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淪為禁裔
在被血蟻群噬咬的時候，她就算再難受，都不曾為自己掉過，哪怕半顆眼淚。
軒兒，我可以把這淚水，當做你將我放在心上的證據嗎？
嚓——
又是一劍狠狠的刺下，準確無誤的捅進了他支離破碎的右臂，嫣紅的血將他所有的衣裳全部漂染成了艷麗的血紅色，那股鋪天蓋地的痛楚，簡直是難以想像的。
軒兒無聲的凝望著他，眼眶酸澀疼痛，已經，流不出半滴眼淚。她所有的淚水，已經乾涸了。這一次，狠狠粉碎掉她所有驕傲的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是她太自負了，是她太天真了，是她太愚蠢了，所有的過錯，都是她一個人！如果上天真的存在，何不就此將她懲罰，不要再傷害，這個世間僅存的，關心她的人了——
龍陽君，瘋了嗎？蒙毅握劍的手，開始有些發軟，即便是在戰場上，被超過己方百倍的敵軍圍攻，他都不曾這般震顫過。可現在，面對眼前這張血跡斑斑的後背，他突然有些下不去手。
「怎麼停了？還有……八劍！刺啊——！！」
狂肆的咆哮彷彿主次顛倒了，他才是執劍手一樣。此時的龍陽君，本應失血過多暈過去，甚至死亡，然而，他居然還能發出如此凌厲的呼喊，甚至，將蒙毅當場震住。
「忘……忘川……忘川……」軒兒艱難的喚著他的名字，每一個音都顫抖著，每一個字都疼痛著。無力而狼狽的她，什麼都做不了的她，胸口處劇烈而灼燒的刺痛，痛到連支撐心肺的骨頭都要粉碎殆盡了。
一個人，一生能創造多少奇跡？一個人，一生又必須要流多少血？一個人，一生又要有多愛，才會為了對方不顧一切？
白晃晃的劍鋒，刺進的，不止是他的後備，還有她那顆千瘡百孔的心。這一刻，她清楚的知道，這個世間，原來有太多的恩情，是無法償還的。
「軒兒，你不要難受，我沒事，一點都沒事……」你痛苦的表情落進我的眼眸，是比三十劍還要凌厲的酷刑。
「……」
「想想以後，軒兒，如果……我活著，帶你一起離開這，好不好？」那樣的話，就可以將刻進骨髓的遺憾，狠狠的抹去。
曾經一度的認為，希望就如同那鏡中的風月，空中的浮雲，飄渺而惆悵，令人嚮往而傷感。可是現在，你的笑容，就是我最後唯一的希望。
「最後一劍，將會捅穿你的心臟！」蒙毅手中緊握的利劍上嫣紅的血，將劍柄都染成了暗紅色，空氣中芬芳而黏稠的血腥味，如同妖冶的罌粟般，刺激著每一個收縮的毛孔。
水眸怔然的看著那把劍再一次高高舉起，就像電影中慣用的慢鏡頭，軒兒聽到了內心急切的呼喊，不要，不要，不不要不要不要——
龍陽君唇角的笑容，從來沒有此刻這麼安心過，好似，已經倘然的接受了這樣的結局。
「不要——！！！！！！！啊——！！！！！！！」
痛苦的嘶喊猶如狂怒的山洪，浩浩蕩蕩的傾斜，溫熱而腥甜的血液嗆的喉嚨如萬針扎進，所有的聲響，畫面在瞬間消失，整個世界，退回到最初的純白。不再無情，不再，那麼骯髒，髒到無可奈何。
龍陽君唇角微勾，漂亮的笑容猶如大片大片的血紅薔薇在淒冷的冬夜盛放。雙臂緊緊地將她擁住，抱的是那麼緊，彷彿要折斷她的骨頭融進自己的身體裡面一樣。
軒兒，不要難過，也不要流淚……你的每一滴淚，是比劍刺還要狠絕的利器，活生生要將我的心剜成碎片。
這個世間，於我而言，比死亡還要可怕的事情，就是看見你滿臉的心痛，而我什麼也做不了。相信嗎？其實，我很幸福，哪怕幸福的快要死掉了……
沒有遺憾了，不再遺憾了，只要我愛的人活著，我真的……沒有遺憾了……
鐺——
一聲清脆的劍器落地聲，並未聽見利劍穿透心肺，刺破心骨的聲音。蒙毅的雙手還尷尬的停滯空中，龍陽君鮮血淋漓的後背仿若最慘烈的夕陽，狠狠刺透了他的眼。心中對韓軒兒濃烈的恨意，不知何時，褪成了對他的敬意。
「為什麼不刺下去？」冷漠的侵入骨髓的聲音，帶著毀天滅地的威懾霸氣，如同所有的光明被瞬間摧毀，冷冽的黑夜吞沒了整片大地。
贏——政——
