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軒兒送死(1)
「啊——!!!」
軒兒回過頭,望著眼前這狼籍的景象,笑容僵硬的幾近孤苦。帝林已因她親手斬斷大腿動脈,失血過多而亡,楚瑾兒被沉重的鐵鏈所縛,半步移動不得。
死盯著她的美眸,那劇烈翻滾的恨意,如柄柄鋒刀射出,陰寒懾人。雙手緊緊摀住小腹,不自覺的流露出母親的關護。可是,一旦這個孩子出生,會遭到什麼樣的命運?
到底哪裡才是這一出悲劇,真正的源頭?這麼下去,她真的快要崩潰了,要崩潰了……
「來人,將這賤妾帶下去,連同孽種,一同處死!」嬴政眸中充滿了嫌惡,言辭凌厲,語氣噬人,帶著毀滅的味道。
「嬴政!我們好歹夫妻一場,你何苦如此歹毒?還是說,為了這個女人,你要親手殺掉自己的骨肉?堂堂大秦的君王,竟糊塗至此!你活該,活該被韓軒兒這個妖女耍的團團轉!」楚瑾兒大聲嘶喊著控訴,奮力的掙脫著兩個即將帶她進入黃泉的侍衛。髒污的臉上,毫無半分神采,斑駁的淚水,更增添了她的狼狽。
「瑾兒,夠了,夠了!你還要鬥到什麼時候?!」韓沉堯忽的從殿外衝進來,一把推開蠻力拽拉楚瑾兒的侍衛,一把將她擁進懷中,緊抱著她的雙手,劇烈顫抖著。
終於,還是無法壓制住,那一顆早已失落的心……
「韓沉堯,哈哈,哈哈哈哈——韓沉堯!你可知,天不負我,我不負天,天若負我,我嘯蒼天!你負了我,韓沉堯,你負了我——!!滾啊,滾遠點!我不要任何人同情!不需要——!!」楚瑾兒用力掙脫著他的桎梏,仿若瘋癲至深,無藥可救般。
此時此刻,軒兒才驚覺到,她們二人,竟是如此相像。只是,命運的糾纏,她們終其一生,都不可能為友,只能為敵!
忽的,單手狠掙,一把脫開嬴政的桎梏,如同水裡迅滑的游蛇般快速,侍衛腰間的佩劍就被軒兒緊握手中,朝著楚瑾兒,凌厲的刺去,若一道呼嘯霹靂的藍色閃電。
瞬時,所有人的喉骨都像是被鐵鏈鎖住了般,呼吸,戛然而止。
匡啷——
鐵鏈落地的聲音是那般的清脆,清脆的震痛著所有人的耳膜,楚瑾兒彷彿還未從死亡的恐懼中清醒過來,怔然的美眸,癡呆的望著軒兒手中那把直指嬴政喉間的長劍。
她不殺自己,反倒挾持嬴政,這是為何?
「走!」軒兒喉間發出一聲低喝,握劍的手,指關節處慘白的厲害。
「韓軒兒,你居然敢威脅孤王,真是好大的膽子!」黑眸危險的瞇起,漫出濃濃的不悅。
「我的膽子,向來夠大!」
「你——!」
「楚瑾兒,沉堯哥哥,就交給你了……」軒兒的聲音如水般平靜,無所謂糾纏,亦無所謂恨,手染鮮血又如何?最起碼,她還可以為這副軀殼世間最後的親人,謀得那一線飄渺的幸福。
「門外的侍衛,統統放行!否則,今夜我便殺秦王,血秦宮,拚死與你們同歸於盡!」單手橫扣住嬴政的雙手,雖然他功力不弱,但體內餘毒未清,根本不是軒兒的對手。
門外本還赫赫聲威的侍衛,相互對視一眼,像是約好了般,默默退開。
韓沉堯深深的望了軒兒一眼,原本緊繃僵硬的唇角,強硬的扯出一抹脆弱的笑,帶著眷戀與印記的味道,因為,這有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相見。
快走吧,沉堯哥哥,外面,已經由楚澈的人手安排好了,他自會給你們安排好隱居之地。
軒兒在心底輕呼,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分毫變化,狠厲的水眸,震懾四方,無邊的殺氣,更是將空氣中每一個水分子凍結成冰。
「……韓軒兒,我們,互不相欠了……」楚瑾兒整個人窩進韓沉堯的懷抱之中,聲音低到只有她自己才聽得見。
鬥到何時?如果,失去了為之鬥的理由,那麼,一切,已然無所謂了……
眼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整個秦宮被一片濃濃的夜色包裹,像是一層厚厚的糖紙般。
「軒兒,還要演戲嗎?」
嬴政眉梢微挑,唇角略彎,袖袍輕輕揮動,兩旁的侍衛瞬時了意,皆退了出去。
