
「快!柳將軍在那裡!」楊遵加入戰鬥時間不長,可一番廝殺早已心驚肉跳,胡人戰鬥力明顯大幅度的縮減了不少。許多步兵騎兵在投入戰場之後沒等交鋒便吐得一塌糊塗,不是被漢軍所殺就是根本無法作戰。渡過黃河的這一段時間對於異族之人簡直是巨大的折磨,可拼著這般的折磨也不肯浪費絲毫時間,前仆後繼,源源不絕的殺奔此處,如此死戰目的更是明顯!
楊遵不是怕胡人殺不完,而是懼怕胡人的目的超乎漢人的算計!
眼見柳充的數百人先後被零零散散的胡人阻截,又是被斜刺裡殺出的胡軍攔住,楊遵大吼一聲率領親兵直衝過去,誓要將柳充救出!指揮軍隊,統轄軍士,這是柳充擅長做的,陣前決死,刀槍搏殺並非柳充擅長之事。
這也便是胡人大半都受到了暈船的影響,無論體力還是精神力都不如正常狀態,否則已柳充的武藝,怕是此刻早已經死於亂軍之中了。縱然柳充並非第一流的戰將,但能把一路漢軍的主將逼殺到了這般地步,可見胡人先後投入了多少的兵力!
黃河上犧牲了大量的水軍,而地面上更是不遺餘力的捨命衝殺,這般瘋狂的戰術,這瘋狂的族群,必然有一個瘋狂的目的才是。
「漢將柳初已被我張方所斬!」聲聲高喝在吵鬧的戰場中十分清晰的傳入而內,楊遵放眼望去,但看一漢人模樣身披胡人意甲的將領,手中刀高挑著一顆頭顱,正是漢軍大將柳充!
「啊?柳將軍啊!!」楊遵勃然大怒拍馬舞刀來殺張方,然張方四周聚集千餘漢人軍士,皆是魏晉時期的兵將十分驍勇,一時間楊遵衝突不如更是怒火攻心!
那張方混在胡人當中趁著柳充一時疏忽突然出手一擊殺敵,此刻四面瞭望但看漢軍歲有援軍之助,一旦聽到主將斃命已然有了崩潰的態勢。
「哈!兒郎們隨我殺啊!」張方哈哈一笑,拍馬舞刀也不看那衝突不如的楊遵,瞅準一處頑固的漢軍陣地便要殺去。
然軍隊剛剛移動,忽而斜刺裡數十漢騎殺來,為首一名少年未及弱冠,血染征袍,拍馬搖槍目眥欲裂的叫道:「叛國匹夫,祖約殺你!!」
張方身在河北胡人麾下位高權重,深得後漢皇帝劉淵喜愛,更是憑借其智略驍勇成為了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存在,但最為忌諱的便是背叛國家民族這件事兒。如今乍一聽聞不覺又怒又氣,雙目殺機頻現,刀鋒一轉如流光曳影飛斬祖約!
「該死的叛徒!」祖約一路衝殺左右皆有胡人步騎圍攻,難以全力與張方周旋,奮力勒馬擋住一刀,已然陷入敵軍的包圍之中,不覺破口大罵道。
一刀未能斬殺祖約,張方微微好奇,然胡人雖多卻是受到暈船影響戰力一時難以恢復,唯有依靠張方這支漢人部隊出其不意罷了。剛要拋棄祖約去攻擊漢軍堅固的幾處陣地,叛徒二字刺耳鑽心,讓張方猛然打馬殺來回來,猙獰笑道:「無知小輩,讓你人頭落地!」
祖約見狀放聲大笑道:「馬革裹屍,為國捐軀乃武人之幸也!焉能如鼠輩忘祖背宗,苟且偷生耶!?」言罷竟是拼著硬挨了幾刀衝出人群,一騎馬與張方戰在一處!
刀如光似影,殺機時隱時現,無處不在;槍似雨如風,驟擊輕擺,無孔不入!二將交手不過三五回合竟是雙雙飆血,越是見血越是惱怒,越是惱怒越是亢奮!一是魏晉名將戎馬十年鮮有敗績,一是初生牛犢國恨家仇不敢或忘!
「無名鼠輩,吃我一刀!」負傷在身張方胸有成竹,對方武藝不差但比起自己仍是不如,若非是玉石俱焚的打法,自己根本無需受傷。
祖約一聲不吭所有氣力皆在雙臂,大槍奮力疾刺,即使是慢了對方半拍也要後發先至,拼一個同歸於盡!
