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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帝王之業 第三百二十四章 暗戰(上) 文 / 乾坤不動

    更新時間:2013-03-23

    濮陽的守軍得到了來自鄴都的傳訊後,都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身為一國之君的晉帝司馬攸,竟然下令濮陽晉軍全數撤回河北,將這座用無數鮮血換來的城池與土地拱手讓給前來接管的漢軍!!

    上至將領,下到兵卒,人人不知所措,義憤填膺!拋頭顱,灑熱血所謂何事?還不是為了保護大晉國土百姓,保護大晉國不被人所欺負……

    能夠被留在濮陽固守,對於可能遭遇的困難與境遇,留守的晉國兵將心中早有覺悟。即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絕不讓漢軍染指濮陽郡內任何一座城池!當看著那曾經的同袍,熟悉的甲士們紛紛北還,這些人心裡何嘗沒有回家的念頭升起?

    只是既然選擇了留下來堅守晉國在中原僅有的了領土,恐怕就再也沒有辦法與家人見面了。

    偏偏是天意弄人,明明已經決定以身殉國,上面確實傳下來這般的旨意,一時間濮陽兵將怒髮衝冠,有人拔劍砍石以示不屈,有人放聲大哭難以自己,國家竟然如此軟弱,讓這些肯捨命衛國的男兒傷透了心,根本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

    好在河北派遣來的使者早有準備,同時將塞外之患做了宣佈,是鼓勵三軍保持士氣,也是替割地讓給漢人這一舉動做些開脫。若非塞外將有大戰,國家難以承受兩線作戰,何須把這到手的城池還給漢人?

    是無奈也好,是不忿也罷,終究皇命難以違抗,有聖旨在此,誰也說不出個不字來。而且當情緒發洩的七七八八,人也逐漸冷靜理性起來,對於這般形勢來講,實在是沒有其他辦法可行了。

    撤軍並不是件容易事兒,要撤的不只是兵將還有百姓。

    晉國大臣向雄在許昌還在和漢軍打太極,敲定了雙方議和的內容,但仍然就一些細枝末節的問題爭論不休。漢帝劉禪早已授權給姜維處理中原之事,並且對於兩國互不侵犯的結果很是滿意,這也是漢人的最終目的。

    因此雙方達成一致之後,便不算是敵國,哪怕懷有敵意。只不過也要晉人完完全全的讓出濮陽郡,北海郡才行。兵不血刃的拿到了兩處戰略要地,並因此完全佔據中原大地,這是漢軍勝利。

    少了腥風血雨,少了廝殺漢人兵將沒有什麼不高興的,只是有些人遺憾未能趁機更進一步罷了。

    無論軍隊走到哪裡,只要有軍糧補給便是隨遇而安,可百姓完全不同。有家室,有族人,有產業,有祀祠,有的可以動,有的卻是不能動,根兒就在濮陽,一旦遷徙到了河北,等若失去了一切。

    要知道這是戰爭時期,全郡的百姓攜老扶幼的跟著軍隊一起離開,能帶走的只是錢財糧食,土地產業卻是帶不走的。

    說是帶不走,實際上就是拋棄,你在濮陽有良田百頃,到了河北卻是僅有立足之地罷了。這是戰略性的轉移,更是硬性的要求,想留下的人唯一的辦法就是留下性命。到了河北可沒人給你劃出百畝田地作為補償,一切都要重新開始,對於有些人來說重新開始幾乎等於死,對於有些人來說重新開始等於元氣大傷。

    事情來的倉促,時間更是緊迫,縱然手中的貨物產業如何值錢,可全郡的百姓都要跟隨大軍北上,誰會把未來安身立命的銀錢來交易這被拋棄的田產?窮苦的百姓拾掇拾掇也就上路了,稍微有些錢財的家族看起來損失更是慘重。

    家中倉廩頗豐的這個時候不得不拿出來統統的北上,這樣到了河北還能夠保持一定的家業。只是錢財過於多了,也遭人的嫉妒,被人盯上,有錢有糧食可以僱傭人手保護自己和財產。

    可是當被官家盯上之後,又當如何?郡內幾十萬的百姓遷徙,殺個個把人算什麼?每天被殺死的,爭鬥而死的,死在路上走不動的大有人在,一個處理不當便是慘死途中。

    想要保命安身只能巴結官吏,晉國眼下正在動員全國捐獻錢糧,無形之中這也是官吏晉陞的資本。連恐嚇再忽悠的迫使有錢有糧的人家捐獻出大半,卻是連半分銀子都不用支付的。

    錢糧拿到手,自己吞下一份,再捐給上面,如此一來實惠與功績並存,豈不美哉?

