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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194章 你心好狠(1) 文 / 念秦

    第194章你心好狠(1)

    靜謐的夜晚,軒兒的聲音,也連帶著聽上去,那麼的不真切。楚澈望向遠方的瞳孔微縮,任憑獵獵的夜風將他的銀色鎧甲吹得叮噹作響。

    「我不是想放棄這個孩子,我是怕,如果給不了他所要的幸福,總有一天,他會恨我。恨我,將他帶到這個世間……正如,我曾經那般恨過……所以……」踟躕著,聲音戛然止住。

    楚澈安慰的話還未說出口,突然身後傳來急急的腳步聲,只見白澤手中緊握著什麼東西,臉上的表情煞是凝重。她快步走到軒兒面前,簡單的弓腰行禮後,將那方絹帕遞至軒兒手中。

    半帶著疑惑,上面的字跡微微扎疼軒兒的眼。

    今夜寅時,望與伊相見,臨河渡。

    簡約的不過十個字,下面雖無落款,但是那一手華麗漂亮的魏篆除了他,又有誰寫的出來?更何況,還是寫在如此名貴的絹帕上。

    「這個邀約,你不能去!」楚澈當即阻止,藍眸危險的瞇起,散發出銳利的味道。

    「不,我非去不可!」軒兒十指絞著雪白的絹帕,滿臉的堅定,絲毫不容置疑。

    「可是……?」

    「沒有可是,楚澈,我必須去,如果今夜不去做個了結,那明日的戰鬥,兩方都會尷尬的。戰場上無外乎廝殺鮮血,將軍看似運籌帷幄,但那數十萬性命掌控在手的壓力,又是幾人能夠承受得了的?」

    如今殘月城全盤計劃都是由她制定,如果她因對龍陽君的私心,而置萬千將士的性命於不顧,那麼,她根本就沒有資格統率全局,沒有資格要那一張張年輕的面孔將最寶貴的生命和最沉重的信任交託到她的手中。

    「而且,明日一戰,我希望是與趙魏軍隊,堂堂正正的一場戰鬥!」這是她,賭上尊嚴與性命的戰鬥,雖然戰場上輪番計謀攻略不斷,但那很少扯到私情。而她還有另外一個理由,如果她腹中的胎兒日後出生,想要安穩的活下來,就必須有個安穩的靠山。

    而這個靠山,在崇武尚軍的秦國,沒有比軍功還要來的有份量!

    聞言,楚澈淡藍色的眸傾湧著極其複雜的光芒,此時此刻,無論他再怎麼不信,韓軒兒,又再一次振作起來了!重新蛻變回那個風起雲湧,謀略過人,堅韌無比的韓軒兒。

    只是,讓她再次堅強起來的理由,卻不是他。而是,她腹中那個未出生的孩子,與秦楚數十萬奮勇殺敵的將士。

    「我明白了,只是,這場邀約,你絕不能單獨奔赴,否則,我收回前面的那句話。」楚澈一臉認真且嚴肅的表情,藍眸之中滿是堅定,看得出,這已經是他所能夠出讓的最大底線。

    「放心,他不會傷害於我,就算真的較量起來,我亦不會輸。」

    「不可以!萬一到時你又腹痛,誰來救你?」楚澈的聲調驟然提高,言語之中溢滿了擔憂。前一會兒那孱弱的韓軒兒是惹人愛憐的,此時的韓軒兒,卻是讓他心痛而無可奈何的。

    氣氛,瞬間變得微妙且僵硬,溫柔起來的海豚發起怒來,亦是可以將鯊魚趕跑的,而楚澈,此時便是一頭發怒的海豚,對於她的安全問題上,半點都不讓步。

    到底是時間改變了人,還是,人隨著時間變化了?曾經的楚澈,是那般的雲淡風輕,無論她說什麼都會答應,可是現在怎麼……沒那麼寬容了?

    「不若由屬下陪主子同去,屬下勢必以死護衛主子安全!」白澤單膝跪地,向楚澈保證道,頭垂的很低,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力魄,令他騰然微怔。

    好像一盆迎頭冷水狠狠澆灌而下,將他發熱的四肢淋了個通透。自己剛剛,是怎麼了?吼了她?他居然吼了她?為何,以前,都不是這樣的?

    心中一瞬間升騰起無數的疑問,那股無端的躁火令他籠罩在深深的不安之中。難道說,以前的他,之所以能夠風淡雲輕,是因為,沒有現在這般在乎?

