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步步撕心
「可你怎麼知道血蟻一定會被引來?」
「舉個例子,如果你心愛的女人被困住了,你會不會想進辦法,甚至去搬救兵呢?而且,螞蟻的特點在於它們異常的團結,不會放棄同伴,才會那麼小小的一隻,合起來有那麼強大的力量。」
可有的時候,優點,也是缺點。這也就是為何血蟻合起來再強大,還是一群只能躲在黑暗中生存的螞蟻。大自然的生存競爭淘汰,必然會要有棄子的出現。
「你是說,利用血蟻的團結?」龍陽君微微驚詫,話未完,就被軒兒按住了嘴。
「可以了,趕快躲起來!」耳朵細微的分辨出那輕巧的腳步聲,來者數目眾多,唇角的笑容更深了。果然,不出她所料。
軒兒牽著龍陽君躲到那兩具死屍原本躺著的地方,小心翼翼的用盔甲擋住身體,只露出兩道細小的縫隙,來觀察著眼前的情況。
「從現在開始,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出聲,等著看好戲就行了。」
聞言,龍陽君頓覺好笑,他的嘴被她捂得緊緊的,連呼吸都困難不已,更別提出聲了。還是如此靠近,看清楚她漂亮的水眸,比這個漆黑的殉葬坑中那顆唯一光亮的夜明珠,還要來的灼亮百倍。又好似是一滴凝固的眼淚,一對上,心跟著微微發疼。
氣氛微妙而怪異,軒兒猶如伏在草叢中的虎獸,伺機等待著獵物的自投羅網。完全沒有注意到她身後的龍陽君,面色潮紅的厲害。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悄然傳進耳膜,由那只被軒兒加工過的血蟻帶頭,浩浩蕩蕩的血蟻群奔騰而來,對鮮血的渴望於它們而言,早已超脫了一切,更何況,還有那一隻被綁在髮釵上的血蟻做誘餌。
怪事發生了!
龍陽君好看的銀眸,瞬時張得跟乒乓球般大小。數不清的紅黑色血蟻竟像戰場赴死的死士般,一個接一個,從容的往水銀河跳,更奇特的是,同伴的死並未給予它們警覺,一批批的血蟻仿若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那般嘩啦啦的往水銀河中跳,水銀溶解時的吱吱聲,聽上去詭異而恐怖。
終於,有血蟻游到了那根銀髮釵上,貪婪的吮吸著那些還未乾涸的血液,不消一會兒,一條由血蟻屍體填鋪而成的『路』就矗立在她們的眼前。
「就是現在!走!」軒兒拉著龍陽君霍然而起,如同兩隻離弦的利箭,嗖然從繃緊的弓弦上射出,帶著凌厲破月的氣勢。
「那根銀釵與血蟻鋪出的表面積無法同時兩個人的重力,你先跳!」
「小軒軒,你在說什麼傻話?」龍陽君兀自站住,對上她倔強堅定的水眸,忽的有些心虛,感覺到軒兒握著自己的手力度加重三分,狠一咬牙,大步而出。
仿若一道閃耀的流星飛過,龍陽君用那雙曾被血蟻啃得鮮血淋漓的雙腿,嘩的一下邁開步子,往棺槨處跳去,他躍的如此之高,簡直叫人難以想像是憑那樣一雙腿。
不過,縱然躍的再高,也會受地心引力所擾,如果腳下沒有適當的踏板,他就會如折翼的鳥兒,漏油的飛機般,直直的墜地,落到水銀河中。
「踩啊——!你難道想死嗎?」軒兒在岸邊氣急敗壞的吼道。她豈會不知此刻他心裡在想什麼,這座由血蟻臨時搭建起來的落腳點,恐怕只能使用一次。
龍陽君略一咬牙,足尖輕點,原本下落的身子再一次躍起,剛剛好,落到了棺槨的邊緣處,腳踩著黃泥地,濺出些許揚塵。
軒兒懸在嗓子眼的心,倏然,緩緩落下。高度緊繃的神經,鬆垮的有如麵條,不過,現在還不是能夠掉以輕心的時候。
水眸掃過那座血蟻屍體構建的落腳點,銀釵附近的血蟻群由於剛剛那一踩,絕大部分都沉屍河底,她想要踩踏,幾乎是不可能了。
「小軒軒,快過來啊——」龍陽君急的大喊,眼見她腳邊的土地快要被水銀侵蝕沒了,心中焦慮萬分。
該死的,還是錯誤預估了血蟻鋪制的表面積所能夠承受的載重力嗎?銀的密度確實高於汞(水銀),可那支救命的銀釵卻已經沉下去了。難道說,這裡的水銀由於常年不見天日,密度上發生了改變嗎?