    可憐那一下子散盡大半家產的人家,到頭來不過是得了虛名,卻是連好處和實惠都沒有,還要防著被官吏剝削剩下的家財,畢竟好欺負的主兒誰不欺負?這位官爺搜刮一次,過不了幾天又來一位官爺,換做多厚的家底兒也是吃不消。

    有人捨不得家業,更多的人捨不得祖宗祠堂,捨不得祖宗的墳墓。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家業沒了,可日後連個祭拜的地方也是沒了,對於儒家文化來講這是十分嚴重的。

    胳膊擰不過大腿,更何況幾十萬百姓不過是烏合之眾,任人欺凌罷了比起胳膊恐怕都不如。

    有人想逃,算是成功了,可大多數的人卻是被捕殺!官兵也好,官吏也罷,對於濮陽這塊土地有興趣,對於百姓卻未必有興趣。既然你跑,那我便殺,你死了,你的東西也就歸我了。

    比起殺人越貨,這勾當來得快速麻利,有錢的人家受盡逼迫也是忍氣吞聲。即便有了靠山,可這麼多的百姓,那靠山哪兒顧得過來?常打交道的還是最下層的兵吏,曾經對漢人言聽計從的濮陽人,此時此刻倍感煎熬!

    晉人是割讓了兩郡土地,卻是不想將百姓留下來給漢人。這般想法很直接,做起來也是毫不猶豫的,兩國盟約已然達成,漢人並沒有做相關的準備,晉國這般做雖然有些不厚道,充其量也不過是擦邊球罷了。

    怨聲載道改變不了悲慘的事實,晉軍用近乎冷酷的方式維護心中僅有的尊嚴。只是想不到漢人對此早有準備,大量的漢騎竟然早早的進入了濮陽境內,利用晉軍全線撤走的空隙抄路攔下了毫無鬥志的晉軍。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而今兩國剛剛簽訂盟約,晉人見了漢人怒火叢生,卻是不敢有所動作打破兩國好不容易勉強建立起的盟約。眼睛裡面在噴火,可看到了漢軍那趾高氣昂的樣子,晉人心中又是有不小的失落與自卑。

    弱小的國家面對強大的國家,這樣的壓迫感任誰都有,低人一等的感覺並不好受,更何況漢家鐵騎不在少數!!

    黃河岸邊等待運輸物資百姓的晉國戰船無數,然而當視線範圍內出現漢家水師後,一切都顯得那麼不和諧了。漢人的態度很是明顯,割地的是晉國,求和的是晉國,你若是敢帶百姓走,漢人撕毀盟約也不見得就有什麼損失。

    以仁義之天下,如此做雖然違反道義,然晉國也並非是毫無瑕疵,更何況兵不厭詐,只要有利可圖沒有人蠢得站出來反對這樣做如何不好,識時務者為俊傑啊!

    北海的情況與濮陽大同小異,姜維樂於在許昌與向雄談天說地,可動作是毫不含糊的。各路漢軍水陸並進的趕赴濮陽與北海,而忙於撤走的晉人早已撤掉了邊境上的人馬,兩處戰略要地便讓漢軍這般大搖大擺的殺了進來,更荒謬的是晉人直到漢軍出現在眼前,方才察覺事情不似自己想的那般容易。

    這點小伎倆,如何瞞天過海?

