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命懸一線(1)
為何,自己在來楚之前沒聽楚澈提過,甚至從來就沒有聽過。現在總算說得通了,流風家已經在秦國境內,就算曾經在韓國再輝煌,在楚國也是斷然不敢肆意作為的。
「你想輕薄於我?」軒兒見他不僅不離開,反而還走過來為自己把脈,故意調笑道。
當下流風秀林面紅耳赤,好像一個剛落紅的小媳婦般。漲紅了臉瞪著軒兒,氣惱著從袖中掏出一個白淨的瓷瓶,倒出一粒淡香的白色藥丸,遞到軒兒唇邊。
「吃!」惡劣至極的口吻。
「媚藥?」
「你——!」流風秀林的臉紅的像是著了火。
軒兒心底暗暗好笑,對付這種迂腐書生,根本輕而易舉,雙指夾起那粒藥丸,吞下去,果然胸腔中那火刀子般的刺痛減弱不少,看來這書獃子還是有點用的。
「下次,我還是要殺了你這妖女,哼!」語畢,流風秀林闊步離開,如杉的背影單薄纖瘦,很難想像就是這麼一個人,面對著民間傳聞修羅的自己毫無半分懼色。
「帝林,你要一直跪著嗎?」軒兒望著一直跪在自己馬前的帝林,並不打算追究他今夜洩露自己行蹤的責任。
「屬下該死,還請大人責罰!如果不是因為屬下洩。」
「打住,這件事就此作罷,對大王,你一個字都不准說,明白嗎!」如果他知道,必然會再釀成奴隸慘案同樣的事情,她絕對不會,讓他再因為自己沾上半分污點,楚澈,你是最完美的神,你將會是萬名的主宰,給這片被踐踏和蹂躪了無數次的大地帶來希望與和平。
他注定會是楚國百姓的信仰,是全天下女子都希冀托付一生的良人,亦是她所認定的主宰。無論生死,與君絕不相離!
「屬下明白。」帝林雖沒有過多的表情,可明顯是舒了一口氣。
「回宮。」
今夜發生了太多事,需要她靜下心來好好思考,就算這具身子的負荷已經到了極限,然嬴政的那番話絕對不是兒戲。他,真的會發兵打過來。哎,真是遇到了多事之秋,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明日要操勞的只怕會更多,防禦這一塊雖然有早做準備,可要想達到萬變順應,根本還不可能。
楚國境內的大獎也寥寥無幾,雖然自己有建立小組培訓,然而這些沒有經歷實戰的將軍,真的能夠打得贏秦國的虎狼之師嗎?楚澈的澈字營,加上吳起所帶的兵馬,根本還沒有全勝的把握。
軒兒越想越糾結,不知不覺已然到了楚宮門口。
遠遠的,就見一身著雪衣的男子披著蓑衣,立於宮門前,好像是一尊華美的雕塑,四目相對,望著他異常蒼白的臉,軒兒的心如針刺般,碎碎的疼。眼眶瞬間灼熱難忍,紅的似岩漿淌過。
「參見大王——」軒兒與帝林雙雙下馬齊聲跪道。
「軒兒……」楚澈絲毫不顧旁人在場,褪掉身上的蓑衣披在軒兒身上,淡藍色的眸好像一片無垠的海,美的令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淅瀝的雨聲雷聲轟隆,淹沒了他微微嘶啞的輕喚聲。
大雨在下著,閃電在呼嘯,可周邊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整個世界只剩他們倆,彼此的眸光交織,無法說出口的話是那麼的多,多的塞得滿滿一缸都不夠。
軒兒緊握住他冰冷刺骨的手,心底駭驚。楚澈,究竟在大雨中等了自己多久?臉色如此蒼白,莫不成又犯病了?
