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殘忍背叛(2)
這副綢帕上無一鉅細的描繪著秦與魏趙邊際的佈兵位置,攻防陣地,後勤補給線路,甚至守衛的將領名號,性子,弱點,作戰方式,都詳細的寫在這麼一塊小小的綢帕之中。試想一下,若是這張綢帕落在趙魏軍營中任意一位將領手中,想要瓦解大秦的軍事攻防,簡直易如反掌。
「瑾夫人,你還有何話說?」嬴政五指緊握,將那張雪白綢布揉成一團,指關節處白的近乎透明,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凸起,他極力壓制著洶湧欲出的怒火,沉聲問道。
「大王,難道您就憑區區一塊綢布定了臣妾的罪嗎?那是韓軒兒刻意偽造的,是她用來陷害臣妾的!當初臣妾不惜犧牲自己的母國,助大王贏得秦楚之戰的勝利,而她呢?韓軒兒當初是楚國的將軍!她曾經,想一劍刺死大王啊——!」
這句聲淚俱下的控訴,無異於一枚平地炸彈,在靜謐的清平台轟然炸起,狠狠的揭開那塊潛藏的傷疤。嬴政,軒兒,楚澈,三人的臉皆變了個顏色,勝利的天平一瞬間,又再一次傾斜,倒向了楚瑾兒這邊。
「怎麼?敢做不敢承認嗎?哈,哈哈哈——韓軒兒,本宮就將你剛剛所說的話,全部還給你!人在做,天在看!更何況,你謀殺楚考獵王,今日又陷害於本宮,狼子野心,天地可誅!你有什麼資格在此審問本宮,你這個叛徒!」
一聲聲的指控,如同一枚枚鋒利尖長的釘子,準確無誤的釘進軒兒心頭最柔軟處。水眸危險的瞇起,冷冷的盯著她,將她唇邊那刺眼的譏笑盡收眸底。
可是,軒兒又不能不承認,楚瑾兒所言,全部都是事實。當初,為了楚澈,她確實對嬴政刀刃相向,甚至想一劍置其於死地。然而,最終卻誤殺了拚死衝過來護主的蒙恬,致使後來蒙毅為了替兄長報仇,逼得她於陵寢之中步步維艱。
現在想來,所有的事情環環相扣,一切彷彿早已冥冥重重注定了那般,任憑怎樣反抗,都還是逃不開,命運無情的捉弄。
「不說話?韓軒兒,你剛剛的氣場不是很大嗎?你剛剛的聲音不是很亮嗎?啞巴了,心虛了?你當然會心虛,因為本宮所言,沒有一句謊話!」楚瑾兒冷笑著,這一招釜底抽薪被她用的恰到好處,可更讓她心頭暢快的,自然是此刻軒兒憤恨的模樣。
韓軒兒,想不到吧,曾經你的一番傾心現在居然可以反過來被我利用,哼,最悲哀的是,你與楚澈,已然回不去從前了。
「王后娘娘是否誤會了什麼?當時秦楚交戰,你並未在場,所有的一切,皆出自本王的授意,是本王用韓國小公子韓沉夜的重生機會威脅軒公主,戰場上她才會不惜與秦王交戰。」楚澈不著痕跡的起身,言辭流利,表情從容,優雅的仿若空谷中飄渺的浮雲。
「加之,本王此次赴宴,是為了秦楚聯盟而來,王后娘娘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秦楚往事,破壞聯盟的進行,其居心究竟幾何,想必秦王應該很清楚才對。」
聞言,軒兒心中那一抹悄然隱藏的複雜驟然加深,眼眶微微刺痛,略有些難以置信的望著楚澈,隱於袖中的十指,捏的緊緊發酸。這個比半透明的皓雪更讓她心疼的男子,再一次,為了她,被推至了風口浪尖上。
這樣一個大好的落井下石的機會,只要楚國隨意與魏趙其中任意一國聯盟,便可置秦國於死地。再加上,秦楚本就有爭端,還曾爆發過規模龐大的戰役。
可是,他那麼雲淡風輕的幾句話,便從容的給了處於崩潰危機邊緣的秦國一把助力,更重要的,是三下兩句便洗褪了楚瑾兒那聲聲尖銳的侮辱。
楚澈,上天是否注定,我欠你的,永遠都還不清……
「哈,哈哈哈哈——澈哥哥,我最愚蠢最癡情的澈哥哥,你醒醒吧,醒醒吧!天底下任何一個女子,都比韓軒兒有資格站在你身邊,她不配,她根本不配!此次宴會,就是她一手安排,將我們兄妹二人設計了,你明明知道,還要為了幫她陷你這世間唯一的妹妹於不顧嗎?澈哥哥,你忍心嗎?你真的為了她要對我如此殘忍嗎?」