嗖——
一支銀箭飛射而過,棺槨頂端的夜明珠瞬間裂成粉碎。
是誰?!
軒兒猛的回過頭,對上一雙即便是在黑夜中都澄亮無比的湛藍色眸子,呼吸,戛然而止。
楚澈?!
匡啷郎的震動聲,好似整個殉葬坑都要塌陷了般,軒兒還未回過神來,就被一雙有力的雙臂緊摟在懷,埋進那熟悉而懷念的胸膛,輕巧的避開所有飛濺而來的塵土,石塊。
這個氣味?好聞的白玉蘭味道,真的,是他?!
軒兒心底一沉,仿若沉寂泥土中被黑暗覆蓋已久的種子,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一縷陽光,芽兒,豁然破土而出。所有的堅強,好像只是浮在空中的氣泡,只需他一個眼神,便被打回原樣,她還是需要被保護,被照顧,被憐惜的女子。
如同一團在鍋裡煮久了的蕁麻,百味交纏,一時之間,竟找不到出口。
明明只要輕輕一掙,便可脫離他的懷抱,可是,她卻發現雙手竟使不出半分力氣,宛若被冰凌凍僵了那般。耳膜處嗡嗡一片,腦海裡像是有上百隻昆蟲在上演著大合唱。聽不見殉葬坑轟隆隆的崩裂聲,也聽不見龍陽君聲嘶力竭的呼喊。整個世界,安靜的不像話。
「那混蛋屠殺了整個卡爾族!」仿若晴天霹靂,這句話耳邊驟然響起,軒兒騰地一驚,奮力從他懷中掙脫出來,水眸,凝望著他,含著極盡複雜的情緒。
他應該已經不記得了自己才對,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有沒有怎麼樣?小軒軒,沒有受傷吧?」龍陽君發瘋似衝過來,雙手緊緊抓著她的肩膀,銀眸焦灼的上下細細打量,恨不得黏在她身上一樣。
「你……怎麼?」軒兒定睛一看,原本被水銀阻隔的環形帶,又恢復成先前的黃泥地,正驚詫之地,被地面那些晶瑩的發光物微微晃了眼。
只見那支羽箭射中的地方兀自出現了一道裂痕,華麗的棺槨如同睡著的美人般,靜謐的全然不像話。軒兒靜靜的望著那座棺槨,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那雙湛藍色眸子的變化。
「我沒事。」
淡淡的推開他過於關心的雙手,軒兒拾起地上那根髮釵,將凌亂的青絲撩到後腦勺,意欲盤成一個髻,卻兀自的觸碰到一雙溫熱的大手,驚得她渾身如遭十萬伏特電流穿過。
「我來……」好聽而乾淨的聲音,柔和的宛如盛夏裡螢火蟲散發出來的淡綠色光芒。軒兒整個人僵住了,手中的髮釵被楚澈輕巧的奪了去,修長完美的十指,像是帶有魔力。
稍稍幾下,那頭凌亂的仿若海藻的青絲瞬時變得流暢柔順,楚澈靜靜的凝望著她脖頸纖細美好的曲線,綰青絲,挽情絲,哪怕心若浮萍,飄零如絮,終會,回到最初的原點。
軒兒從來沒有覺得時間如此漫長過,好像一分一秒都在指縫間遊走那般,感受著那雙溫熱的大手在發間穿梭,心頭,無端的湧出一股暖意。眼眶微酸,熱熱的,層層氤氳的水霧毫無徵兆的覆蓋了眼前的一切,那股酸酸的電流混合著血液,貫穿至身體每一個角落,就連指尖,都跟著緊緊發疼。
無論怎麼償還,對於楚澈,她,從來都是歉疚的。
「好了……」
像是海神波塞東終於褪去了可怕的海嘯,軒兒緊繃的神經,倏然鬆了下來,彷彿獲得釋放的死刑犯。眼眶中的刺痛感稍稍降了下去,若不是龍陽君那對複雜的銀眸死死的盯著,她,真的會控制不住情緒,掉下淚來。
想來真的好笑,哪怕是要死了,哪怕龍陽君因她被血蟻咬的鮮血淋漓,她都只會氣憤,只會難受,只會有著傾天翻湧的殺意。
而楚澈,只消一個輕微的眼神,一個簡單的擁抱,甚至,都沒有喚她的名字,十指微纏,為她綰上那一頭青絲,就令她鼻頭發酸,胃海陣陣縮緊,心臟,狠狠的疼,若萬針利落扎進。
「你這個魔鬼,離她遠點!」龍陽君怔了半會兒,緩過神來,朝楚澈嘶吼道,雙手毫不客氣的使勁一推,楚澈的身子卻穩固如山,沒有撼動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