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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軍閥 134 虛晃一槍 文 / 仙人掌

    134虛晃一槍

    新民廳——鎮安(黑山)官道旁的柳河溝鎮,老百姓們都蜂擁地去鎮南邊的小山崗上看熱鬧。

    官道上塵土飛揚,一大片藍色的身影從南邊排成不知名的隊形猛衝過來。當然,這些武毅新軍不是衝著看熱鬧的老百姓來的,他們衝到那站滿人的山崗下時,隨著幾騎快馬衝到隊伍前,揮動著一面紅色的小旗,幾千名趕著騾馬大炮,扛著槍的武毅新軍的席地而坐,喘息的同時,不少人揭下頭上的軍帽,露出一片片亮閃閃的光頭來。

    新民的老百姓們對這支軍隊也是頗瞭解的,膽子大一些的人見部隊停下來了,三五成群地湊攏上去跟官兵們搭話拉家常。

    「兄弟,你真是南方來的?」

    「聽說武毅新軍餉銀高,兄弟你每月拿多少個大子兒?」

    「兄弟啊,老毛子又在河邊打炮了!」

    「兄弟,武毅新軍裡准許娶媳婦兒不?瞅瞅,你們這麼多漢子扎堆一起,沒大姑娘怎麼能成?!」

    「武毅新軍開到新民來,是幫練軍打老毛子的?」

    對這些問題,官兵們都是微笑著一概不作答覆。他們一個個保持著建制序列,分成一個個整齊的連方隊,懷槍盤腿坐在地上,等待團長或者是旅長的新命令下來。

    山崗上,鬍子金壽山戴著一頂有護耳的狗屁帽子,他還故意將護耳拉到面前,以免當地百姓認出來。自從老毛子打來以後,金壽山就帶著那些臭味相投的傢伙們幹起了鬍子的行當,跟在老毛子屁股後面發點生活。可惜好景不長啊,武毅新軍出關了,各地的鬍子都懾於新軍威名,有的遠遁,有的改行歸業,有的乾脆拖著兄弟傢伙進了團練。幾乎是在大凌河大捷後的一夜之間,盛京的鬍子沒了,只有金壽山跟老毛子搭上線,得到老毛子的軍資支持,留在新民廳暗中活動。

    看著幾個嘍囉跟新軍搭不上話,金壽山有些急了。剛送出新軍北上的消息,這新軍下一步開到哪裡呢?

    金壽山胡思亂想瞎琢磨著,幾個嘍囉灰溜溜地回轉來,暗暗給他丟了一個「沒打聽」的眼神。

    山崗下,突然響起一聲響亮的口令:「立——正!」

    十多匹快馬行到匆忙站隊的隊伍前,當先一人左臂袖管隨風飄拂。金壽山心中一緊,他已然知道那是誰了,武毅新軍總統官李燾手下的第一驍將——高連山!不由得,他將一隻手伸進懷裡,攥緊納甘左輪手槍的槍把子。

    距離顯得有些遠了,他沒有把握一槍就能擊中高連山,而他本身在內心裡,也隱隱地在權衡,究竟是槍殺高連山還是看這個獨臂將軍的下一步行動?兩者,如果成功的話都能贏得老毛子乾爹的賞識,想來大把的銀子和軍械就能到手了!

    還在金壽山猶豫不決的時候,高連山端坐馬上下達了命令,調轉馬頭向南疾馳。接著,武毅新軍的隊伍一列列地開拔了,方向不是金壽山預料的北面新民城,而是東南金檯子!

    糟糕!這些部隊不是向金家店增援的!金壽山的脊樑骨頓時冷颼颼的發麻。武毅新軍大部隊增援金家店的消息已經發出,此時追都追不回來了!面如死灰的他轉身就走,幾個嘍囉也分散開來,遙遙地以他為中心,快步向柳河鎮而去。

    那些沒有熱鬧可看的百姓們也紛紛各自回家,該幹嘛就幹嘛。不過,武毅新軍這麼來一下,那些有心要離家逃難的人們也安心不少。

    ……

    馬隊雜沓的蹄聲中,高連山一甩空蕩蕩的袖筒子,轉向吳佩孚道:「子玉,今夜四團拉動一下,沿著河堤直接拉到金家店渡口側後休整,明天給老毛子一個顏色看看!派個人去練軍材字營聯絡一下,切勿走漏了風聲。」

    吳佩孚急道:「司令,這樣拉來拉去不太合適吧?」

    高連山笑著揮著馬鞭道:「我看,四團暫時用不上,不如在金家店給老毛子一點壓力為好。你不是說了嘛,調動敵人跟著咱們的步調走才是上策!今天一團的拉動很好,照這個水平看,咱們手裡捏著這麼多部隊待命實在浪費了!東渡遼河以後,我還打算派不少於兩個營的側擊部隊,對金家店對河的俄軍左翼實施卷擊!這樣,咱們可以保證金家店之敵不會南下抄襲我突擊集群後路。」

