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王后風範
暗夜的風冷冷的吹過，涼薄的好似他的唇，軒兒匆匆跑出宸宮，突地仿似撞上一堵厚實的牆壁，熟悉的白玉蘭香味瞬間聳進鼻中，帶著迷醉的味道。重心不穩，幸得來人及時攬住了腰身。
「沒事吧？」漂亮的藍眸之中浸滿了擔憂，語調輕柔宛如沐風，令她不覺有些犯窘。
「我沒事……」單腳後退一步，不著痕跡的脫離他的懷抱，軒兒暗壓住心頭那幾欲將她吞噬的愧疚感，唇角努力上揚，尷尬的擠出一絲淡笑。
「楚王陛下為何還不曾就寢？可是有何招待不周之處？」單單楚王陛下四個字，便活生生將兩人的距離，拉扯出十萬八千里。
楚澈臉色明顯一凜，明爍的眸光瞬時暗了下去，望著軒兒，嘴角略微蠕動了兩下，似有衷言難訴。沉吟半晌，蛻變成一臉的嚴肅，從袖中掏出一方染血的白色綢帕遞至軒兒眼前。
「此事屬實？」水眸驟縮，軒兒難以置信的抬頭凝望著楚澈，卻未從他堅定的藍眸中找出半分玩笑的意味。
只見那方血跡斑斑的雪帕上用秦篆模糊的寫著，殘月谷危急！
殘月谷，秦國邊境的重要谷地，軍事要塞，只要突破殘月谷，就可直抵秦國邊關重鎮安邑。安邑固然有重重軍事防衛，可面對已經將戰略部署，甚至將士數目與作戰之法都洩露出去的安邑，於趙魏大軍而言，簡直是探囊取物那般容易。
偏偏這時候，嬴政又中毒未癒，若是戰事興起，他勢必需要諸多操勞，於身體恢復更加不利。
眼下，也只有先將這個軍情壓下，迅速召開軍情會議，重新規劃安邑的軍事部署是為上上之選。
「軒兒，你知道這條路走下去有多辛苦嗎？」楚澈不安的問，上次秦楚大戰若不是因他失控，釋放出麒麟，才致使一場龐大的戰役草草結束。
可現在牽扯的是四個大國，秦，趙，魏，楚，各自聯盟，軍事戰力上甚至於如今的秦楚還比不過謀劃多年的趙魏，加之，當年的長平之戰，殺神白起坑殺了四十五萬趙**士，趙國如今是舉家皆兵，恨不得喝秦人的血，吃秦人的肉，啃秦人的骨頭才甘心。
面對這樣軍隊，秦國的勝算有多少，目前，是難以估計的。
眼看楚澈臉上略有難色，軒兒大抵亦能猜的個究竟，當即爽快的笑笑，故作輕鬆道。
「秦國多年來改革變法，國力較之先前強大的多，楚王陛下不必擔憂，妾身自會派遣衛隊親送陛下回國。」到此為止了，不能再將你牽扯進來了，若是因為我的私心，害你一生都多災多難的話，楚澈，我寧願死！
「我們……何時變得如此生分了？你明明知道，我此次前來與秦結盟，其由緣何？難道你真的打算……」
「就是因為知道！」軒兒厲然打斷他的話，避開那沉暗艱澀的藍眸，心臟軟軟碎碎的疼痛令她微微有些失控，雙肩，無端略略發抖，聲音，突然變得有些瘖啞，孱弱的好比秋末飄零的落葉。
「就是因為知道，才不想你插手其中，楚澈，我……」我們回不去了，興許一開始就注定了這樣的結局，可偏偏我當時不相信，到頭來，卻是由不得我不信。
「秦楚聯盟，現已經天下皆知，軒兒，這條路，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走下去的，如果你覺得困擾，那麼……一切結束後，我會離開。」楚澈說的輕描淡寫，平靜的，不帶半分傷痛。儒雅的笑容如同冬夜熨帖的棉被，讓她孤冷的心，沒來由的覺得溫暖。
「……抱歉……」還不了，很可能一輩子都還不了，楚澈的恩，楚澈的情，她半分都還不了。她韓軒兒到底哪點好，值得他守護至此，甚至於，冒著亡國的危險。
雖然，一開始就知道最終秦會統一六國，然而，自她到來後，許多歷史固定的事件亦有些小小的變動，而且，趙魏聯盟對秦發起的這場戰，若是真如司馬遷《史記》所載的那般，只怕輸的，很有可能是秦！
就算要逆天而行，她也不會容許這樣的結局出現，哪怕，要豁出生命，亦在所不惜。
「說什麼傻話，如今情況緊急，必須馬上召集秦國的將領，商討抗敵一事。」
「我明白了！」軒兒用力咬牙，唇角倏然湧出涓涓嫣紅的血，刺麻麻的疼痛如同無數條細小的毒蛇鑽進腦門，著實令她清醒不少。