    「楚澈,我知道你擔心,可是,這一次,我是去了結過去,而非繼續過去。這麼說,你明白嗎?」軒兒褪下身上的黑色披風,重新繫在他寬廣的肩上,手觸到那冰涼的銀色鎧甲,上面暗紅色的鮮血微微刺痛她的眼。

    縱然清水可以洗淨一切污垢,罪惡,然而,終還是洗不掉,那些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就好像,她決意今夜斬斷過去的一切,縱使烙印在腦海中的回憶無法抹去。但至少,當戰場相見,她,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軒兒……」他喃喃喚道,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感覺到那一瞬,她所有的氣場,皆隨著那堅韌的眼神改變了。

    常言道,要忘卻一段情,就必須花費比之三倍的時間。哪怕她對龍陽君並非男女之情,可是,那曾經同生共死的經歷,就要因為明日一戰,從此抹去了嗎?

    想到這,楚澈心底未免有些自嘲,他自己,較之龍陽君,又好到哪裡去呢?倘若今日他選擇的是與趙魏聯盟,那今夜軒兒會斷絕關係的人,只怕也要包括他了……

    「我明白。」單手扣住她為自己系披風扣的小手,緊緊握住,感受到她噬心的暖意,楚澈喉間發出一聲低低的應答。

    其實,他早該明白的。就算再怎麼反對都好,她決定的事情,幾時,曾經改變過?

    「謝謝你……楚澈,一直以來……」謝謝你。後三個字,對上他極具複雜的藍眸,裡面那抹脆弱的憂傷,迫使她將那三個字硬生生的嚥了回去。

    這個世間,有些人,要的是愛情,而你卻在給予同情亦或者其他,看似好心,實則,是最大最凌厲的殘忍。

    望著他無言扭轉過的背影,最後轉過頭時,唇角那一抹可有可無的苦澀笑容,軒兒才知道,她錯的有多愚蠢,錯的有多離譜。

    楚澈狠狠閉上眼,鎧甲中的身軀緊繃著,刻意不讓自己去關注身後那道繁複的眸光。剛剛那一聲謝謝,對於他來說,是比戰場上被敵軍捅上萬千刀還要狠厲的酷刑。

    軒兒,你可以選擇不愛我,但是,我也可以選擇,不接受你的同情與憐憫。我,楚澈,不想在失去整顆心後,還淪落到要靠你施捨的同情,來堅定支持下去的可憐蟲。

    每走一步,足尖仿若被白亮的刀刃貫穿,或許,這是上天對他的懲罰,懲罰他辜負了一個女人的情,就終其一生無法得到所愛的女人。

    「白澤,準備一輛馬車,即刻出發。」軒兒手中的雪帕騰然間握緊,下巴微微揚起,傲然的眺望遠方,華美的月澤將她姣好的容顏鍍上一層朦朧的美好,仿若瑤池浴雪的仙子般飄逸。

    獵獵的大風揚起她絹長的青發,猶如綿延的青鸞般颯舞,雪白的裙裾隨之一起一伏,整個人遠遠看去,好似一片誤落塵間的雪,靈動純淨。

    可偏偏就是這樣看上去無比嬌弱的身軀下,隱藏著一根不屈的傲骨,包裹著一個堅韌的靈魂。

    冷風吹進眼中,略略酸癢刺痛,軒兒混沌的大腦那一片迷茫一點點分解,如同火焰中燃燒的白紙般,悄然化為灰燼。

    所有記憶的片段,就連同這些白紙般,一同燒盡,不復存在。

    車輪碾過小路發出陣陣鈍木的轆轆聲,若是沒有這個孩子的到來,她又何必坐車這般麻煩?快馬加鞭,不消半會兒便抵達了臨河渡。

    掀起馬車簾,靜謐的大地被細碎的月澤覆蓋著,竟有著令人心安的極美,仿若夏日的冰綠茶般,隔絕了所有致命的炎熱。原來,安靜的看黑夜的大地,竟是這麼自然的心境。

    曾經,她匆匆而過,又漏失了多少美景?

    就這樣,雙手擱置在窗沿上,灼亮的水眸靜靜的望著這片陌生美好的大地,她如同剛睜眼看世界的稚童般,唇角的笑容仿若嬰兒般純真。

    白澤收回眼角的餘光,繼續認真的駕馬趕路,心中,亦無端的被她這股淡淡的喜悅與寧靜所染,變得平靜而淡然。

    臨河,黃河水系中上游地帶的一個小小分支,因其臨近陸地,航運價值高而得名。

    臨河渡邊,一縷幽風揚起她離散的青發,下了車,雪衣裙裾搖曳墜地,臨河桃紅色的柳絮亦隨風輕揚,美得叫人驚顫,軒兒唇角努力上揚,強扯出半抹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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