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奉旨迎駕
一名口木顧問軍官的「陣亡」,在口木人眼裡也許是正常的戰損,在俄國貴族眼裡卻是遠東黃獼猴對優越的俄羅斯民族的挑戰。
其實,日俄兩方面都很清楚,那名暴露身份的口木軍陣亡者其實是忠義軍的故意為之,只是此時沒人願意去計較這些,人們都忙著各自的事情。公開了在滿洲對抗俄國的意思後,口木加緊了擴軍備戰的工作,可憐的口木人更加地勒緊褲腰帶供養他們的軍隊;俄國則從高加索地區抽調了兩個師的部隊緩緩東援,其中包括皇家胸甲騎兵第二團這樣的「勁旅」。
消息傳到錦州後,李燾立即電奏北京督辦政務處和暫駐陽曲的軍機處,並分別緻電駐蹕奉天的欽差大臣增祺,李鴻章、奕劻兩位留京和談全權大臣和總領軍務的榮祿,要求朝廷加大對遼西的人力、財力、物力調度,推行大規模的移民政策和在關外實行普遍義務兵役制。理由很簡單,就是應對俄軍的增兵威脅、以軍事力量督促俄軍按約撤軍。
日俄兩國的戰車如願地開動了,可是此時的李燾卻有些患得患失的感覺。促成日俄爭奪東北特權的戰爭後,他對能否控制這場戰爭的進程和最後結果,並沒有十分的把握!
如果這場戰爭可以完全用軍事手段來控制的話,他可以游刃有餘地達到自己的目的,對自己和武毅新軍,他有絕對的信心。不過,國際軍政博弈需要的不是一介武夫,一味的軍事行動未必能夠得到想要的結果!畢竟對日俄兩國來說,戰場不在本土!此時,李燾需要的是韜略和政治手段。
步出電報房後,李燾的腳步在選擇回自己辦公室還是去汪聲玲辦公室之間徘徊了片刻,最終卻轉向去了葉長生的參謀部。
「雲樵,走,去軍校走走。」
總參謀官的日常事務是繁雜忙碌的,建軍計劃連帶著的裝備計劃,軍政日常管理,部隊的軍事訓練,朝廷和地方撥給的經費物資,部隊與地方的關係……一切的一切,只要關乎軍事方面的事務,葉長生就得做到心中有數,為李燾的戰略決策隨時提供依據。
這個差事著實不是人幹的!不過葉長生卻是幹得有滋有味,儘管他軍事素養並不能滿足這個職務的要求,不過他的長處是領導一個班子來運作。
一個總參謀部,需要的不是強有力的軍事戰略家,而是一個軍隊的總管家,一個能夠發現人才和培養人才的伯樂。曾經擔心自己的結拜二哥幹不了總參謀官差使的李燾,如今卻是放心得很,眼看著參謀部一天天地成熟起來,他在心裡把最大的功勞記在葉長生的賬上。
葉長生跟著李燾走了幾步,到後院的一個太湖石邊時,終於忍不住心中的疑惑的發問道:「光翰,你最近老是去軍校走走、看看,到底有啥想法?嗯,有個事兒我不知道該不該……」
李燾看看左近無人,乾脆停下腳步,看著眼前的太湖石道:「我們之間不應該有秘密,不是看你太忙嘛!」
忙?我會比你這個大帥更忙?!借口都不會找!
葉長生有些不悅地嗯了一聲後,看著李燾的側臉試探著道:「端甫老大人(李經方)一走,你就成天紮在辦公室和軍校,我看,你是心裡有事不想說,又或者是在逃避什麼?」
李燾笑道:「建軍任務緊急,普遍兵役制度一旦得到朝廷的批准實施,那整個盛京大約將有四十萬可用之青壯,團練這個形式維持到今天已經不適合需要,我想趁機把地方武裝徹底改組,鑒於地方武裝的特殊性,是否在軍校設立一個地方軍政特科培訓人才,以適應地方武裝改組之需要呢?這個事兒我看能行,該做!就是軍校師資人才不就手吶!」
「抽調一些前武備學堂教官去即可,軍校武訓,可以從軍中抽調中級軍官暫代替補。」葉長生立即提出辦法。辦地方軍政特科,該!
