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美人天下(2)
微凸的小腹順著她的情緒而略略起伏,一個不小心,動了胎氣,後果可想而知。可她卻彷彿絲毫都不在意,難道說…?
軒兒水眸危險的瞇起,定定的看了楚瑾兒一眼,又細細的觀察著帝林此刻的表情。唇角,倏然彎的近乎妖肆,帶著凜冽侵蝕的味道。
「帝林,你知道一個不是由詛咒與怨毒誕生下來的孩子,日後的路,會有多難熬嗎?」語調不輕不緩,箇中的深意,卻冷寒的滲人。
語畢,帝林高大的殘軀不住痙攣的同時明顯一抖,死寂的雙眸忽然間迸發出繁盛的光芒,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緊盯著軒兒,隱隱約約,那絲期待無可救藥的洩露出來。
唉……看來,不小心又猜對了。
軒兒心底微歎,陣陣抽痛若凝固的水銀刺進心頭,楚瑾兒腹中的孩兒,原是帝林的。這一點,其實早該猜到才對,他就是怕這樣,所以寧願讓自己誤信孩子是韓沉堯的嗎?
「韓軒兒,你休要拿孩子來威脅!我楚瑾兒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這個孩子,是嬴政的!就在他忘記你的時候,爬上了我的床,激烈的要我,連續好幾個晚上,因而我有了身孕,哈哈哈——你只是一朵無法結果的花!」楚瑾兒囂張的笑聲震響著軒宮內每一根紅漆柱,猶如一記最凌厲,最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軒兒臉上,火辣辣的刺痛直逼腦髓。又若最毒辣,最鋒利的銀箭,將她偽裝堅強的心,射了個通透,鮮血淋漓。
「再美又如何?韓軒兒,你會老!大王的身邊亦會有更年輕貌美的女子,身體的**是可以背叛精神的,若不是如此,我豈會有這個孩子?別忘了,嬴政再愛你,他也是個男人……」最後一句,楚瑾兒說的曖昧悠遠,唇角勾出半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飽含濃濃的諷刺意味。
可是,軒兒不得不承認,她說的大部分都是事實。並且,準確無誤的刺中了她的要害。她會老去,當容顏不再,當愛意變淺,真的,能夠守住他嗎?
只不過,楚瑾兒猜錯了一點!
軒兒冷哼一聲,不惱反笑,眼眸若明盼流星,熠熠生輝。聲線若初晨黃鸝,清脆婉轉。
「那又如何?天下之大,自然有我韓軒兒歸處。」言下之意,明顯挑明,就算是腦袋再愚笨之人,亦聽得出她這番話,究竟何意?
轉過身,眸光掃過眾位侷促不安的將領身上,桌台上已端正擺放著他們各自的兵符,這下子,整個秦國五分之三的兵力,就集於一張小小的桌台上。
單手微抬,巧笑倩兮,聲線嬌媚的幾近不可思議。
「諸位將軍今夜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本宮自有安排。」
「末將遵命——!」眾將領齊聲回答,聲調較之先前,洪亮無比。
軒兒水眸略瞇,望著桌台上顏色各異的兵符唇角輕揚,似笑非笑,秀眉卻兀自蹙的更緊,權力愈大,就意味著責任愈重。現在的她,已很難再抽身脫離這一切,面對浩浩蕩蕩的趙魏大軍,歷史注定的那個結局,到底,會有幾分勝算?
生平第一次,她對自己所做的決定有了懷疑。心情愈發的沉重起來,仿若誤吞了一塊千斤秤砣,連呼吸都變得越發艱難。
「韓軒兒,你到底想怎樣?」見軒兒只是呆呆的盯著那些兵符不發一言,帝林被折磨的比死還要痛苦千萬倍,楚瑾兒的心,無端的揪起,愧疚的毒蛇,不知何時張開尖利的毒牙,朝她的良心狠狠咬了一口。
「……我想怎樣?呵……倒不如說,你現在想怎樣?放心,我一定會讓你與嬴政的孩兒安全出世,畢竟,這是他的骨肉……不是嗎?」軒兒唇邊的笑容明媚如陽,完美的隱藏起那絲嗜血的冷意。
吱呀——
厚重的宮門忽的被打開,面色蒼白且陰沉的嬴政定定的站在門外,陰翳般漆黑的雙眸緊盯著軒兒,那張嬌媚的臉上純粹的笑容,仿若最惡毒的詛咒,最鋒利的羽箭,刺得他好不容易癒合的心,再一次生生發疼。
她不在意?甚至,還說得出,一定讓楚瑾兒與他的孩兒安全出世這樣的話?韓軒兒……你真的一點都不妒忌嗎?
