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七天七夜(2)
另一條，是繼續辛苦的走下去，承擔真正的韓軒兒應有的責任，背負她所需要背負的一切，不再迷茫，不再奢求，不再希冀。軒轅之女的命運，將由她改寫！即便，滔滔五千年的歷史，已然注定。
「韓軒兒，韓軒兒！你與孤王約定之期未到，孤王不准你離開！」對著那熊熊的大火，嬴政霸道的狂吼，發了瘋般緊擁著那具燒焦的女屍。
「韓軒兒，你是孤王的奴！沒有孤王的命令，你不準死！不準死，聽見沒？」
「韓軒兒，那場賭局，你贏了！你贏了！你不是想殺孤王嗎？現在孤王把命給你，你給我活過來啊！！」
緊抱焦屍的身軀顫抖的就像風中的落葉，軒兒十指深深陷進枝幹中，唇角微彎，勾出一抹淡淡的諷笑。他不是一直想要害死她嗎？多少次無辜陷害，他都隔岸觀火，不發一言。
如今，卻抱著『她』的屍體咆哮，嘶吼、悲鳴，算是後悔嗎？
「韓軒兒，韓軒兒，韓軒兒，醒來！醒來！醒來啊——！！」雙膝跪地，他緊摟焦屍的雙臂好像痙攣般，使不出半分的氣力。上天為何總在他擁有一絲溫暖時，又無情的奪走，他到底錯在哪？錯在哪！
「韓軒兒，你不是恨孤王嗎？你不是恨孤王恨得要死嗎？你醒來啊！醒來殺死我啊！」
「韓軒兒，你起來殺死我啊——！！」
一聲一聲的長嘶，若低於冤魂的哀靡，嬴政痛不欲生的抱著那焦黑發臭的屍體，後背弓成蝦狀，隱忍的顫抖著。此時，他褪去了所有的霸氣，所有的驕傲，所有的偽裝，仿若無助的幼童般，讓人的心，無端端的發疼，眼眶酸澀，隨時都會潸然淚下。
這，就是真實的你嗎？軒兒在心底輕問，有著片刻的恍惚。緊握枝幹的十指，關節處慘白的厲害。不能心軟，他是嬴政！他是心懷雄心、謀略過人的帝王，是左右著天下所有人命運的主宰！他的心，絕對不能要！
她也根本，要不起……
「都走了，軒兒，你也要離開嗎？離開我嗎？不可以！你不可以這麼自私！不可以——！！」多久？上天還要折磨他多久？還要多久才算是盡頭！
「對不起，對不起……韓軒兒！全是我的錯！是我來的太遲了！對不起——！！」聲音嘶啞而低沉，卻有著劃破蒼穹的力量，如同一池蓄滿了悲傷的湖水，緩緩溢出，瞬間，淹沒了整片大地。
「醒來啊——求你醒來啊——再原諒我一次！一次就好！我不想放開你，就此放開你！韓軒兒，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韓軒兒，韓軒兒，我的韓軒兒……醒來，醒來……」
噗——
嫣紅的血從喉間噴湧而出，濺在他藏青色的龍袍上，若琉璃般剔透黑眸毫無光澤，似乎堆滿了塵埃。軒兒靜坐在樹梢上的嬌軀微抖，唇角的淡笑，略有一絲自嘲。
該下去嗎？選擇第二條路？辛苦，不安，惴惴不安，沉溺在仇恨中，痛苦的活著？還是……
「韓軒兒——醒來！！醒來——！！」
「政……軒妹妹已經……」一直隱於暗處的公孫婉兒忍不住走近，小手捂著胸口，忽略那碎裂的疼痛。原來，他也是有情的，對女人，不止是利用，不止是為了成就霸業。
韓軒兒，到頭來，還是你贏了嗎？
「滾開！孤王何時允許你靠近？」憤怒的黑眸燃燒著熾烈的火焰，好似一頭咆哮的雄獅，張開了鋒利的爪，令人不寒而慄。
「人死不能復生，又何苦……」
「住嘴！孤王一定會將此事徹查到底！寧可錯殺一千，也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不管是誰？！」他所有的痛，要那些縱火者千倍的還回來！
「孤王不想見任何人，滾！」
公孫婉兒臉色白的幾近透明，好像魂魄脫離了身體般，那個滾字，徹底終結了她所有的希冀。一直以為只要守在他的身邊，付出一切，就可以得到他的心。
原來，愛上他，一開始，就是將自己推進了地獄……