兩行清淚滑過楚瑾兒粉黛相宜的臉,淒美的好比雨打過的薔薇,此時此刻,她即便被死死按住跪倒在地,淒厲的呼喊聲卻如同一柄剛出鞘的寶劍般鋒利,劃破蒼穹。
「到底誰不配,楚瑾兒,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你滿含期待向大王進獻的麒麟聖血石,是用楚澈的鮮血澆灌而成,你口中的楚考獵王,沒錯,我殺了他!一個要吸人血活下去的國君,根本不可能給予人民所需的安定與溫暖!你說秦楚之戰,好!如若不是你從中作梗,致使他意識全無,楚澈豈會被你與真夫人聯手合謀軟禁長達半年之久,甚至還一度放出謠言,稱其娶了趙國公主!」
軒兒憤怒的吼聲如同最嘹亮的鼓點,震得空氣中每一個水分子都嗡嗡作響,震得在場每一個人耳膜都生生發疼。灼亮的月華打在她的臉上,籠上一層淡而朦朧的光芒,堅韌之中,無端平添了三分柔弱。
只是,那對冰冷的水眸之中所釋放出的戾氣,似雪夜的餓狼般,恨不得將楚瑾兒整個人連皮帶骨狠狠吞進腹中,連血都吸得一乾二淨,方能善罷甘休。
話至此,楚瑾兒美眸之中亦不止是驚詫,更多的顫畏,這一切,她都有條不紊的秘密進行著,真夫人也已被她不著痕跡的解決掉了。到如今,知道這其中真相的,除了她,就只有一直陪在她身邊為其出謀劃策的軍師了。
不,不可能!軍師,絕對不會背叛自己的!
說完這番話,軒兒心中長長的舒了口氣,雖然將真相血淋淋的揭露出來,可是,這也意味著,她與嬴政之間那條好不容易開始癒合的裂縫,又再一次,被她親手狠狠撕的更開。
試想一下,天底下有哪個夫君會容許自己的妻子,身在旁邊,心卻可以隔離出來,為了別的男人奔跑,擔憂。
嬴政的表情說不出的怪異,如同一筆筆鐫刻出來的雕塑般穩穩的坐於高台之上,漆黑的眸仿若蒙了灰的琉璃般,悄然將那一抹失落與痛心隱藏起來。
如果說,那些醒來的日子,她在身邊的時候,都可以不動聲色的進行援救楚澈的舉動,那麼,這麼長的時間裡,自己,真的瞭解她嗎?
她,真的有對他有過半分信任,半分真心嗎?還是說,一直一直都是將自己當成一個傻子在把玩?表面看上去,是為了他,為了大秦的天下而身先士卒,積極籌備,可那又怎麼樣呢?那又怎麼樣呢!
該死的,該死的韓軒兒,你到底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你到底還瞞了我多少?你到底對我有沒有真心?!
「哼,現在你想怎麼說便怎麼說,刻意的栽贓,本宮是決計不會相信的!這半年來,澈哥哥臥病在床,幾次生死邊緣,陪在他身邊的人,韓軒兒,不是你!所以,你嫉妒!你不甘心!你才要如此污蔑於我,你這個歹毒的女人!」字字如針,句句如刀,楚瑾兒全然失了先前的儀度風範,若尖酸的夫人般破罵出口,拚命的掙扎使得她雲鬢散亂,更顯瘋癲。
「大王,英明的大王啊——這樣一個女人,你還要?你還信?你好糊塗,你真的好糊塗啊——!」
嬴政本就怒火翻湧,加之這句話,更是急火攻心,漆黑的眸光更加的幽深晦暗,凜冽的殺氣無形的漫了出來,似要活生生將空氣也給扼殺殆盡。緊握著酒樽的五指,白的幾乎能夠刺瞎人的眼。
軒兒心底不由得一驚,若是嬴政受楚瑾兒挑撥,怪罪下來的話,不僅這次夜宴的設局會毀於一旦,甚至,好不容易由楚澈主動提起的秦楚聯盟,亦會化為泡影。
「楚瑾兒,再轉移話題也是無用的,今夜,我就讓你輸得心服口服!」軒兒咬咬牙,不到萬不得已時,她並不想走這一步棋。
然而,都已經被逼到了懸崖絕壁上,就算她不想,那個人,亦不會保持沉默吧……
「荒唐!別以為一塊破布,就能陷害本宮!」
「放心,你……輸定了!」
語畢,稀疏的暗影中,一個高大如杉的身影緩緩踱步而出,隨著楚瑾兒瞳孔縮成針芒般大小,男子平凡的五官構出一副歉疚的表情,卻只如一閃而過的曇花般,騰然便消失不見。只見他修長的五指輕盈的從太陽穴旁悄然褪下,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就此被剝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