「不成!這是軍政特科!」李燾說著抬手指向自己的腦袋道:「這裡不過關的人不能擔任軍政特科的教官,否則今後的地方軍政咱們就無法用的得心應手,這,比起部隊的事務來更麻煩!」
葉長生囁嚅了一陣,還是提起勇氣問道:「光翰,你究竟想要做什麼?我知道,你想牢牢控制盛京軍政財大權,這應該!你想操縱口木人和俄國人的矛盾,這也應該!可是,你是否還想著將軍中骨幹的血換一遍呢?」
「換血?」李燾看著葉長生,神光卻游移到葉長生身後不知什麼地方,良久才道:「是!換血,這個血必須要換!有的人他自己不願意換思想,那我就換人,軍隊和遼西就換血。雲樵,武毅新軍肩上的擔子你我清楚,他不能不堅強,不能在強國思想上落後於國人,不能在犧牲奉獻的情操上有絲毫的怠慢。否則,這支軍隊會在大環境中被個人**影響,被安逸朽敗的思想逐步同化,最終墮落成一支沒有戰鬥力的武毅新軍。這樣的武毅新軍能夠承擔起你我的強國夢想嗎?這個時候,我們心慈手軟不得!」
葉長生點點頭,想了想又搖頭道:「不會是你的婚事……」
「瞎話!」李燾立即打斷了葉長生的猜測,他知道葉長生的這個想法恐怕是身邊很多人的看法了。礙於武毅軍老兄弟和聶大帥的面子,某人毀了四年之約,決定盡快迎娶聶紅衣,從而……事實是如此嗎?應該說不完全是這樣。
「舊軍的習氣、落後的思想,我們只能通過軍校生充實部隊這個手段來蕩滌,這是堅強部隊的需要,不是我個人在發洩什麼不滿,對兄弟們,我個人沒有任何的偏見,就算是有的人要被換下來,那也會好生安排,我不能對不住跟著我在國戰戰場上流血拚命的兄弟們。」
「他們是能打仗的,今後的大戰還用得著。」葉長生替那些有居功情緒的弟兄們求情了。
當初從天津帶到錦州的武毅軍、練軍、武備學堂軍官、士兵骨幹們足足有千人之數,經歷兩次戰役後僅存不過六百餘人,這些人用自己的血氣和勇敢換來了今天的地位,可是其中有些人總免不了驕奢一些,與學兵大隊和參謀體系出身的軍人們相比,顯得有些落後了。
「想法不同,追求不同。在愛國的熱情消褪後,有些弟兄還會跟著我這個苦行僧走下去嗎?我不想我親手締造的軍隊中出現不應該出現的問題,今後,咱們還要經歷更殘酷的戰爭,更大的戰爭,應該提前做好方方面面的準備。唉,給他們一個好歸宿,盡量爭取給他們想要的生活,這也是一種愛護吧?我實在不想親手簽署命令槍斃自己曾經的弟兄。」李燾說著,指了指眼前的太湖石,又道:「軍隊應該是一塊鐵板,不是眼前的太湖石。雲樵,你明白我的意思,對吧?」
葉長生無奈地長歎一聲,卻自顧自地想著自己的心事。這麼說來,大帥主動換血的出發點是為這些兄弟們考慮。唉,人總是不同的,就能如今軍中的軍官來說,有的人如高連山一般,有一些舊軍的兵痞習氣,卻是能吃苦耐勞擔當重責;有的人如吳佩孚一般積極學習向上,努力讓自己成為李燾模板式的軍人;有的人卻開始居功自傲,開始追求生活上的享受,開始羨慕那些官紳富豪們的生活,嗯,他們落伍了!只是,他們落伍得未免太快,這武毅新軍從天津開到關外,才不過一年的光景吶!
