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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軍閥 149 南山倒戈 文 / 仙人掌

    149南山倒戈

    四月的太陽將賢良寺西垮院曬得暖烘烘的,讓午後的人們有種昏昏欲睡的渴望,要不是和談進入最關鍵的時刻、各人手中的事兒多得忙不過來的話,楊士驤寧願找個僻靜的所在,睡他娘的一個痛快!

    他捏著洋人們提出的賠償數字匆匆走到李鴻章辦事房的門口,臨進門時又收了抬起的腳,拿著洋人的喊價看了看,不由得擔心起老邁體弱的恩相看到這些個數字後,會有如何的反應?總之,老大人的身體著實令人擔心吶!

    「是蓮房嗎?快些進來吧,正有事兒找你呢。」李鴻章的聲音在房中響起。

    楊士驤咬咬牙,抬腳跨進高高的門檻,朝正在案台後戴著老花鏡看折子的李鴻章作禮道:「恩相,洋人的要求的賠償數字提出來了。」

    「哦,不急。」李鴻章摘掉眼鏡後拿起兩個折子道:「這個李燾有些滑頭,你看這個。」

    楊士驤接過來一看,是武毅新軍遼河會戰的戰果。一份是殲滅俄軍一萬九千餘人,自身傷亡五千七百餘人;另一份殲滅俄軍的數字沒變,自身傷亡卻陡增為一萬五千七百餘人。

    「這,恩相,哪份是真?莫非武毅新軍真的拼光了?」

    李鴻章擺手笑道:「你就是不通行伍之事,真要是傷亡一萬五千餘人,這隊伍啊早就崩潰了,武毅新軍哪裡還能奪取奉天?傷三千餘人,陣亡兩千餘人,這就是武毅新軍收復奉天的代價!嗯,不能不說燾兒確實有能耐啊!」

    楊士驤頻頻點頭,立即送上了一記馬屁道:「恩相家的千里駒嘛!」

    李鴻章矜持地微笑著拿起楊士驤呈上的折子,打開看了看,隨手放到一旁,神色不變地道:「哼,四萬萬五千萬兩,列強是獅子大開口吶!?俄人竟然還敢提出一萬萬三千萬兩?這個事兒遞給外務部管部軍機慶親王爺斟酌,讓朝廷諸公們看看,要收權、收兵、收錢,現在還不是時候!」

    楊士驤躬身應道:「輒,士驤這就去辦。」

    「蓮府莫急,英、美、日三國在大清有莫大的經濟利益,他們也怕咱們賠窮了,那些洋貨沒人買嘍!接下來,就是要利用三國給其他列強施加一點壓力,不過要在朝廷那班子猴急的傢伙安穩一些後再辦,你心中有數就成。」

    「以夷制夷」這一套,還是李鴻章玩得最順手啊!

    楊士驤恭聲道:「恩相,盛京方面軍事已經逐漸收束,是否讓李大帥再動動手呢?」

    「不,現在是口木人上台唱戲的時候了。」李鴻章微微搖頭道:「把第二份戰報一併呈送軍機處,讓他們處理去,燾兒的心思是要借此再敲敲朝廷的竹槓呢!此時將軍隊開出去向俄人示威,那不暴露了武毅新軍的真正實力了嗎?該朝廷擔起的擔子,咱們無需搶著去擔。」

    楊士驤領會了李鴻章的意圖,竟然心情大好地拉開架勢作了個太極推手的動作,笑道:「李氏推手,名不虛傳吶!李大帥也是得了恩相的真傳,連盛京將軍的帽子也一併推給朝廷,哈哈!」

    李鴻章見楊士驤難得地擺出一副不倫不類的模樣,不禁呵呵一笑,卻一下子岔了氣,連聲咳嗽中又引得腹中一陣劇痛,冷汗頓時就從額頭上滾滾而下。

    楊士驤見狀趕緊去替恩主子拍背順氣,卻見李鴻章摀住嘴的手指縫隙中滲出幾縷鮮紅,不禁驚道:「恩相……來人吶,李逢春!來人!」

    ……

    一位制服筆挺、腰挎左輪手槍、夾著黑色皮質公文包的年輕軍官大步走到錦州大客棧門口,駐足打量客棧的金字招牌。

    穿著中襟褂子,頭戴瓜皮小帽的店夥計趕緊出門來迎,用發熱的眼光掃了一下軍官肩上的兩槓一星肩章,心道:哎喲喂!這是武毅新軍的管帶官呢!瞧瞧,多年輕威武!心裡這麼想著,店夥計的語氣就顯得更加慇勤和親熱:「軍爺,您是住店還是找人?但有吩咐,小的立馬給您辦下來。」

