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軒兒表白(1)
一張俊逸非凡的容顏映入眾人的眼簾,美得優雅,明如皓雪,若琥珀般玲瓏剔透的朱眸,散發著仿若冬至寒夜獨有的清輝。他不是別人,正是傳聞已在戰亂中死去的韓國大公子——韓沉堯!
一切發生的是那樣快,快到如同被閃電從心口一劍穿過,還未曾發覺半分。楚瑾兒怎麼也沒有想到,她全身心信賴的軍師,足足呆在她身邊長達兩年之久的軍師,給予自己一生承諾,承載著她所有夢想的軍師,竟然,會一下變成韓軒兒手中的王牌,扳倒自己最佳的棋子。
如果這是上天對她開的一個大玩笑,那未免,這個玩笑也開的太大了。
同樣震驚的,還有嬴政,只是,較之震驚,他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心痛。韓沉堯潛伏在秦宮長達如此之久,與韓軒兒定有不少接觸,然而,自己居然半點不知!
漆黑的眸光緊緊鎖住那個將每一步都算得精準,沒有絲毫偏差的女人,他突然感到一種龐盛的無力感。似乎,無論他多努力向她靠近,他們之間的距離,還是一樣。他們的結果,也還是一樣……
韓軒兒,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沉堯哥哥,抱歉,害你受苦了……」軒兒的聲調略微有些瘖啞,望著韓沉堯清輝般的俊顏,全身上下被一股深深的愧疚感所充溢著。欲要伸出去的手,終還是無奈的放下,唇角勾出的笑容,無端的有些蒼涼。
兩年,假使不是對楚瑾兒有了情愫,他會陪在她身邊那麼久嗎?雖然很抱歉,可是,這一回,我必須殘忍!
「軒兒,別忘了,我是你哥哥,這個世間,你唯一的親人。」就算是要為你墮入地獄,也無所謂。
「我明白,沉堯哥哥……如果可以,你能詳細向大王陳述一下我們尊敬的王后娘娘,這些年來暗地裡籌劃的一切嗎?」
韓沉堯淡淡的點點頭,他刻意使自己忽視掉楚瑾兒那雙溢滿了痛苦與哀傷的美眸,壓住心底那深深的愧疚感。他的聲音很輕,輕的有如天空邊緣的浮雲,遠的有如入夜之前的暮靄,偌大的清平台,只聽得見他靜靜的敘述,似乎整個世界,也跟著安靜的不像話。
嬴政的臉色隨著他的敘述而變得愈發難看,凌厲的黑眸頓掃過那群文官武將,有種想要盡數砍頭的衝動。這就是他賴以信任的臣子?是大秦江山忠心耿耿的守護者?為何,竟會如此的不堪一擊,連最起碼的忠誠,都無法達到?
心情是複雜而糾結的,好比破洞的流沙瓶,一點點的消逝,將最表面的偽裝狠狠撕開,余留下來的,是滿地的狼藉,叫人難以置信。
「夠了……夠了,夠了——!韓沉堯,韓軒兒,我輸了,我楚瑾兒輸了!輸得心服口服,輸得徹徹底底!狠,你們好狠啊——!居然聯合起來騙了我這麼久,騙的我這麼慘?韓沉堯,我恨你,我楚瑾兒就算是死,也不會放過你!」
大顆大顆的淚水滑落楚瑾兒雪白的臉頰,她聲聲淒厲的控訴,如同淬毒的利箭般狠狠射穿韓沉堯的心。兩年的時間,如果不是有情為鋪墊,豈會這麼久?