李燾見葉長生在沉思,卻並沒有給這位二哥太多思想的機會,又道:「主帥的意志能夠貫徹全軍,這支軍隊能在國戰戰場上建功立業,也應該能在國家民族命運面臨的抉擇的關頭,成為國家力量勃興的砥柱中流。弟兄們跟著我,也許注定了這輩子只有犧牲和奉獻,作為他們的大帥,我只有做出表率,才能保障這支軍隊的整然如一。雲樵,你也一樣!」
葉長生不由得一個哆嗦,李燾在提出警告了!這是對一個出身官宦家庭的總參謀官立身為人的警告。
雙餉、盆兒飯、新式制服、精良的武器,這些曾經是官兵們的追求和自豪的本錢。如今這些東西在手裡已經成為習慣,而全國噴湧而來的榮譽卻讓人不由得有些飄飄然,思維中免不了開始想著自己的功勞和應該匹配的獎勵。那麼,當軍銜落在肩膀上,更高的軍職坐上以後,人們又會怎麼想呢?不一定都像李燾那樣,在腦子裡始終有自己對未來的規劃和對國家的責任。
葉長生正要出聲表態,卻被李燾拉了一把,尚未出口的誓言只能吞回肚子裡。
「走,去軍校,今天要給中級指揮系的學員們上一課,課題不是軍事專業的,而是國家軍人的責任和當前面臨的任務!」
「報告!」衛兵金樹炳遠遠地邊跑邊打報告,見李燾回轉身子面對自己時,立即停住腳步行了軍禮道:「山西來電。」
葉長生習慣性地搶前一步接過電報抄紙,快速地瀏覽一遍後扼要道:「大帥,朝廷恩旨。兩宮即日起蹕回京,令大帥提前入關迎接聖駕迴鑾,之後面聖述職。」
意料中的待遇。
「呃,知道了。」李燾淡淡地回了一句,心中卻湧起了萬般思緒。
回京、向老大人和朝廷述職、見父母、迎娶三妮子、面對皇族親貴以及榮祿那班勢力以及在京各國使節……文章有的做呢!
葉長生揮退金樹炳,小聲道:「光翰,你不能不提防著進京之後就回不了錦州!」
「不會!老毛子會幫我的忙。」
「換一個向老毛子奴顏婢膝的人當盛京將軍,更符合老毛子的心意。」葉長生知道李燾原本做了一些安排,也正在謀求與老毛子的關東總督達成直接聯繫,可是這些安排在目前是沒有多少作用的。
「不是這個意思。」李燾搖頭道:「搞掉一個口木顧問軍官換來俄軍增兵才是關要,再則,朝廷要執行《東北方略》也不會任我在京城逗留,我擔心的是這一去來回至少得花上三個月的時間,部隊建設和遼西洋務,嗯,就交給你看著了。這是咱們興國的根本吶!部隊越堅強,我在京城就越安全,就越能順利地返回錦州。」
葉長生突然想到,隨著第一批從部隊選拔到軍校的速成生回營歸隊,換血的第一刀看來是自己這個參謀官來下了!
李燾見葉長生的白皙臉龐緊繃著,擔心地問道:「怎麼?有困難?」
「沒!盛京一定固若金湯,軍政方面的事務一定按照計劃繼續執行,放心吧大帥!」
李燾沉吟片刻道:「嗯,我準備帶維誠回京,嗯,這個婚事少了大舅哥可不成,後勤方面的事務你也要偏勞一下。少川先生和朱重宇也跟我一起去北京,外交和經濟方面的工作還要仰仗他們來做,這樣吧,從軍校回來咱們再找汪總辦他們詳細計議此事,走,去軍校!」
盛京將軍行營的側門大開,一群快馬奔馳而出,前呼後擁地直向盛京陸軍軍官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