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七天七夜(1)
公孫婉兒緋紅的雙頰,似醉人的桃花,艷麗妖嬈,玲瓏的嬌軀,恍若水蛇般,緊緊交纏那龐大的身軀。
震驚?失望?諷刺?落寞?嫉妒?憤恨?
不,不,她不會,韓軒兒的心如鋼鐵,完美的沒有任何缺口。低下頭,凝望著特意準備的雪色裙紗,乾淨而素雅,美得好似幻覺。可眼前的一切,讓她精心的裝扮,變成了一場華麗的諷刺。
原本,她藏於宸宮的屏風後,是想給他一個驚喜,待到合適的時間,再出來。可等了約莫半柱香,見到的,卻是嬴政與公孫婉兒在床榻上纏綿不斷,顛鸞倒鳳的激情畫面。
狂野而奔放,青絲糾結在一起,黑眸閃亮迷醉,若暗夜中最耀眼的寶石,唇舌激烈的交戰,他就這麼飢渴難耐嗎?
軒兒隱於袖中的十指緊攥,長而銳利的指甲深陷進掌心,溫熱的液體一滴、一滴,緩緩沁出,可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唇角微勾,燦爛灼亮的笑容明媚的似乎,會晃花人的眼。脊背如同無數把冰刃利落的劃破皮肉,直戳進骨,冷得她身子打顫。血液一寸一寸,凝結成冰,凍得心臟,硬生生的發疼。
眼眶酸澀,她悄然縮了縮身子,那『淫』靡的聲音,仿若鋒利的羽箭,刺得耳膜脆生生的疼。她在笑,笑的無比陽光,卻絲毫掩飾不住眸底那份破碎的悲傷。
宸宮,除你躺過之外,孤王從未允許任何姬妾進來。
她怎麼忘了?嬴政是帝王,他要的是江山,是江山!怎麼會為自己,捨棄弱水三千,而只取一瓢飲?
「政,你又弄疼人家了——」激情過後,公孫婉兒酥媚入骨的聲音令軒兒唇角笑意更深,深的發寒。
「難道婉兒不喜歡孤王這般疼你嗎?孤王讓你去辦的事,如何了?」
「義父看的太緊,那個東西……臣妾……」
「混賬!呂不韋那老匹夫都一腳踏進棺材了,居然還想與孤王爭權?」怒喝聲若暴雷炸響,空氣中的曖昧氛圍,立馬消減大半。
「大王莫氣,義父好歹也為大秦江山立下過汗馬功勞,如今大王尚未親政,朝中各方勢力,還需義父平衡才好。更何況,待大王親政後,兵權自然歸您吶。」
原來,另一半在呂不韋手中,趙姬的鳳符只統領大秦二分之一的軍隊,只要將另一半偷得交給楚澈,自己便徹底還了他的恩情。
軒兒冷眼環顧四周,這座囚禁了她的牢籠,終於,就要說再見了。
「那軒妹妹的事情,大王打算怎麼辦?真的,捨得將她送給澈安君?」
轟——
剛剛,剛剛是不是聽錯了?嬴政,打算將自己送給楚澈?
水眸驟縮,整個人如遭雷劈般,半晌,如石像般紋絲不動,甚至忘了呼吸。胸腔所有的氧氣好似瞬間被抽空,無數尖銳細小的刀子利落的刺進,心脈最柔軟的地方,碎碎麻麻的劇痛,悄然蔓延全身。
「政,怎麼不說話?捨不得嗎?若不是如此,澈安君會肯來秦?話又說回來,他對軒妹妹還真是癡情吶,到現在,居然還癡心未改。」
一番話,灌進耳膜,軒兒秀眉緊蹙,覺得分外刺耳。
「婉兒,今日你話有些多了。」瘖啞低沉的聲音,聽不出半分情緒。
咚咚——
一陣急促小心的敲門聲,只聽得趙高哆嗦的稟報道。
「大王,不好了,軒宮走水,火勢一發不可收拾,所有婢女僕從盡燒成灰碳,軒主子她……」
「韓軒兒怎麼了?!該死的奴才!你怎麼早不進來通報?」嬴政暴喝如雷,將宸宮每一根柱子都震得嗡嗡作響。
「大王,奴才立刻擺駕。」
「荒唐!傳孤王命令,若是韓軒兒有半分損傷,孤王要今夜軒宮周圍所有人陪葬!」憤怒的咆哮幾欲穿破耳膜,軒兒冷笑著凝望他怒火萬丈的臉。至於嗎?只不過是把自己當做玩物,一件物品的丟失,用得著如此慌張?