    「司令,計劃變動太大!」吳佩孚是不贊成分兵的,儘管看到一團拉動演練的水平實在令人讚賞,可是他寧願多捏一些部隊在手裡,以防萬一突破遼河後的意外。再說了,三個主力團輪番突擊,四團作為二旅的主力部隊保障後路,這是李燾的既定戰法,確實也是保證突擊力度和連續性的最好選擇。高連山調四團去金家店渡口,再出兩個營的兵力卷擊俄軍側翼,力量太過分散了。

    高連山見吳佩孚神色不善,在顛簸的馬背哼了一聲道:「你啊,死腦筋!咱們給敵人壓力,敵人就得分兵應付,在突擊主方向上咱們主要保證力度和速度就成,多餘的預備兵力捏住幹啥?不如去金家店絆住敵軍,那,我軍發動突擊的難度也相應變小。我看這個計劃很好做嘛!你們,也發表一下意見吶!」

    幾位團長中資歷數范振仙最老,而學歷數是張紹曾最高,於作柏則是天津武備學堂七期畢業。

    范振仙輕喝了一聲戰馬,加速行到高連山左側道:「司令,標下覺得還是不分兵為宜,拳頭嘛要攥得越緊越好!」

    「放屁!」高連山罵了一聲,立即就意識到自己犯毛病了,忙抱歉地笑笑道:「唉,我這粗口就是改不了!剛才我說了,我軍兵力有限,俄軍一樣有限,如果我四團調動能夠牽制住金家店對岸俄軍馬格裡連科支隊三個團以上,咱們就划得來!兵力優劣勢,咱們只能通過機動來攤薄敵手,獲得突擊奉天的最大便利。老毛子不也是這麼在幹嘛!?」

    范振仙悶了一下,他知道金家店對岸的俄軍有不下五個團的兵力!按照俄軍比武毅新軍小了不少的建制,那也是七千來人槍啊!不過,司令這樣的安排,是擺明了看不起練軍兄弟們了。

    范振仙還沒開口,張紹曾就細聲細氣地說道:「司令,練軍恐怕有異議吧?」

    「啥!?大聲一點!」

    策馬疾馳中,張紹曾的嗓門顯得細了一些,高連山確實沒聽清楚他的話。

    張紹曾提起嗓門吼道:「報告司令!練軍材字營對咱們的調動恐怕會有異議!那將影響此戰中兩軍的合作!」

    高連山見人人都反對戰役計劃的變更,只得一揮手作出豁達的神情道:「子玉,擬個計劃出來,報大帥裁決!」

    ……

    金家店渡口炮聲震天,俄軍集中了十六火炮輪番轟擊渡口陣地,沒有構築塹壕工事的練軍右營頓時吃不住勁,紛紛向金家店村撤退。

    村口,杵著一把鋤頭的武毅新軍騎兵營副營長兼一連連長蘇作甫看著潰退下來的練軍兄弟,不禁搖了搖頭,轉頭大聲催促弟兄們加緊構築塹壕工事。

    練軍的戰法確實存在很大問題!在霰彈普遍裝備列強炮兵的條件下,不構築塹壕工事的防禦戰鬥幾乎等於送死!像練軍右營那般只是依托河邊的堤壩和自然地形,又或者用沙袋構築工事,無法有效保存實力,抵禦俄軍可能到來的強渡攻擊。

    右營管帶卞成章彈壓不住部隊,最後也只得在頻繁炸響的俄軍炮火下撤下來。

    也許俄軍指揮官觀察到了河西情況,炮擊沒有持續多久就停止了。對岸一群群黃色螞蟻般的人影將河邊的船隻推下水,又亂紛紛地跳上船,向河西劃來。同時,機槍子彈飛越兩百多米寬的遼河,打得已經沒有人跡的練軍陣地飛沙走石。

    「卞大人!」蘇作甫一把拉住滿臉汗水的卞成章道:「撤不得!請組織隊伍,馬上在村內構築塹壕工事,這裡暫時由我頂著!」

    卞成章看了看騎兵連一百零四名官兵,疑惑地道:「就你們?」

    「就我們!」蘇作甫一挺胸膛,大聲高氣地吼道:「兄弟們,有沒有信心頂住老毛子的進攻,嚴守村口!?」

    「有!」官兵們的應答聲竟然壓過了對岸的機槍聲。

    卞成章臉一紅,轉身看著已經在羞愧中止住後退腳步的部下,懇切地對蘇作甫道:「兄弟,你說咋打?」

    蘇作甫指著騎兵連構築成型的塹壕道:「右營人多,快去村內構築這種規制的塹壕工事。如果我連能頂住,右營就見機反擊;如果我連不能頂住,那就要退到右營陣地上繼續阻擊敵軍!目前,沒有別的辦法,噢,請卞大人向統領大人要些增援吧!沒炮也要有人有槍吶!」

    卞成章臉色一黯,練軍在奉天、法庫撤退太快,以至於丟掉了整整一個炮營的裝備。如今,老毛子興許就是用練軍的火炮轟自己的部隊了!