所有的一切，都落進軒兒的眸底，好似上演著一場悲情的戲劇，本應為主角的她，卻不知何時，變成了最冷清的旁觀者。
只需走出一步，她便可終結他的悲傷，他龐大的痛苦。然而，只要一想到沉夜的死，她就狠狠的遏制了那『愚蠢』的想法。
他該痛的，這些是他應得的報應！腦海中不停的強迫自己，一切都是他的報應，是報應！是報應！是報應！！可她卻絲毫開心不起來，甚至，也被那巨大的悲傷所渲染。
本以為他會一夜恢復，她亦可以放手去將事情查個明白。雖然，心裡早已猜曉了始作俑者是何人，可推測終究只是推測。
然而，嬴政卻死死抱著那具焦屍，七天七夜，一動不動，任憑趙姬、呂不韋，乃至百官下跪苦苦哀求，亦凌然不動。
軒兒微微詫異，她從來沒有想過嬴政會如此，歷史的評價，難道錯了嗎？萬家書寫的史書，也難道錯了嗎？他不是該絕心冷情，殘暴不仁，處事果斷，乾淨利落，他不是最冷心絕情的帝王嗎？他不是日後整個中國的主宰嗎？他不是赫赫聲威的千古一帝嗎？居會然守著一具焦屍，七天七夜？
他瘋了？還是她瘋了？
黑眸凹陷，眼圈發黑，墨發凌亂落拓，焦屍的臭味幾欲令人作嘔，他卻沒有一絲不適，不笑，不言，就那麼靜靜的抱著『她』，直至，滄海桑田，地老天荒。
夜幕徐徐降臨，嬴政下了死令，誰膽敢靠近一步者，株連九族。
「孤王說了不准靠近，你想死嗎？」沉緩低啞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威脅，他並未抬頭，音調陰冷如冰。
「莫不成大王，很希望我死去嗎？」軒兒唇角微彎，這幾天他形銷骨立的模樣全被她看在眼裡，若是再不出來，只怕是鐵人，也熬不下去了。
「大膽！你——你……你……」
轟——
黑眸陡然驟縮，好像巨雷劈響，將黑夜撕裂成白晝。龐大的身軀微顫，唇角微動，他緩緩的起身，心臟劇烈的跳動著，略略發疼，悄然蔓延至指尖。
「軒……韓，韓軒兒……」
「韓軒兒？韓軒兒——！！！」
嬴政彷彿被冰封千年突然之間甦醒了般，全身一顫，如遭雷擊，似乎一千個太陽瞬間從地平線上升起，巨大的光芒傾覆了整個黑夜，凍結的血液感受到光和熱，裂開了冰封，狂熱的思念與熾烈的愛戀交織，數不清的話語幾乎要將他的胸腔漲爆。
出了口，卻變成……
「你還在，真好……真好……」七日七夜的瘋狂折磨，早已令他精力耗盡，唇角輕揚，勾出一抹釋然幸福的笑，失而復得的狂喜，令他的眼眶微微酸澀。
「韓軒兒，我的韓軒兒……」
雙臂緊緊的將她摟在懷中，緊的連半絲空氣都透不進。他是那麼的用力，想要將她揉進身體裡面般。滾燙灼熱的吻如同暴風驟雨般，鋪天蓋地的砸下，他霸道而貪婪的含住她柔軟香甜的唇，這七天七夜就像是七十個世紀那般漫長，瘋狂的思念如同野草生長，幾欲吞噬掉他全部的理智。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擁有她，將她深深的嵌進骨子裡去，韓軒兒，韓軒兒，韓軒兒，他的韓軒兒，回來了，回來了。腦海中聲音不斷迴響，迫切他想要更多，手探入褻衣的剎那，卻被她一把打掉。
「大王還是先沐浴更衣吧。」軒兒任由他將自己的粉唇吻得又紅又腫，秀眉輕蹙，只當是被狗咬了。
「韓軒兒，你竟敢嫌棄孤王？！」他陡然提高音調，胸腔滿是怒火。他為了誰將自己整成這副模樣，她居然還敢嫌？
「不然呢？要我和一個渾身散發著焦屍味的人接吻，上床嗎？」
「你身為女子，居然敢說出這般恬不知恥的話！韓軒兒，你瘋了不成？」
「難道你剛剛不是想做那些嗎？做比說，哪個更不知恥呢？」唇角輕勾，掛著一抹淡諷的笑。
「韓軒兒！」
「大王若還有精力，最好先將案幾上奏折處理掉。」軒兒轉身欲走，七日七夜，他未成眠，她亦如此，他抱著『她』七日七夜，她守著他七日七夜，這具孱弱的身子，已然疲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