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教父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雖然他看起來慈祥得如祖父一般,這時候用的力氣卻十分大。
駱香憐痛呼了一聲,他才稍稍放鬆了力道,把她拖到了窗戶口。
湖水奔洩而下,駱香憐頓時變了臉色。
「他們……不是已經發現有炸藥了嗎?怎麼會……」
教父卻緩緩地放鬆了她的手,臉上浮起了笑容:「尚和劉,比我想像中的還要聰明。」
駱香憐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下了這樣的斷語,一時間既彷徨,又迷惑。
「我剛才……」他笑了笑,沒有說下去。
駱香憐卻幾乎立刻明白了,他剛才以為尚書軒被盧恩收買了吧?
水奔瀉而下,氣勢如洪。可是在到了山莊的時候,卻被兩道溝渠引向了兩邊,除了一點水珠濺上了白牆,濕度根本連三月的細雨都比不上。
耳邊傳來叱喝聲,忽然一顆子彈打在了窗玻璃上。駱香憐本能地縮回了腦袋,教父卻對她招了招手:「你躲在這裡,比較安全。」
駱香憐急忙貓了腰躺到了教父的身後,再看玻璃,卻並沒有破。
「防彈玻璃啊!」駱香憐恍然,「那我們也不用躲起來啊!」
「只能防彈,還防不了火箭炮。」教父氣定神閒,仍然坐在他平時喝茶下棋的那張圈椅裡。
火箭炮?難道一場黑道的火拚,竟然要動用這樣大型的武器嗎?
耳邊聽得呼喝聲、槍彈聲亂成了一片,駱香憐的心裡急得要命,最擔心的當然就是尚書軒和劉加偉兩個人,在這樣週身是敵人的形勢下,會不會受了傷,甚至……
她不敢再往下想,只顧看著教父的面色來猜端睨。
可是教父永遠那張平靜的臉,連皺紋裡都沒有裝上別的情緒。
「他們……不會有事吧?」駱香憐忍不住問了一句。
教父回頭看了她一眼,才微笑頷首:「不會。」
雖然駱香憐並不能完全相信,但還是覺得心裡好過了一些。
槍聲時而密集,時而稀疏,駱香憐的心,也跟著時而跳得激烈,裡面平坦如小溪。那根弦拉到了幾乎要崩斷的程度。
教父卻似乎聽而不聞,仍然擺弄著手裡的幾個棋子,比劃著自己跟自己下棋。
駱香憐急得要命,坐下去,又站起來。
呼嘯的子彈,在窗戶上留下了密密的彈影,幸好教父的安全措施做得很好,看似薄透的玻璃,竟然阻擋住了至少上千顆的子彈。
「真是高科技產品。」駱香憐喃喃地說,「盧恩繼續和你出生入死,怎麼會忽然下這麼狠的心腸?」
其實駱香憐並不關心教父與盧恩之間的恩怨,只不過再不說兩句話,她怕自己要等得瘋了。
「也不是忽然,其實他已經準備了好幾年了。」教父慢吞吞地說著,差點把「皇后」的脖子給擰了下來。
「那你一直縱容?」駱香憐瞪視著他。
「我並不想的,但他在黑手黨裡,也算得上威信卓著。如果不是背叛的大罪,我怎麼能夠輕易動他?何況,我還是希望他和以前一樣……」
原來是跟中國的鄭莊公學的。
根據《鄭莊公克段於鄢》的故事,鄭莊公為了徹底對付弟弟,就採用了縱容的政策,倒是和教父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畢竟是出生入死了幾十年,說是兄弟都一點不為過。我們之間的交情,算得上是生死的交情了。」
教父搖了搖頭,棋盤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只剩下了一個孤零零的「王」。
就像他一樣,最終成了孤家寡人,妻兒離開的離開,去世的去世。
就連情同兄弟的夥伴,也最終走上了背叛。
駱香憐看著被月光沐浴的教父,忽然打了一個寒噤。尚書軒,是不是有一天他會這樣?
槍聲漸漸地不再聽得到,駱香憐心急尚書軒的狀況,撲到了門邊,卻被教父拉了回來。
一隻手,有意無意地扣住了她的脈門,駱香憐吃了一驚,教父怕是除了自己,誰都不信任!
「我想看看他好不好……」駱香憐咬著唇。
「戰事停了,他自然會來敲門。」教父冷靜地說,「你這樣一開,敵我雙方都衝進來,那麼怎麼辦?」
駱香憐哪裡管得了這麼多!
她只想知道,尚書軒是不是安全,劉加偉是不是無恙。
可是教父的手勁,運用得卻相當的巧妙,她竟是一步也掙扎不開,只能心急如焚地陪著氣定神閒的教父。
槍聲只是偶爾還會零星地響上一聲,很快就不再聽得見。
駱香憐只能聽到自己和教父的呼吸聲,在暗夜裡分外的清晰。
「篤篤……」敲門聲響起來的時候,駱香憐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跳了起來。
教父仍然低著頭吸煙,神色絲毫不為所動。踱著步走到窗口,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神色凝重。
「教父!」
清晰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過來。
那樣熟悉,讓駱香憐鼻子一酸,膝蓋頓時軟了下去。再也站立不住,半跪在了房間的中央。
感謝老天保佑!
胸口的那顆心,一下子從嗓子口掉歸了原位,卻又痛得厲害。
教父的腳步走了過來,一隻手伸給了她,扶她站了起來。這才拿起遙控器,門緩緩地滑開。
門口的尚書軒,仍然穿著他偏愛的豎條紋襯衫,除了一點灰塵,幾乎看不出有別的不妥。
「軒……」她覺得自己在發抖,連聲音都變了調子。
尚書軒踩著優雅的步子走了過來,一把擁住了她。
這時候,駱香憐才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氣,瀰漫在鼻子尖上。
「你受傷了?」她擔憂地問,手從肩部一路摸下來。
「沒有。」尚書軒把她的手握住,「我很好。沾到了一點血跡,是別人的。」
他的眼睛,越過了駱香憐的頭頂,看向坐在圈椅中的教父。
「做得很好,我們出去吧。」教父站了起來,那枚精巧的掌心雷,不知道被他收到了哪裡。
駱香憐的心思,卻全在尚書軒的身上。
只要他安好,就夠了。
「加偉呢?」駱香憐這時候才想起劉加偉還沒有看到。
「他在掃尾,放心,他很好。」尚書軒微笑地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