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空中掠過無數黑影,越過陸機等人的三艘戰船,重重的砸在了魏國水軍船前。無數石塊激起的浪花形成一堵「水牆」,這是蜀軍的示警,若是繼續追擊便是這般的下場。蜀漢部分水師恰好在此時趕到,救下了陸機等人,魏船不過數艘而已,見狀只好怏怏退去。而河岸上的魏騎也早就跑的沒了影子,蜀軍的戰船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蜀軍的主力就要到了。
建業城外王基的大軍也在此時抵達,傅袛帶著千餘人出城迎接。一人是名聲久著的一方名將,一人是司馬氏身邊的智囊謀士,二人見面沒有過的寒暄,話題幾乎都集中在了唐彬身上。
「事情可有著落?」老將王基虎虎生威大步流星走入府邸之內,眾將都離著遠遠的,唯獨傅袛跟在一邊,在王基的虎威之下左右搖擺好似風中殘燭一般。
「陸氏族人今晨盡數離開建業,下官已然使人去追,只是前後相隔幾近一天,恐怕難以有所交代。」傅袛拈著一縷鬍鬚,慢條斯理的道。
「哦?陸氏能殺得了唐彬!?」王基一屁股坐在虎皮大椅上,雙目盯著傅袛問道。陸氏都死的七七八八,留下的都是些稀鬆平常的傢伙,若說這些人殺得了王基之下的第一將領唐彬,任誰也不信。
王基不信,傅袛也是不信,聞言傅袛坐在王基下手位置皺眉的說道:「陸氏走的蹊蹺,必然與此事有所牽連,以我觀之必是陸氏收留了吳人殘黨,設計殺害了唐彬將軍,此舉當毫無疑問。」
王基就在邊疆,對於司馬氏身邊的這些智囊並沒有什麼好感。大家同屬魏國臣子司馬親信,可派系卻是迥然不同。王基這種手握重兵,深受重用,可常年戎馬在外萬事皆是小心謹慎,謹小慎微,務求沒有「把柄」落入他人之口,雖然身處高位可卻是兢兢業業不敢絲毫的放鬆。淮南有過三叛,乃是一處敏感地帶,不小心是絕對不行的。
傅袛身為世家中人憑借智謀反應,出謀劃策成為了司馬氏身旁的骨幹親信。凡是司馬炎皆會請教這幫親信智囊之建議,不過是張嘴數言,又或是一字之差便足以定人生死,左右局勢發展。這樣依靠進言而獲得提升和重要之人,若是在建業看到了什麼可以回報的消息,對於王基這種兵權在握的外將來說,那將是致命的打擊。
王基聞言目光閃爍道:「傅大人短短時日便解開此迷,老朽不才還望賜教一二。」
傅袛神情一變,訝然道:「老將軍敏銳至此,下官拜服。」言罷卻是起身恭恭敬敬的向著王基深施一禮。自己對於解開唐彬之死的案情隻字未提,可王基卻從自己的言語和神態上看出了端倪,如此讓人震撼的觀察力讓人不得不服。
「蜀人大軍將到,若是此事處理不清,此戰我方勝算必減,還望大人速速告知。」王基心下擔憂傅袛的處理結果,坦然受其一禮後不無催促之意的道。
傅袛見王基的態度,一切早已瞭然於胸,於是緩緩的說道:「唐將軍生前一天,曾使人大肆調查溫玉石床一事,所接觸著皆是江南世家大族。珍愛萬物本是無可厚非之事,只是唐將軍的態度甚是遮掩,就是親近之人也不知何故。」
王基聞言陷入沉思之中,財物古玩這些物件自己也是喜好,別說家中就是在這建業城中也有了不少的珍稀之物。唐彬的脾性與自己相同,都是喜歡珍惜玩物,雖然沒有聽說過溫玉石床,可因為這東西而被人所害,實在是奇聞。
傅袛繼續說道:「溫玉石床是何物,在下未曾有聞,因此特意請教了江南各族之人,皆是不知其物。那麼此物究竟從何而來?而唐將軍又是如何得知呢?」