可是,給你的承諾,已經太晚,這個殘酷的世間,已然沒有給我兌現的時間……
「瑾兒,我很抱歉,可是……」可是我沒得選擇。後半句,硬生生的梗在喉嚨裡,無法說出口。
「沒有可是!韓沉堯,你騙了我,你毀了我!你利用我對你的愛,毀了我的所有——!若不是為你,我楚瑾兒何苦如此拚命的去奪得秦國天下,若不是為你,我楚瑾兒又何苦勞心勞力的謀劃這一切,甚至不惜犧牲我敬愛的澈哥哥!若不是為你……我怎會忍受屈辱,承歡於這個暴君——!」
淚,愈湧愈多,卻都無法宣洩她此刻的心痛與悲哀,她的無助與淒楚。最愛的人,就是那個朝自己捅刀子捅的最深,最狠的兇手!要她怎麼相信,要她怎麼去相信——
「……」
「贏了,哈哈哈——韓軒兒,你贏了,你贏了!我楚瑾兒不如你,我沒你狠,我沒你狠!可是,你也好不到哪去!我詛咒你,以我之命,詛咒你!」
「永遠淒苦,涼薄一生!直至灰飛煙滅——!!!」
噗——
一口嫣紅妖嬈的鮮血從楚瑾兒口中噴薄而出,此時此刻,她就好比垃圾桶旁的落水狗般狼狽,沒有絲毫的生氣,可那雙眼睛中翻湧的怒意,如同最狠厲的匕首,恨不得掏出在場每一個謀害她的人的心臟才甘心。
「來人,將這犯婦帶下去,聽候孤王發落!」嬴政袖袍一揮,若行雲流水,兩名按著楚瑾兒的侍衛瞬時粗魯的將她從地上拽起來,像是對一個裝滿垃圾的包袱袋子一樣。
「不用了!因為,我馬上就要死了,呵……大王,你怕了嗎?怕付出了這麼多,也無法與這個女人在一起?你們毀了我的幸福!毀了我的一切!我豈會如此輕易的放過你們,韓軒兒,臨死之前,不妨再告訴你一句,趙魏聯盟,首席將軍就是你不惜自殘相救的龍陽君!」
「哈哈哈——到時你要如何呢?秦軍的佈兵圖早已落到敵國的手裡,我就在天上看著大秦的覆滅,看著韓軒兒你走向滅亡!哈哈哈——!」
軒兒整個人冷得如同寒風刺進了骨髓,雙肩雖極力控制,卻仍是止不住的顫抖的厲害。水眸之中那抹疲憊是如此的明顯,已然褪去了先前的沉著冷靜。
這場夜宴,確實如她所計劃的那般,成功的將楚瑾兒這個深埋在秦宮內的大毒瘤給成功的拔除了。可是,以此引發出的問題,卻比她先前所料想的,要多的多……
匡啷——
忽然重重的翻倒聲,嬴政雙手用力的撐住榿木桌,一灘嫣紅的血毫無預警的吐了出來。俊雅的眉痛苦的緊蹙著,令軒兒的心,陡然揪起。
「韓軒兒,你以為我會死的如此容易?呵……即便是死,嬴政也得給我陪葬!」氣若游絲的楚瑾兒如同癱軟的爛泥般趴在地上,她慘白的臉色,已經與死去多時的屍體無異。
「該死,快把解藥交出來!」軒兒努力用肩膀支撐著不斷嘔出黑血的嬴政,憤怒的朝楚瑾兒狂吼道。如果先前對其還有一絲愧疚,那現在,將她撕成粉碎都無法泯滅此刻的怒火。
「沒有解藥,嬴政,必死無疑!」
「楚瑾兒,你將要為這句話付出難以想像的代價!」軒兒恨得咬牙切齒,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身旁的嬴政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纖長的睫毛無力的垂下,有如掛在樹梢上的淚珠般惹人心疼。
暗黑色的鮮血潺潺的從他銳利的唇角淌出,軒兒顫抖的仿若隨時會斷了的手緊緊的摀住他暗紅色的唇,龐大的恐懼感如同一床壓得人透不過氣的棉被,又好似被誰緊緊勒住了喉頸,欲呼吸而不得。
「政,別嚇我,不要嚇我,太醫,太醫——太醫怎麼還沒有來??!!」
淋漓的黑血將她妖紅的長裙染成了暗紅色,軒兒如同大街上走失的流浪小孩般叫喊著,所有的聲響在頃刻間消失,凌厲的嘶喊若飛逝的流星割裂著蒼穹,意識如同短線的風箏般飄渺。
楚澈驚詫的凝望著這風雲扭轉的變化,望著瘋癲大笑的楚瑾兒,望著嘔血不止已然失去意識的嬴政,望著張徨失措好似被全世界遺落了的軒兒,所有的回憶在眼前倒退。
到底是什麼,逼著他們走到了這步田地?是秦楚交戰時,楚瑾兒的從中作梗?是自己一出生就背負的殘忍詛咒,還是,命運無情而狠厲的擊打,一次又一次將他們推至風口浪尖,沒有了退路。
是該慶幸還是該失落?這個堅強的讓他無比心疼的女子,一直都關心著自己,一直都不曾離開過?可是,現在的她,卻一心一意撲在了別人的身上?哪怕是千軍萬馬臨於眼前都不曾有半分氣喘,被楚瑾兒逼到步步維艱,尷尬難堪,所有的尊嚴都被狠狠踩踏在腳底下時,都不曾像這般,無助孱弱,緊張的像是要比失去了全世界還要害怕。
……
宸宮內燭火不安的跳動著,緊張的似乎懸浮著黑火藥的氣氛輕微的呼吸,便會轟然的爆炸。一盆盆清水端進去,一盆盆嫣紅的血水倒出來,軒兒隱於袖中的十指捏的幾欲碎裂,太陽穴突突的疼,水眸牢牢的緊鎖著那扇半掩半開的門,心頭急的好比在滾燙熾烈的岩漿中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