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姦夫『淫』婦(3)
要他原諒,僅僅只是一時糊塗所犯下的錯嗎?一時糊塗,便將可隨意調遣軍隊的符令給了嫪毐,差點要了她親生兒子的性命?
嬴政雙手緊攥成拳,指關節處捏的咯咯作響,臉色黑沉鐵青著,彷彿一座隨時都會爆發的活火山。軒兒凝望著他的側臉,不由得擔憂起來。他會怎麼做呢?就算趙姬再怎麼不對,做了再多的錯事,在重孝的戰國,嬴政若是對她有半分不敬,都是會落人話柄的。
可面對著一個為了情人要殺兒子的母親,除非是聖人,才會無限的包容原諒。
更何況現在嫪毐已死,死無對證,趙姬無論說什麼,都不會有人敢駁斥她的話。嬴政,你會怎麼做呢?若是懲罰,勢必日後會背上不孝的罪名而遭儒生們的攻擊,若是不懲,王的威信受損,這對於剛親政的你,無疑是個不小的打擊。
「母后何出此言?」唇角微彎,他強硬的扯出半抹笑,走上前,小心的將趙姬扶起,語調溫和,儼然一派孝子風範。
「既然一切都是嫪毐奸人的罪過,自然就與母后無關了,孩兒定會乾淨的處理此事,不讓母后煩憂。」
「大王……?」趙姬似是難以置信,美眸睜得大大的,望著嬴政完美無缺的笑顏,怔怔的出神。
「今夜讓母后受驚,是孩兒的罪過才是。」
軒兒隱於袖中的五指,無端的握緊,剛剛她沒有聽錯,嬴政說了乾淨的處理這句話,意思已然再明顯不過。她靜靜的望著這對裂開了一道深深溝壑的母子,突然,湧出莫大的頹敗感。青夫人若是見到這一幕,必然會痛心的掉淚吧。
「孩兒這就讓母后全無後顧之憂,來人,將那兩個孽種放下來。」趙姬聞言,面色一喜,激動的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可惜,嬴政接著說出的二字,瞬間將她從天堂瞬間打入十八層地獄。
「撲殺!」
轟——轟隆隆——轟——
好像巨石碾過大地,發出震顫的轟隆聲,陰暗的夜空忽然間雷聲大動,雪亮的閃電毫無預警的劈下,令人無端端的發寒。難道,是天也跟著發怒了嗎?
軒兒望著嬴政血色的黑眸,趙姬絕望的臉,骨髓裡,生出碎裂的涼意。撲殺,即將人裝在口袋裡亂棍打死。
這樣的刑罰,是極其殘忍的,特別,對像還是兩個三歲的孩童。若用撲殺,無疑是滅絕人性的。
「母后怎麼了,孩兒這樣的處罰,有什麼不合適嗎?」嬴政唇角的笑容不改,卻多了絲猙獰的味道。
「大王,大王,放過我們吧!放過我們母子三人吧——我求你,我求求你——!!」趙姬滿目哀戚,聲音淒厲悲切,全身上下,顫抖的厲害。她以為自己殺死了嫪毐,便可以保存兩個孩子,誰知道,嬴政的心,竟狠到了如此地步,即便是他同母異父的兄弟,也毫不留情的撲殺!
這十幾年來,她養育的到底是人還是魔鬼?此時此刻,真的紊亂不清。
「母子三人?母后在胡說什麼?那兩個,只是嫪毐的孽種,是他與宮中賤婢所生,與母后,難不成,也有關係?」嬴政的聲音邪肆而蠱惑,說出來的話,比霹靂的閃電還要來的可怕。
趙姬無言的望著他比修羅還要可怕的俊顏,如置冰川深處,凍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大王,就算是嫪毐的孽種,那也只是兩個孩子,更何況現在嫪毐已被誅滅,大王若是殺掉兩個毫無反抗的孩童,只怕,會遭天下人恥笑。」雖然她很清楚嬴政心中此刻的憤怒,可是,孩子是無罪的,不是可以選擇出生與父母的,即便那是嫪毐與趙姬的孩子,是孽種,亦是無罪的。
「韓軒兒,誰給你的膽子,居然敢如此對孤王說話!恥笑?讓這兩個孽種活下來,才是孤王此生莫大的恥辱!」
「可不管大王承認也好,否認也罷,這兩個孩子,是你同母異父的親兄弟!手足不可相殘,大王當真想做那冷酷絕情的暴君嗎?」
轟隆——轟隆隆——
夜空雷鳴轟動,天邊灼亮的怪異,黑眸陰沉血紅,泛著嗜血的殺意。還未等軒兒說完,大掌倏然緊扣住她纖弱的喉頸,他掐的是那麼用力,彷彿要徒手將她的腦袋扭下來那般。
「韓軒兒,閉嘴!」
「大王是害怕了?可這是不容泯滅的事實,如果你心中的憤怒要靠殺人來化解,那麼,大王不必手下留情。」喉骨被捏的碎裂作響,胸腔中的空氣好像瞬間被抽乾了似的,軒兒咬著牙,盡量說的流利些,煞白的小臉,蒼翠如紙,似一戳,便碎成粉末。
「很好,韓軒兒,這是你自找的!」嬴政黑眸中翻滾著凜冽的殺意,唇角的笑張狂而邪肆,五指慢慢收縮,像是在捏碎一塊軟豆腐般。死神的鐘響噹噹的敲起,五指收攏的愈發緊起來,她沒有半分掙扎的跡象,水眸平靜無波,仿似理所當然的接受了這一切。
既然如此,就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黃泉路上後悔去吧!