關上軒宮的殿門,他緩緩勾起她靈巧的下頜,邪魅的嗓音如魔般魅惑,低沉而沙啞。
「這場戲,孤王演的如何?」
聞聲,軒兒水眸略瞇,騰然將手中的劍棄之一旁,清脆的鏗鏘聲刺入耳膜,她淡漠的偏過頭,躲開他欲要落下的吻。
「你還在生孤王的氣?」遭拒絕,黑眸頓湧出不悅之色,唇角的笑容卻兀自增的更深,若一汪靜靜淌湧的深潭。他不惜故意被她脅迫,君王的威嚴遭到嚴重打擊,助她幫韓沉堯逃離,居然連一個獎勵性的吻都得不到?想想,心中還真的有些不是滋味。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過來看這個。」軒兒抬頭望了他一眼,視線又繼續回落到桌台上兩張雪白的絹布上,秀眉兀自蹙的更深,聚精會神的嚴肅表情令嬴政微微一愣。
走過去俯首一瞅,黑眸瞬時蛻變成針芒般大小,銳利的薄唇張開,喉嚨裡像是梗了一根尖銳的長刺,癢的難受,耳邊似乎清晰的聽見心臟咚咚跳動的聲音。
這一切,韓軒兒,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沒看明白嗎?」軒兒用餘光瞟了他一眼,單手直指右邊的雪帕,上面清晰的紋路與紅色的標記相映襯,並且分別用虛線與實線區別,三角形,四角形與簡略字表明地點。這樣的地圖,戰國時代本就少的可憐,即便存在,亦十分的簡陋,無怪乎他看不懂了。
可是,軒兒寧願相信他是看懂了,才會露出如此驚駭的表情。
「這兩張,分別是秦國佈兵位置洩密前的地圖,與洩密後我重新調配兵力的地圖,你可以仔細看一下,這個紅色標記為調整後的佈兵位置,攻防要點,與戰略位置。這三條虛線代表的分別是趙魏軍隊進攻殘月谷的最佳路線圖,其次是一排排的實線代表地形的起伏度,簡而言之,殘月谷雖稱之為谷地,可還是處於高原地帶,一旦超過人體所能承受的額度,我們便可不費一兵一卒,利用高原埋伏趙魏大軍。」
複雜的地圖,經軒兒上下游移的單指加之解釋,原本如墜雲霧的嬴政瞬時曉霧見陽,明朗了許多。心底的驚詫,亦,愈發的擴大。
這麼短的時間,一系列事情來的有如閃電,她是怎麼樣進行如此精密的計算,繪製出如此詳細的地圖?還是說,她一早就有所準備,事先就已繪好,以備不時之需?
看出了嬴政的疑惑,軒兒眸光平靜,繼續解說道。
「戰場上,有備無患與快速反擊,往往是獲勝的重要前提條件,哪怕你只比對方快零點零一秒,存活下來的幾率,就是對方的好幾倍。換言之,若是想統一六國,就必須提前做好盡可能的防備,好比佈兵位置與攻防戰略一說,應該預測出不同的情況制定出三種以上的應急政策,以防敵軍進犯,或者出現內奸時亂了陣腳。」
更何況,早在她決定助他平定天下之時,就已經加派人手進行了此類工作。每走一步,看似大膽莽撞,實則留有後招,以便在發生任何意外的情況下,能夠扭轉乾坤,立於不敗之地。
好比說楚瑾兒的詭計,她早已知曉,並且一直強迫的忍耐著,就是為了在合適的時機,出其不意攻其無備,給其致命一擊,使她再也無法翻身。甚至還反客為主,將楚瑾兒的同黨收為己用,不可謂之不大膽。
要知道,那麼多將領麾下的兵馬何止十萬?若是群起而攻之,推翻整個大秦王室都是有可能的。當時她雖是從容不迫的笑著,心臟卻在隱隱發寒,顫抖。
一旦搞砸了,她賠進去的,不止是自己的命。還有,他的江山。
可是,不賭這一把,面對來勢洶洶的趙魏大軍,大秦,根本無路可走!
所以,從一開始,她賭的就是嚴苛的秦律,於秦國將領之中的恐怖程度,賭他們對自己的妻兒老小的親情。雖然賭注毒辣,可非常時期,非常手段。
「韓軒兒,現在孤王很慶幸你是孤王的女人。」聽到她這一針見血的分析,嬴政暗壓住心底的詫異,微歎道。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怪異,仿若是在打量著外星來物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