軒兒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凝望著他冷硬無情的俊顏，他會出現在這裡，那就表明，先前龍陽君所言，只有一半是正確的。迷茫飄渺的神智，模糊不清的視線，倏然變得清晰起來，仿若撥開曉霧的日出，光芒璀璨而耀眼。
閃閃的，晃花了她漂亮的水眸。剛剛，那一句話，她到底有沒有聽錯？他說，為什麼不刺下去？
嬴政，操控著所有的一切，看盡我們的狼狽，掙扎，恥辱，淚水，你很得意是嗎？你很痛快是嗎？你很開心是吧！！
心，彷彿被兩隻大掌緊緊握住，狠狠的從中間撕裂成兩半。軒兒忽然之間想要放生大笑，狂肆的大笑，笑她自作聰明，竟分辨不出這是一個血腥的陷阱！笑她妄作小人，誤打誤撞落到這步田地！笑她癡心錯負，一心一意所戀之人，居然是這樣一匹徹頭徹尾，吃人不吐骨頭的惡狼！
「末將自知難逃一死，但在死之前，兄長大仇未報，蒙毅，死不瞑目！」蒙毅單膝跪倒在嬴政面前，言辭懇切，聲調悲惋，濃烈的恨意若虛谷綿延，無邊無際。
他之所以還敢說出這句話，就是賭，賭韓軒兒這個賤女人如今真若宮中所盛傳的那般，已被大王忘得一乾二淨，失寵遭棄。證據就是，大王的人馬早已潛伏在陵寢之內，可韓軒兒遭難之時，卻並未出手相救。
他要死，韓軒兒，也要一同拉下地獄！那個該死的賤女人，絕對要用她骯髒的血，祭奠兄長的英魂！
「蒙毅，你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嗎？還是說，你的腦袋不止一顆？」漆黑的眸子若黑鑽般剔透溢彩，閃著炫目而璀璨的光芒，深邃的猶如古老的山脈，又若那暗流湧動的潮湖，讓人看不出半分情緒。
「末將明白死罪難逃，但仍要冒死進諫，大王，韓軒兒婦德敗壞，妖媚放蕩，根本不配為我大秦王后！」
人有多毒，就算是要死了，還不忘將所恨之人踩得體無完膚才甘心。軒兒冷笑著聽完蒙毅鏗鏘有力的諫言，千瘡百孔的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婦德敗壞？妖媚放蕩？還有呢？哈哈，哈哈哈——蒙毅，你恨我，再恨又如何？你亦只是一顆棋子！只是他用來證明我是否有資格成為王后的棋子！！」軒兒勉強支撐著孱弱如翼的身子，靠著牆壁，顫抖的站立著。水色的眸子深陷著無盡的絕望和痛苦，悲哀的幾乎整個世界，在她眼中，已經毀滅。
祁陽宮的那把火，確實是龍陽君所放無疑。然而，真正讓這把火燒起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嬴政——！
這可怕的一切，不過是他的一個遊戲，一個考驗，一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證明。證明她，是否有資格成為他的後？證明她，是否真的曾經轟轟烈烈存在過他的生命中！
「韓軒兒，孤王不得不承認，你確實有資格成為孤王的後。」縱使，腦海中沒有對她半點的記憶，可是，他要爭霸天下，要滅掉六國，就必須有個強勢的女子在內幫側。
無論是智慧思維，還是身手應變，韓軒兒，都大大超乎了他的意料。
再加上，當他親眼目睹她痛苦不堪的模樣時，心，竟無法控制的狠狠疼痛，如同一萬把刀子在淋漓切割一般，又恍若滾燙且熾熱的岩漿湧進五臟六腑，疼的整個內臟幾乎要被熔化成血水。
為什麼，會這麼痛……？
「嬴政，你當我是什麼？為何你總是那麼有把握我會乖乖按照你說的去做？為何，你連半分辯解都不屑，就堂而皇之的承認一切皆是你的所為？」為何，你在狠狠傷透我的心之後，卻能這樣面無表情的直視我的眼睛？
我都已經決定要留下了，哪怕未來注定要成為你深宮中的怨婦，哪怕手中要沾染更多無辜的鮮血，我認了，我全部都認了——！為什麼！為什麼你還要用龍陽君的性命來完成你的野心，來驗證你的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