    丁一將習慣性板著的臉調整了一下,報以店夥計一個笑臉道:「我找人,上海來的沈從南先生是住這裡吧?」

    「對對,天字乙號房,小的這就帶您去。」店夥計真的很慇勤,臉上的笑容也相當地燦爛,似乎為少校軍官引路就是莫大的榮光一般。至少,他的笑臉比丁一的笑臉要實在的多!

    丁一隨夥計來到天字乙號房門口站定,夥計敲門道:「沈爺,有客人找您,是武毅新軍的軍爺。」

    一身洋裝卻拖著辮子的沈從南很快就拉開門,不等他說話,丁一就從公文包裡掏出一張大紅燙金的帖子,雙手遞上道:「沈先生,這是盛京將軍李大帥的帖子,請收下。本人完成任務,再會!」丁一說著話舉手在額角一晃,轉身就走。

    沈從南凝視著丁一離去的背影,也不出言挽留敘話,不過他對這軍官剛硬簡練的作風卻是頗為欣賞。

    「大哥,您終於可以進盛京將軍行營了。」

    沈從南眉頭微皺,轉身對著一個留著短髮,身穿黑色口木學生制服的年輕人道:「黑山君……」

    「沈從蘅!」年輕人也是硬邦邦地糾正了沈從南的錯誤稱呼。

    沈從南輕哼了一聲回轉桌邊坐下,翻看手中的請帖。

    「沈從蘅」見他一臉冷淡的神色,坐到一邊道:「大哥,請不要忘記我們之間的承諾。實際上您不用為此擔負任何的包袱,告訴你吧,武毅新軍和大口木皇軍早就有了合作的關係,朝鮮軍為李大帥裝備了三千多忠義游擊軍!」

    「那,黑山君,您應該直接去求見李大帥,又何必讓沈某人推薦呢?」沈從南故意強調了一下「黑山君」這幾個字,雙眼盯著有些惱怒的口木人,他的心裡產生了一種報復的暢快感,雖然這個報復僅僅限於口頭上。

    他著實有些討厭眼前這個口木人,因為這傢伙太咄咄逼人了一些!是,革命黨要驅逐韃子、恢復中華,在目前來看能夠得到口木朝野的支持是難能可貴的,但是這些並不足以讓沈從南忘記五年前的戰爭和《馬關條約》!合作,需要有實力和付出代價才行,與一個曾經侵略過中國的口木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可是,會裡已經如此決定,那沈從南也只能執行了。

    沈從蘅瞪視著沈從南,沒有答話。

    「我會在大帥面前提起日清合作的,也會推薦你去投軍,不過,我想提醒您一下,黑山君,您的承諾必須踐行!」

    沈從蘅擠出笑臉道:「大口木帝國會立即為中國革命黨提供軍事骨幹訓練和武裝支持,這個毫無疑問的一直繼續到中華復國。我們是朋友,大口木帝國需要中國的資源和合作,您知道的,在一個白種人主宰的世界中,我們黃種人只有團結起來才能生存!才能伸張自己的利益!」

    沈從南點點頭,無聲地站起來,走到一旁打開行李箱,檢出一套白色的西服。晚上與李燾的會面很重要,對沈家的實業來說,對自己身負的使命來說,對小妹婉儀的幸福來說都相當的重要,也許是決定性的!

    ……

    吉林與盛京交界的南山北麓,襲擾過俄軍補給線、有力地配合遼河戰役後,游擊軍右路縱隊(即第三縱隊)在王和達、鄭蘭亭的率領下向長白山區撤退,卻在這裡遭遇了俄軍和吉林練軍、民團的阻擊。

    在盛京遼河兩岸,武毅新軍才跟俄軍大打一場,而吉林練軍、民團卻在協助俄軍剿殺忠義軍(游擊軍)!