    說話間,俄軍渡河船隻已經穿過浮冰行到河心,前鋒的幾條船上,俄軍組織起了排槍,啪啪地打了過來。

    「全體進入陣地!」蘇作甫下達著命令,沖卞成章笑了笑,丟開手裡的鋤頭,跳進塹壕操起馬槍後,喊道:「咱兄弟們就等著右營的反擊了!」

    卞成章不敢怠慢,連忙招呼了右營餘部進入村內。

    蘇作甫貓著腰在塹壕內邊巡視邊囑咐:「一百米射擊,五輪排槍再砸他狗日的一個手榴彈,然後,刺刀突擊!」

    「是!」

    騎兵營自從在李家屯吃虧以後,著實地苦練了拼刺、投彈、射擊三大技術,如今這騎兵真成了李燾規劃中的騎馬步兵、奇襲部隊。

    俄軍沒有遇到任何抵抗,放心大膽地腳踏西岸。這是俄軍指揮官沒有料到的,原本是次要方向的佯攻,卻很快地突破了練軍的防線順利渡河。這個意外,甚至造成俄軍沒有準備充足的力量組成第二梯隊,用以擴大橋頭堡、向縱深發展戰果。

    大約兩百多名俄軍起初是小心翼翼地,後來則是大搖大擺地組成進攻隊形,形成兩個梯次,在一陣排槍之後,烏拉拉地吶喊著衝向金家店村。

    武毅新軍的陣地上一片靜默,與練軍在四五百米的距離上就開槍的習慣截然不同。後面一名俄軍軍官察覺到異樣,加快腳步趕上第一梯次衝擊隊列,連聲喝令隊伍採用低姿衝擊的戰法前進。

    「嗨他娘的!」陣地上的蘇作甫罵了一聲,馬槍不比瞄準基線長、彈道性能更好的步槍,騎兵們在一百米打低姿目標顯然不太有把握,他算了算俄軍的行進速度後,又提聲命令道:「再放近一點!七十五米距離上打五輪排槍,聽我口令才能射擊!」

    一百米左右,俄軍停了下來,「辟里啪啦」打了好一陣子排槍,攻擊梯次互換,由第二梯次大約一百人保持低姿快速前進。

    蘇作甫調整了表尺,端起馬槍瞄準了一小會兒,同時在心裡估計著敵人的距離。

    九十米、八十米、七十五米!

    「打!」

    一聲顯得略微拖長也比平時響亮了許多的槍聲響起,顯示出騎兵連在齊射訓練方面的紮實程度,與之相對應的是俄軍衝擊隊列立時倒下一片黃色的身影,不下於五十名俄軍在七十米左右的距離被準確擊中。

    俄軍立即趴下就地還擊,不過槍聲顯得很凌亂,完全不是有組織的排槍火力壓制。

    騎兵連在打出一發子彈後立即拉栓退殼、頂彈上膛,見敵人沒有繼續前進,官兵們乾脆再次退彈,向槍膛裡補了一發子彈,然後瞄準了敵人引而不發。

    副營長還沒下達口令呢!在沒有重機槍、沒有火炮的時候,高水準的排槍射擊就是五十米距離以外的最有效打擊手段!此時,陣地上的沉默比猛烈的開火更能震懾敵膽!

    進攻者往往沒有防禦者有耐心,畢竟進攻者處在東北平原的開闊地上,而防守者則身處塹壕之中。在又一陣凌亂地將子彈射向並不明確的目標之後,俄軍發出了一陣顯得虛弱的「烏拉」聲,稀稀拉拉地跳起來,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猛衝。

    「打!打!」蘇作甫鎮定自若地下達了三次齊射口令,手卻攥住了拉出引線的手榴彈。

    俄軍沒有停止進攻,在衝到二十米近處時,一排黑糊糊的東西從塹壕中飛出,轟轟的爆炸開來,頓時,俄軍的衝擊隊伍被炸得東倒西歪,七零八落,百多名殘餘俄軍的進攻隊形也亂成一團,再也沒有一、二梯次之分。

    「贏了!」蘇作甫在肚子裡大叫一聲,嘴裡卻發出「出擊!」的大吼!

    一條藍色的白刃戰線頓時從黑土地中冒了出來,一排寒光閃閃的刺刀在衝擊力的帶動下猛地向失魂落魄的俄軍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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