「下官斗膽審查了事發前數日間唐將軍的行蹤,發現唯有幾處唐將軍常去的飲茶之所,才有機會讓唐將軍接觸外來的訊息。既然在下能夠查出,相信有心之人也必然能夠查出。恰好陸氏族中的陸機曾經與唐將軍同日出現在茶樓,這還不說明什麼?」傅袛一口氣說到這裡,看著王基似是疑問,又似感歎。
「陸機?嗯……此子不過十歲年紀,難道他……」王基縱然見多識廣,可十歲的孩童算計唐彬一事還是難以置信。
「另一方面,在下想到若是江南世家都不知世間有這溫玉石床,那恐怕……」傅袛說道理,眼睛瞄了瞄四周聽得目瞪口呆的一眾武將。
王基聞言身軀為之一震,旋即道:「在場之人皆是軍中親信,傅大人但說無妨。」
傅袛似是幾分奇怪的看了看王基,自己要說的話,想必這睿智老者已經瞭然於胸,若是說出不亞於晴天霹靂一般,可王基堅持自己把話當眾說出,對於其屬下的信任可見一斑了。
「天下間若是有此溫玉石床,而世人不知,必是在皇宮之內了!」傅袛深吸一口氣道。
「什麼!?」
「這……」
王基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可聞聽此言的在場將領都是開始議論起來,為傅袛這個推斷感到十分震驚!
「吳國偽宮,早已被陛下下旨封禁,私入其內該當何罪,相信不用下官贅言。」傅袛向著王基深施一禮,然後回到座位上不再言語。
私自進入吳國的皇宮之內,這件事可大可小,但皇宮是魏國皇帝下令封禁的,私自進入等若是違抗魏國皇帝的旨意。違抗旨意是小事兒,因為比起所帶來圖謀造反,叛逆,意圖自立為帝等罪名來說,這真是件小事兒。但這些罪名加在一起,也比不過為了個人私慾進入皇宮,反為人所害來的重。
唐彬的家眷都在許昌,若是這件事情報到了許昌,唐彬的家人首先便是要被誅滅九族。隨之而來的影響,便是整個江東的戰局以及政局。唐彬乃是王基手下的愛將,其官位也只在王基之下。手底下如此重要的人物竟然出了這種事情,那些讓人忍不住猜測懷疑的罪名很難不牽扯到王基身上。
王基權傾東南,手中兵力數十萬之眾,幾乎是魏國的三分之一還要多一些,司馬氏對於王基如何重視,也斷不會容忍出現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要知道現今的魏國不比以往,這種事情就算司馬氏不追究,但人言可畏,人心更是可畏,最後如何處理都不會是善終的結局。人的心裡奧妙無窮,唐彬因入皇宮被殺,必然有人會問,沒有被殺之前又進入皇宮多少次?作為王基的愛將,此種行徑說不關王基的事情,誰又相信?
眾人默然,傅袛冷靜的端坐其位,等待王基的表態。王基忠心於魏國,忠心於司馬氏,大家看得清楚。只是王基如何忠心,未來都是可以預測的結果,只要王基一句話,整個東南會就此揭竿而起,反叛魏國。一切都在王基的手中,而約束王基寧可被人構陷也要終於國家的愛國之志,真的有如此之強麼?
「屍首何在?」王基張口問道。
傅袛雙手一拍,堂下早有人抬著一副棺木進入大廳之內,棺木中一具無頭屍首腐爛的不成樣子,惡臭熏天,讓人難以接近。
此時外面兵卒通報,王基手下的另一名大將曾烈也已經趕了回來。傅袛聞之心中一動,這些兵將忠於王基多於忠心國家,若是底下的兵將要保王基,恐怕也是一場大亂。眼下的形勢,自己作為唯一一名非王基派系的大臣,又當如何做才能穩定局勢,保全自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