沖天的火光仿若一頭剛出籠的血紅魔物,張狂熾烈的在天空舞著,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燒焦味,辟里啪啦的燒破聲如竹刀鋸木般。
暗夜的風凜冽寒冷,打疼她纖細的胳膊。軒兒躲在暗處,默默的看著那場大火將所有的一切燒燬,撕裂,粉碎成末。
「大王!火勢太大,根本毫無生還的可能,五個侍衛進去,早已經燒成焦炭了。」一位面色污黑的侍衛叩首道。
「放肆!誰敢後退,孤王株連九族!」邊說,嚓的一聲,手起,劍落,侍衛的鮮血瞬時濺了一地,頭顱滾至一旁。
「救出韓軒兒,孤王重重有賞!」他補充道。
黑眸泛著琉璃般剔透的光,直直的盯著燒的不成樣子的軒宮,眸光若飛逝的流星般,一點一點的暗下去。大掌緊攥成拳,指關節處慘白的厲害,龐大的身軀,仿若瞬間縮小了無數倍。
你,會難過嗎?
軒兒心底悄然發問,樹蔭錯綜複雜,掩蓋住她嬌小的身影。靜靜的凝望著那劃破蒼穹的大火,劇烈的光芒微微刺痛她的眼。
這場火,於誰最有利,誰就是縱火的元兇。可值得懷疑的對象太多了,這秦宮之中,她處於風口浪尖上多時,若不是她計劃周密,巧妙應對,只怕早已魂歸西天。
「出來了!出來了!!」
隨著驚喜的叫喊聲望去,熊熊的大火中衝出一個人來,他邁著緩慢沉重的步子,背著光,雖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可身上大塊的衣料被燒的稀爛,一個個鮮紅的火泡、灼傷的痕跡,在火光的照耀下,分外明顯。
蒙恬手中橫抱著一具燒焦了的女屍,她的臉被一塊白布蒙著,高大壯實的身軀邊走,似邊在微微顫抖。週遭的空氣緩慢而停滯,仿若空曠無人的劇院般。
「請大王降罪!末將有負王命!」蒙恬單膝跪地,聲音沙啞而堅定,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
「蒙將軍,這是……」黑眸驟然緊縮,嬴政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掀開那白布,猙獰燒灼的面容曝露在空氣中,眾人皆倒抽一口冷氣,不忍去看。
「末將找到軒公主的時候,她……她已經……」
嬴政怔在原地,身軀僵硬,黑眸銳利如出鞘的寶劍,突然猛地衝向熾烈燃燒的軒宮,大聲的嘶吼道。
「這不是她!這不是她!!大膽蒙恬!居然敢欺騙孤王?來人,將他拿下!孤王親自去找!孤王要親自去救她!」
「大王,不可啊——」趙高一把抱住嬴政的雙腿
「韓軒兒還在裡面,她在裡面!放開!放開!!」
「大王身繫秦國萬千百姓,絕不能以身涉險,往大王三思!」
眾人跪倒一片,振振有詞,大火還在燒著,幾乎燒透了半片夜空。軒兒安靜的窩在樹梢裡,冷眼笑看著眼前的一切,彷彿只是一場再滑稽不過的鬧劇。
果然是七三劫波,若是自己沒有一時興起去宸宮,只怕那具燒焦的女屍,就真的是自己吧。
呵,也難為了,辛辛苦苦放火,還要找個與自己身形相似的女人做替死鬼。若是自己此刻走出去,只怕會嚇到一片人。
夜一點點的逝去,大火漸漸熄滅,濃濃的燒焦味浸染著週遭的空氣。嬴政遣退了所有人,高大的身影在那暗紅色的火舌前,顯得略略單薄。
可背叛就是背叛,嬴政,他無心、無情、亦無愛!那麼,她一樣可以做到,呵,只需變回原來的自己即可。
原來的她,冷硬,狠辣,無情,即使十個指甲被狠狠扯掉,鮮血直流,疼的鑽心刺骨,亦可以面不改色,眼皮不眨。
擺在她的眼前,有兩條路。一條,離開嬴政,離開秦宮,離開秦國,自此便得到了苦尋的自由,不再需要日夜提防,更無需面對陰險狡詐的人心,將偽善的面具,全然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