    戰鬥正午時分持續到黃昏,因大部抽調增強薩維林支隊而兵力不足的俄軍無法擊敗第三縱隊,只得將游擊軍幾個山口卡住,不敢發起野戰。游擊軍大部為騎兵,裝備和戰法不適合山地進攻作戰,短時間內也無法突破俄軍防線,雙方就擺開陣型僵持在南山堡子一線。

    吉林將軍府幕僚佟慶乘著夜色溜到練軍鎮東營後路統領楊玉麟處,待楊玉麟屏退左右後,佟慶就壓低聲音道:「鄰山兄,機會來了。」

    楊玉麟是早就有了反戈一擊的心思,見佟慶如此一說,忙道:「佟大人,您看該怎麼做?」

    佟慶恨聲道:「長順不做人事,咱們也一不做二不休,挾持了長順,下令練軍全部撤退,給忠義軍留一條通路出來。之後,咱們要麼南下盛京投武毅新軍,要麼就跟忠義軍一併開進長白山!」

    「南下?馬格裡連科還在鐵嶺吶!」

    「馬格裡連科?殘軍而已!我聽說盛京巡警隊重新開到鐵嶺,咱們只要聯絡上巡警隊就成!」佟慶雙目炯炯看向南邊又道:「人家武毅新軍收復了奉天城,咱們呢?鄰山兄,下個決心吧!」

    「成!」楊玉麟一拍桌子,咬牙切齒地說道:「老子跟老毛子有血海深仇,這次一定要在他背後狠狠捅一刀子才行。不過,長順將軍對楊某人有恩吶,挾持之後拿他怎麼辦?」

    佟慶笑道:「只要忠義軍能過南山進長白山,就禮送長順大人回去做老毛子的奴才吧!人各有志,他要做沒骨頭的東西,咱們卻也不能不講往日恩義。」

    楊玉麟點點頭,提聲道:「來人,叫楊必成來!」

    佟慶進楊玉麟果真是鐵了心腸與長順撕破臉了,又道:「先聯絡好忠義軍那邊,指出通路、約定時間和暗號,嗯,多餘的彈藥給養也一併送給他們。鄰山兄,給我一哨人馬,我負責挾持長順過來,你這邊注意警戒老毛子方向就是。」

    楊玉麟感激地抓住佟慶的胳膊搖了搖道:「這事兒,您可要小心吶,長順大人身邊有一隊騎兵的。」

    「擒賊先擒王!」佟慶知道楊玉麟的心思,想想也是,長順對楊玉麟算是不錯的了。柳河招安之後依然給了後路統領的位置給楊玉麟不說,還在老毛子面前說了不少的好話,俄軍才打消了對楊玉麟部動手的念頭。因此,真要楊玉麟出手去抓長順,說不準這位統領會下不了手而壞了大事。

    「來之前,我安排了幾個心腹兄弟值守,只要我帶點人馬去,立時可以得手。」

    當下,楊玉麟撥了一哨精銳給佟慶,借口運送彈藥,大搖大擺地穿過吉林練軍各部防線,直奔長順所在的南山堡子。

    長順被俄軍逼著親率練軍來圍剿忠義軍,一路行來也是辛苦萬分。此時見戰局穩定兼且天色已晚,遂早早地尋了一戶人家的熱炕,躺在上面抽著大煙,令人捶腿解乏。

    正在吞雲吐霧之時,門匡啷一聲被踹開,佟慶拿著一把左輪手槍,帶著三十多號人蜂擁而入,在尚未清醒過來的長順連聲喝罵中,將這吉林將軍捆了個結結實實,又尋了關防印信蓋在佟慶書就的撤退手令上,發向各營。

    平時,吉林將軍府的很多命令都是佟慶代筆,加上印信關防俱在,各營統領、管帶不疑有他,也巴不得早早結束跟著老毛子當狗腿子的差事,紛紛按照命令後撤個乾乾淨淨。楊玉麟部則在關要處派兵填防,槍口卻暗中對著旁邊的俄軍。

    凌晨四時許,王和達、鄭蘭亭帶著游擊軍馬裹蹄、人銜枚,在楊玉麟部隊的保護和引導下,沿著練軍後撤空出的防線悄然東去。楊玉麟、佟慶則押著長順向南,行到盛京地面上聯絡了巡警隊後,才禮送長順出盛京。

    這一下子,生生地把關外局面攪成了一灘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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