    百姓拖家帶口的到了這裡,見到漢軍來了臉上都有了喜悅的神情。雖然不清楚接下來會如何,但漢軍不會同意晉人如此蠻幹是顯而易見的。不想離開故土,不想被人挾持,但百姓也不想在此遭到刀兵之亂。

    懷裡揣著各樣的心情,只能靜靜的站在那裡等待觀察事態的發展……

    一番交涉之後晉人垂頭喪氣的離開了中原,返回河北之地。是迫於無奈,更是迫於強大的壓力,漢人掌握了絕對的優勢與武力,晉軍縱然有一拼的想法,可也不敢動作。

    一旦有所動作,晉國便是覆滅!

    ……

    擺平了倭國,又佔據了高句麗,漢軍大將鄭綽,陰繚終於是再次聚首。倭國的百姓,高句麗的百姓都不足以成為戰力,唯一能夠做的也就是苦工之類的勞役而已。這一點雖然讓漢軍失望,卻也比沒有任何收穫要好得多。

    倭國之地物產稀少,人口也不多,只能是慢慢發展。好在從徐州而來的戰船又恢復了正常的供應補給,江南的戰船投入戰鬥之後,海面上的晉軍早已是徹底沒了蹤影。

    比起倭國,高句麗雖然相差無幾,好在地理位置很好,又足夠隱蔽,可以作為日後對遼東下手的據點。一切都在緊張有序的進行著,剛剛投降漢人的倭人與高句麗人未必可靠,要教導,引導,還要嚴加約束,懲罰。

    督促這些人建設高句麗這前沿陣地,後方更是逐步的興起土木修建道路,方便日後人員與物資的運輸。

    塞外的動靜高句麗多少也有所耳聞,若是晉國與塞外異族開戰,高句麗的地理位置誠然可以坐山觀虎鬥,可也有被波及的危險。那匈奴之主劉淵雄心萬丈,野心勃勃,眼中的不止是漢人的江山,到高句麗這效果顯示威風也是說不定的事情。

    好在鄭綽與陰繚對外仍是打著高句麗的旗號,除非塞外之人親自到此一觀,否則尋常的外交手段倒是足夠應付了。

    塞外風雲突變,漢朝同樣感到不安,否則已大漢的實力,南方的戰事調動的兵馬幾乎與中原不發生衝突,卻也要收縮中原的兵馬休養生息。塞外異族並非善類,晉國也是敵人,二虎相爭必有一傷,這對漢朝來說沒什麼不好。

    不過晉人也是漢人,大家都是同一族類,在民族大義面前拖晉國的後退不免日後會被有心人振振有詞的念叨。漢帝劉禪雖然不在乎這些,但既然有更好的辦法,何必被人口舌?

    這是戰略上的考量,還有實際因素的考量。

    匈奴之主劉淵收服了塞外各個部族,手中握有的兵力數目恐怕遠遠超過漢人的預期,其戰力更是不用說。有晉國阻其鋒銳再好不過,也是漢人觀察對方實力的最佳時刻。

    無論是漢帝劉禪自己預測,還是大將軍姜維的判斷,這一戰晉人的勝算只是佔四分而已!

    劉淵這個人,恐怕是司馬昭之後最為可怕的對手了!

    ……

    中原退兵的事情雖然不盡如人意,但與漢人達成互不侵犯的盟約總算是免除了晉國雙線作戰的危機,如今總算是可以靜下來全力針對塞外的異族了!

    大量的軍械與錢糧運往遼東地區,進入了戎國。這些軍械並非是晉國如今的趁手兵器,而是當年更換斗具制式時淘汰的物件兒。即便如此,戎國兵將得到了晉人的援助仍是樂得合不攏嘴,愛不釋手。

    燕王司馬機與王戎歃血為盟,在邊境處正式的結成攻守同盟!燕王司馬機是北方晉軍的總指揮,更是代表晉國皇帝坐鎮邊疆!此番正式的結盟,無疑是宣佈抵禦二國聯手抵禦異族的決心!

    晉帝司馬攸修書一封使人傳入塞外之地,向匈奴之主劉淵表示了王戎依附晉國的事實,並且希望化解二人之間的仇恨。匈奴之主劉淵如何應答的無人知曉,這封信確確實實交了上去倒是可以確認。

    只是這次之後,燕王司馬機在塞外的眼線驟然減少了七八成,僅有二三人倖免於難,卻也減少了聯繫的頻率與次數。好在王戎在塞外留下許多耳目,兩國分享情報之後晉人更是一身冷汗!