鮮血由槍尖滑落,揮灑在空中不知落向何處,這一槍又是刺到了張方,然祖約中的一刀卻是遠比對手的傷勢重得多得多!
眼見柳初死,祖約危,楊遵狂吼一聲十二分力氣殺入敵軍陣中,大刀掃砍劈掄硬生生殺開一條血路,定要把祖約救將出來。不想中途一名胡人將領橫刀攔路,看著用力過猛的楊遵陣陣冷笑,那眼神仿似看著一個死人般。
「如此武藝,值得拓跋謝夫一戰!」那胡人乃是鮮卑族拓跋氏大將拓跋謝夫,手中大刀在塞外飲血無數,素以狂傲聞名。
戰馬去勢不停,楊遵冷笑道:「管你謝誰,擋我者死!」伴隨冷笑聲,楊遵大刀飛快的猛砍敵將,刀鋒劃出硬邦邦的直線大有一往無前,所向披靡的氣勢!
「這般刀法……?」拓跋謝夫搏殺經驗無比豐富,見對手刀法毫無變化可言不覺一聲失望,掄刀便去抵擋。
未曾想到那硬邦邦的刀路竟而在半空中輕輕顫動,旋即劃出一道美妙的弧線斜斬拓跋謝夫的肩頭,速度何止快了一倍?!
「狡猾!」拓跋謝夫驚出一身冷汗,怪叫一聲全力一刀去遮攔。兩刀相交拓跋謝夫只覺得對方的力氣極大,自己竟是抵擋不住!?
「糟了……」方才感覺還是良好,可力氣一用大了拓跋謝夫只是覺得腦袋又開始暈乎乎的,隱隱有飄飄然的感覺,才知道自己仍是被那可惡的眩暈折磨著,不過方才剛剛有些好轉罷了……早知如此何必強出頭?
「不過如此!」大漢翊軍將軍楊遵交手過後嘲笑連連,卻是不理拓跋謝夫,全力殺出一條血路去救祖約。
「拓跋不須驚慌,為兄在此!」一聲高喊斜刺裡又是一名胡將殺出,虯髯環面,濃眉大目,臉上三道疤痕甚是醒目,乃是鮮卑族慕容氏大將慕容克!
「你也同樣!」電光火石間刀斧相交,那慕容克同樣是抵擋不住,唯有讓開道路,楊遵撇下一句話仍是衝在前列。
「還不停下!」剛掠過慕容克,宇文族大將宇文昆使長矛殺到,汲取前二人之教訓不敢硬拚,只是纏戰。
楊遵連續數到未曾奪得去路,後方慕容克與拓跋謝夫已然趕到。平日裡三人皆是名冠三軍的勇將,如今聯手圍攻楊遵,縱是體力不足,精力有限,一時間也不是楊遵能夠解決的……
投入戰場的胡人兵馬越來越多,漢軍卻是敗象呈現,眼看各路漢將皆是被人圍攻,險象環生,忽而兩千餘漢騎由後方趕到。為首一員大將虎目豹虯,膀大腰圓,橫刀殺入戰場之中所過之處血肉橫飛,屍骨踏泥,正是漢朝揚威將軍苟晞!
「張方小人有臉見我乎!」苟晞殺入戰場正是掠過張方與祖約搏命之地,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當下出刀救下祖約也不與張方纏戰,護著祖約一掠而過!
昔日同僚好友,今日各位其主,張方臉色一沉心中絞痛,反應便是慢了,再去追趕已然不及。
「胡狗不攻濮陽全力向東,動作蹊蹺不可不防!此地不宜久戰,我已約得數支人馬在後方列陣,全軍隨我殺出重圍!!」縱馬疾馳,刀鋒凌厲,苟晞以及軍中將領不斷疾呼匯聚漢軍,憑借一時之勇帶著漢軍殺出重圍,火速撤軍。
拓跋謝夫,慕容克,宇文昆等人與苟晞略一交手便知不是自己眼下的身體狀況能夠抵擋,當下紛紛避讓。這三名勇將皆是如此,旁人更是效仿保命。然三人仍是心有不甘,指揮兵馬便要追擊,卻被張方攔住。
「連續攻殺損耗甚巨,兵將未曾恢復仍是暈厥,唯有待後續人馬繼續衝殺,我等不可莽撞!」手持後漢皇帝劉淵御賜令牌,張方歎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