上天並未給她難過與悲傷的時間，來勢愈凶，戰鬥愈凶，就意味著必須收起所有的軟弱，以更加強悍的方式去戰鬥，以比敵人凜冽百倍的殺氣都拚搏！
楚澈眸光頹然變亮，眸底悄然隱藏了些許無奈，這一次，是他令她再一次收攏了所有的柔弱，還原成那個堅韌如鋼的韓軒兒。只是，這樣的她，還能扛著大秦江山多久？還能憑那具嬌弱的身子苦撐多久？
至少，這一次，他會站在她身邊，是風是雨，一起面對！只是，軒兒，你何時才會注意到，我一直在你的身後，從來，都不曾遠離過……
軒宮內，氣氛壓抑且沉重，仿若埋於萬里深的海底，強力的水壓壓的每一個人都喘不過氣來。軒兒換上一襲儀態莊重的服飾，面色冷冽如刀，銳利的眸光掃過在場每一個將領的臉，唇角微彎，挑出一抹笑容，輕言道。
「本宮剛剛所言，不知眾位將軍是否聽清楚了？語調輕柔婉轉，若午夜夜鶯美妙輕鳴，卻無端含著一股噬血錯骨的殺氣，令人脊背發涼。
纖白的玉手中，緊握著的那一捆加密的竹簡分外打眼，眾將領只覺得自己的腦袋都都被她握在手中，一個不高興，便隨時卡嚓，一命嗚呼。
那份竹簡，乃從楚瑾兒寢宮內搜得，裡面詳細記錄著與這些官員的來往所出的美人數量與黃金數額，簡而言之，被竹簡記下名字的官員，是為楚瑾兒的同黨，依照嚴苛的秦律，連坐之刑，不僅這些將領要人頭落地，還必須株連三族，斬草除根。
「諸位都不說話，可是因為這個？」軒兒笑笑，揚了揚手中的竹簡，眾將領的瞳孔瞬時縮小成針尖般大小，好似心臟都要隨之飛出來了。
就是這樣一群人，領導著秦國大部分的軍隊嗎？縱使嬴政再怎麼執行鐵腕政策，這根深蒂固的舊貴族勢力，就如同惡化的腫瘤般，不用狠辦法根本無法拔除。更何況，目前正是用人之際，秦國內部必須要盡快穩定下來，前線的戰事才有獲勝的希望。
「那諸位將軍看這樣如何？」軒兒騰然將那卷牽動著萬千性命的竹簡扔至桌台故意擺上的火盆內，一陣刺鼻的燒灼味聳進鼻間，妖紅色的火光映照著她平靜的小臉，增添了三分鬼魅的妖異，仿若隨時都會噬人心肺的妖魔那般。
兩旁的將領，無一不瞠目結舌的望著她這不可思議的舉動，毀掉竹簡，意味著他們日後的把柄就此消失，眼前這個嬌弱的小女人就再無可能掣肘他們了！一時間，軒宮內那股沉甸甸的氛圍，瞬時變得輕鬆起來。
軒兒又是一笑，她自然知道這些身上披掛著赫赫軍功的將領不會輕易服自己，此舉，無異等於投石問路，就怕這塊石頭，沒幾個人樂意撿。
「自此，諸位將軍可無需再為此發愁，名冊已毀，過去的錯誤將不復存在，如今擺在你們面前，就只有一條路！身為軍人，拿起你們的武器，帶領你們的士兵，將趙魏來犯軍隊，全數消滅殆盡！」聲調陡然提高，若出征的號角般嘹亮，嚴肅的宛如鐫刻出來的表情，如石雕般堅毅。
眾將領聞言，皆是一怔，瞥向軒兒的餘光中暗藏著凜冽的驚詫。彷彿只是一瞬之間，這個女子身上的氣場就倏然改變，那雙是久經沙場的人，從死屍堆裡爬出來的人才有的眼睛，眸光所到之處，更是如挫骨的鋒刀般，將他們的骨子剜的咯咯作響。
「剛剛本宮的話，有不清楚的嗎？！」
「沒有——！」眾將領齊聲答，唯恐落後被抓住了把柄，關於軒王后的傳聞，他們就算沒親身經歷過，亦知道這個女人看似嬌柔的外表下，究竟有一顆多麼狠硬可怕的心，她那雙看似柔弱無骨的小手，究竟砍掉過多少顆腦袋，至今，都還是無法估計的數目。
「很好！那現在逐一向本宮報備你們所有軍隊的兵士數目，兵器的供給狀況，以及，初步的戰鬥力估計，之後，本宮會根據實際情況，來制定出抗敵的政策。」
說歸說，早在換裝的時候，她便快速記憶了這些個楚瑾兒同黨將領麾下的兵士數額，及戰鬥力，若不是考慮到此刻乃秦國生死存亡之際，她絕對一劍斬落這些叛徒鼠害的腦袋，懸掛於咸陽城城樓之上，好讓那些舊貴族嘗嘗什麼叫挫骨揚灰的滋味。
眾將領如同被馴養的無牙老虎般，一個一個乖乖的報上旗下所有的軍隊兵卒數目，武器的貼補程度，不過，他們或多或少都少報了一萬到兩萬的數額。軒兒聽在耳裡，並未急於拆穿，唇角的笑容，變得愈發冷硬幽深起來。
「等等，麻煩洪將軍重新報一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