「我回家了。」軒兒唇角努力上揚,綻出一個好看的微笑,溫暖如熏。
他忽然有種錯覺,整個世界都不重要了,所有的擔心也不重要了,她已經認可。家?是因為自己在她身邊麼?楚澈悄悄壓抑住內心的狂喜,侍女們早已將熱水準備好,即便是捨不得,可他更擔心她受涼。
「嗯……」他點點頭,淡淡的回復裡包含著萬千複雜的情意,好多話想說,出了口,卻只是一個簡單的『嗯』。
軒兒笑著轉身,剎那,一個轟隆的響雷驟然響起,好像一把巨斧破開了天地,重新構建整個紀元。
「大王——!!」一聲淒厲的長喝。
濃重的血腥味混雜著雨水的鹹腥味湧入鼻間,軒兒怔住半晌,呆滯的望著那俊美的唇邊溢出的鮮血將那件雪白的袍子染成妖嬈的鮮紅色,紅的是那麼觸目,如同烙鐵般,活生生要刺瞎她的眼睛。
楚……楚澈……
不……不要……
「楚澈——!!!」
轟隆——轟——
雷聲滾滾翻騰,似太平洋海嘯般肆意張狂的舞,瓢潑大雨若無形的鞭子抽打在她的身上,一下一下,似刀子般撕心裂肺的疼。
「軒大人,你先去換身乾淨衣裳吧,不然連你也……」帝林望著軒兒堅定異常的眸,話說了一半,終還是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水滴順著青絲緩緩流淌,後背粘濕的難受極了,軒兒怔怔的望著床榻上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的楚澈,彷彿身處北冰洋的小島,小島伴隨著海底地震慢慢的塌陷,鹹腥的海水漫過唇,鼻,眼,直至將所有的一切淹沒。龐大的海壓像是一把銳利的刀子,將心肺一刀一刀的切開,再灑上椒鹽,刺裂裂的疼痛如同電流般擊穿全身,蔓延至每一個角落。
楚澈,楚澈,楚澈,澈……
一聲一聲無言的呼喊,指尖麻麻碎碎的疼,眼眶酸脹微熱,好像有熱熱的液體悄然浮出,模糊了堅定的視線,
暴雨中,他的血好像傾湧的海潮般,怎麼止也止不住,混雜著雨水,身上好聞的白玉蘭香味是那麼的淡,昏過去前微揚的唇角,讓人莫名安心的微笑。
心中焦急如焚,好像炙熱的岩漿肆意的淌湧,那麼的劇烈火熱,仿似要將五臟六腑全部熔盡般。
等待漫長的彷彿徒步走完一千個光年,又走過了一萬個光年,太醫們一個一個的進去,又一個一個得搖頭出來,軒兒懸在嗓子眼的心,好像是被攻陷的城堡,一點一點的陷落。
殿內是一片死寂的沉默,仿若黑夜來臨前的黃昏,泛著無邊的寂寥,好似在昭示著什麼。
不,不要,不要放棄,楚澈,醒來,醒來啊——
「到底怎麼樣?大王的病嚴不嚴重?說話啊——!啞巴了嗎!放心,據實相報,我絕不追究!」軒兒深吸一口氣,努力的穩住心神,體內蠢蠢欲動,彷彿在渴望著砍下所有太醫的人頭。
「大……大王本就身子虛弱,長年征戰,受傷無數,累積了許多舊疾,再……再加上今夜淋雨,遭寒氣襲體,只怕,只怕是……」
「說下去!」隱於袖中的十指玉結,咯咯的指關節作響聲,令那太醫嚇得渾身一哆嗦,繼續稟報道。
「如果大王今夜內未能醒來,只怕後果會難以預料。」太醫盡量婉轉的表達著內裡的詞意。
「……知道了……」
軒兒喉間一聲低啞的歎息,水眸驟然瞇起,掠過一絲凜冽的殺意,沉著臉,不發一言的走出去。她很清楚,自己再呆下去,不僅會打擾他的治療,更會抑制不住體內那股憤怒的想要殺人的**。
什麼時候起,楚澈,在心中佔據了如此重要的份量,而自己,居然渾然未覺?
冷寒的大雨打在身上,卻不及他蒼白的俊顏皺起的眉頭來的令她難受萬分之一,呼吸好像是用刀子在往心肺插,一下又一下,淋漓的鮮血源源的湧出,綻成最妖嬈的蓮花。
匡當——
一陣清晰的脆裂聲響,軒兒趕忙衝進殿,只見灑了一地的濃黑湯藥狼籍的像是徒步行走的旅人般,各個太醫嚇得渾身顫抖,哆哆嗦嗦你一言,我一語的推卸著責任。聽了半晌,總算是明白原來藥根本喂不進去。
「再去端一碗,我來喂。」軒兒的淡定冷靜像是一針鎮定劑,將那股躁動恐慌的氣氛給壓了下去。
接過湯藥,溫熱的觸感順著瓷碗湧進心房,執起調羹的右手微抖。雖然盡量避免看他蒼白如玉的容顏,可視線還是無法阻擋的落在他精緻美好的五官,心中深藏的那根弦,騰地撥響,發出一個低低的顫音。
調羹將藥喂至唇邊,勉強的吞下去,眾人剛露出半分喜色,突然楚澈陣陣劇烈的咳嗽,大團大團嫣紅的血似妖嬈的薔薇,綻滿了雪白的內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