嬴政心一橫,欲要加大力度,一鼓作氣捏碎她的頸骨!突然,心臟好像是被鋒刀狠捅,疼的他幾欲站立不穩。手上的力量瞬時鬆開,軒兒重重的跌落在地。
「咳咳咳——」喉嚨一時間撕癢難受,她禁不住陣陣劇烈咳嗽,大口大口的喘氣,小臉漲得通紅。
毫無疑問,剛剛他確實是要下殺手了,可是,為何在最後一刻停了?
「殺了你,也無法消解孤王的憤怒,你們幾個還愣著幹什麼,將這兩個孽種撲殺!」嬴政凌厲的咆哮聲嚇得兩旁木偶般的侍衛渾身一哆嗦,他們瞬時握緊了手中的粗木棍,高高的舉起,眼看著就要打在那兩麻袋上。
「不要——!!」趙姬嚇得兩眼發黑,昏了過去。
「啊——!」隨著後背一陣火燒火燎的劇痛,軒兒整個人疼的幾乎差點昏死過去,陣陣劇烈的咳嗽,伴隨著黏稠的血腥味。
棍棒落下的那一刻,她不顧一切的衝上去,將兩包裝了孩童的麻袋緊緊的護在懷中。執棍的士兵簡直難以置信,她這副傷痕纍纍的身軀,竟然還能爆發出那般驚人的速度。不過,這兩棍子下去,她起碼碎了好幾根骨頭。
「韓軒兒,你當真瘋了不成?」
「……」軒兒唇角努力上揚著,此時此刻,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後背那幾根斷裂的骨頭好像是穿破了肺孔般,尖銳的刺痛,活活的,要將她折磨死。
「整件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誰要你多管閒事!」嬴政狠狠斥道,心臟彷彿被無數只毒辣的黑蠍子啃噬,說不出的難受。韓軒兒,到底是誰?為何她受傷,他也會極度的不舒服?
「咳咳……誰……誰說與我無……無關,絕對……絕對不能看……咳咳咳……看著你鑄成大錯。這,這兩個……孩子,殺……殺不得……」
「殺與不殺,全由孤王決定!韓軒兒,現在的你,還有擋下第二棍的能力嗎?」再挨一次棍子,她將必死無疑。非親非故,而且還是嫪毐的孽種,為何她要不顧一切的去保護?他真的很難明白。
「呵……」
「你笑什麼?」為何,為何與死亡交接的時刻,她還可以如此從容淡定的笑著,不帶半分怨恨。
「你不會,咳咳……你不會……」如果要殺,剛剛就可以掐死自己,可是,他沒有。無論長大後的嬴政再怎麼變,她還是相信,他善良的本質未變。
「你錯了,這兩個孽種,非死不可!」語畢,嬴政俯下身,將孱弱的有如嬰兒的軒兒扯進懷中,不去看她,以免對上她失望落寞的眼神。或許,這個女子真的在他的生命中留下很深的痕跡,可是,他現在半分都不記得了。
他是秦國的大王,是萬民的主宰,有著不可侵犯的威嚴,絕不動搖的王權。身處高位,危機四伏,若不想被殺,只能先下手為強,哪怕是兩個毫無反抗的孩童,亦要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隨著他大掌的再度揚起,軒兒的心,好像墜入大海的落日,整個大地所有的光芒被瞬間吞噬,傷心絕望難受悲痛怨恨,一時間所有的負面情緒如火山爆發。她好恨被他緊擁在懷,無力動彈的自己。她好恨只能聽著,看著慘劇的發生,卻什麼都不能做,無能為力的自己。她好恨,無端被命運所安排的棋子,最後不堪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