「大王有病在身,理應好生療養才是,為何來此?」軒兒早已在門開之際,便將所有的兵符掃進衣袖之中,表面看上去,她單純只是在審問犯人罷了。
「你是孤王的女人,不是孤王的臣子。出了這麼大的事,難道你打算一直將孤王像傻子一樣蒙在鼓裡,獨自一人去扛起孤王的天下?韓軒兒,你未免太高估自己!」憤怒的斥責聲若雷鳴陣陣,轟隆作響,原本靜默下來的軒宮,瞬時又濺起了火花萬丈。
「咳咳咳——」激烈過度,又引得肺部刺癢難忍,嬴政單手摀住心口,劇烈的咳嗽起來,俊眉緊蹙成峰,看上去十分痛苦。
「沒錯,我高估自己,那又如何?」軒兒語調平靜,下頜微揚,帶著一絲挑釁的味道。隱於袖中的十指,掐的掌心酸疼發麻,似有些許溫熱的液體,不覺湧出。
「將兵符全部給孤王擺回原位!秦律明文規定,後宮不得干政,韓軒兒,你休要以為孤王寵你,就可為所欲為!別忘了,大秦是誰的國,大秦的王,是贏姓非韓姓!」
字字如刀,句句淬毒,若一記記狠厲的荊棘鞭抽打在她的身上,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的疼痛,都不及他的話,來的毒,來的狠。
原來如此,他以為,自己是想趁他中毒之機,奪他君主權力,光復韓國嗎?
軒兒默然不語,喉嚨裡像是哽住了一塊巨大的桐木,無法說出一個字符。唇角努力的勾出一絲譏諷的冷笑,卻不知笑得是自己,還是他人?
一個又一個兵符被她整齊的擺放於桌台之上,迎著那焦灼如釘子般的視線,指尖不禁刺得生疼。果然,她還是走錯了一步。
不應該說出真心的,不應該將真心交出來的,不應該將隱匿的事實擺出來的,不應該,一千個不應該,一萬個不應該,致使落到現在這麼狼狽的境地。不惜為惡,殺雞儆猴,穩定軍隊,導致的下場,就是被他誤認為她野心勃勃,欲要奪他天下!
是她太蠢,蠢到以為可以相信他,哈哈哈哈哈——是她蠢到以為自己能夠相信他!甚至,不惜僭越秦律,手染鮮血。
「所有的兵符都在這,大王自己清點吧……」強硬的從喉嚨裡擠出一句話,軒兒默然的轉身,並不看他,朝門外走去。每一步,走的是那麼的穩,穩到幾乎顫抖,疼到滿地傷痕,如在刀尖上的舞蹈。
「站住!還有你的鳳符!」嬴政怒意不減,騰地握緊她瘦弱的手臂,漆黑的眸光焦灼如火,足以將她燃成灰燼。
「那個……從來都在大王的懷裡,不准任何人觸碰,不是嗎?」軒兒唇角的笑容愈發諷刺,心如置南極冰川,凍得寒意入髓。她自認為看人很準,為何,在最重要的時候,老是看錯?還是說,她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聰明。
嬴政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秦始皇,是整片華夏大地未來的主宰,他窮其一生都致力於領土擴張,北至長城,南達南海,統治的人口多達兩千萬以上。更重要的是,他大力發揚的封建君主**制度,主張君權的高度集中,對日後中國幾千年的封建社會都有著深遠影響。
這樣一個雄心勃勃,狂熱於權力的男人,豈會容忍一介女流觸及他所能達到的高度?
這些道理,軒兒不是不明白,只是……
「孤王……」對上那無言哀傷的水眸,冷笑盈盈的小臉,嬴政幡然大悟,心底一陣顫抖。剛剛,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
「無事的話,請恕奴婢先行告辭。」
「韓軒兒,誰准你自稱奴婢?孤王說了,你不是孤王的奴!」她是故意想要氣死他嗎?前面還好好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是因為……
視線偏移,落到楚瑾兒微凸的小腹上,無端的,一股無名之火又在心頭燒起。
感受到嬴政冰冷的殺意,再看著因自己慘死的帝林那扭曲的面容,楚瑾兒強作沉寂的心,瞬間不安狂速的跳動,彷彿要從喉嚨裡蹦出來那般,腹中的孩兒似乎也察覺到娘親的恐懼,一陣噬骨的絞痛疼的她禁不住叫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