    匈奴之主劉淵早已調集了數個部族,共計六七萬鐵騎潛藏在晉國邊境,若非晉國填補了大半的兵力,恐怕早已被劉淵趁虛而入了!王戎當初隱瞞這個消息自然是有所圖謀,一旦晉國遭到攻擊自己方才安全啊……

    而今也不容兩國計較那麼多了,兩國各自部署兵力派遣斥候偵查邊境異族之動作。

    晉國留下河內王司馬胄全權負責黃河岸防,縱然與漢人剛剛結盟,卻也要小心防備。在南方留下的兵力或許不多,但只要勤於奔走,加強警備,時刻保持小心,仍然可以起到很好的防範作用。

    宿老衛瓘親自率領一支人馬屯在鄴都與平原之間,作為河內王司馬胄之後援,這算是晉國在南方能夠做到的最大努力了。

    晉國名將胡廣,胡奮,馬隆,孟觀,苟晞等人各引人馬屯在北方疆界,或明或暗,各自操練人馬,修築防禦工事,準備各種軍械儲蓄錢糧等待異族來犯!

    戎國方面王戎親自率領六萬人馬屯與帶方城北方,龐大的車陣綿延十餘里,這是王戎在塞外賴以生存的手段,更是但年杜預所傳授的保命之法!

    便在雙方劍拔弩張之際,在鄴都的何府巨宅內,一名不速之客出現在了何氏之主何曾的面前。

    何曾乃是魏明帝時的臣子,如今在晉國位極人臣富可敵國,其實力黨羽遍佈朝野之間可謂是一時無二!就算是衛瓘在聲勢上也遠不如何曾這一派壯大。如今在書房之內,何曾與兩名兒子何遵,何邵父子三人靜靜的看著眼前之人,神色甚是凝重。

    而在書房方圓五十丈內,再沒有一個人存在……

    「有此膽魄便知非是尋常之輩,可惜有過人之膽魄,卻無伶牙俐齒,難以說服老夫!」何曾氣色極差,更顯的衰老,此時雖然凶巴巴的說著,可言語中卻有了動搖之意。

    一旁的何遵與何邵兄弟二人見狀暗中交換了眼色,皆為來人方纔的一套說辭感到驚心動魄。

    那人四十幾歲的年紀,顯然是個漢人,聞言微微一笑毫無懼怕神色道:「何公乃是魏之名宿耆老,論及家世可謂天下之最。司馬氏竊取魏之江山社稷,排除異己,早已失了民望人心,如今我家大王掃平河北不過秋風掃落葉而已,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何公不可斷下結論啊!」

    何曾冷哼一聲,一雙目光好似利刃般的看著說客,心中卻是隱隱覺得對方非是危言聳聽。

    何遵見父親的神色便知道此事可大可小,冷笑道:「閣下若是只有這般說辭不妨直言,我何氏忠於大晉,豈是口舌能動者?」

    那人見狀嘿嘿笑道:「既然前來,在下就沒打算活著出去,只是不希望見到玉石俱焚罷了!就算你何氏滿門忠烈,然這鄴都之中難道只有在下一人奔波麼?假如在下所言屬實,不知到時何氏以何自處!」

    「咳咳……好,好!」何曾猛咳了幾聲,眼中精光暴漲。

    一旁的何邵手中短刀早已抹過那人的脖頸,鮮血沾染了衣袖卻是不為所動,眼中看的只是那人從容不迫的神情緩緩倒落地上。

    「咳咳咳咳咳!!」何曾方纔的咳不過是殺人的信號罷了,可如今見這來人視死如歸,竟是猛咳不止表情痛苦不已。

    「父親!」何遵與何邵見狀連忙上前替父親捶背順胸,好不容撫平了氣息。

    何曾苦笑道:「此乃死士也,有此等人物為劉淵賣命,其人必然不凡。此時不可張揚,待我夜入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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