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獨臂司令
奉天城內響起槍炮聲後不久,新民廳金家店渡口就遭到俄軍火炮的轟擊,在下游不過百餘里的遼中下灣村渡口,數千俄軍在火力掩護下,蜂擁到河邊作著渡河準備。
與俄軍積極作出渡河態勢的熱鬧相比,小金檯子村河邊是安靜的,突擊集群司令官高連山的望遠鏡中,河對岸除了一些捨不得自己那點土地和莊稼的老百姓的身影外,只有那破爛的、夯土而成的矮小河堤了。
高連山的視線集中到開凍的河面上,突然對身邊的騎兵營長潘金元道:「金元,請吳參謀官來一下,狗日的,都這個時節了,他還樂呵著看書。」
潘金元給身邊的一名騎兵打了手勢,那戰士調轉馬頭就走。
「開凍的河很麻煩!」高連山將手裡的望遠鏡交給潘金元,看著人家用兩隻手很順當地將望遠鏡裝進皮套中,他不由得歎了口氣問道:「田震雲的鐵皮船準備好沒有?」
「喏,那邊!」潘金元與高連山在一起的時候比較順便,不喜歡「司令、旅長」地叫。在武毅軍中,兩人都是哨官的職分,而高連山跟潘金山的關係相當不錯。熟悉高連山的人都知道這獨臂司令的脾性——沒架子的老兵油子!
高連山其實早看到了,他是在患得患失的心態問話的。戰役計劃中規定,工兵一營必須在強渡戰役發起的兩個小時之內駁運不少於六個步兵連和一個40速射炮連過河,同時還要架設浮橋攻後續部隊通過!儘管這個計劃是經過精心計算的,也曾組織過小規模的試驗,可是看到化凍遼河河面上的浮冰後,高連山的擔心還是被提到了最高。
兩個小時,是俄軍發現我軍渡河行動後,能夠調集足夠兵力來阻擊的最短時間。滾動突擊戰術能否順利展開,關鍵的就是這兩個小時!
高連山輕輕夾了一下馬肚子,戰馬遛著小步向西岸堤壩後的器材集結地跑去。他懶得對空蕩蕩的左袖管作任何的處理,這馬兒一跑動,那袖管就向後飄飛起來。
吳佩孚還沒到,一名參謀就打馬飛奔而來,跑到近前一勒馬韁,在馬背上行了個舉手禮打報告:「司令官,新民練軍材字營統領郭材棟請求我部支援!」
高連山「哦」了一聲,轉頭看看北面,可惜他什麼也看不到,甚至連槍聲炮聲也聽不到半分。
參謀靜靜地等待著司令官的答覆。
「金元,派蘇作甫帶一連過去看看!怎麼搞得?一個營頭一千八百號人槍,這麼快就頂不住了?!嗯,等等,讓蘇作甫那小子機靈點兒,能夠拿到戰場的指揮權最好,給他郭材棟指揮,媽的,啥事都能辦砸!」
潘金元應了一聲,正要親自傳令去,卻見參謀官吳佩孚和三位團長范振仙、張紹曾、於作柏打馬飛奔而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揚手拍了馬『臀』一記,駕著戰馬放蹄狂奔執行司令官的命令去了。
吳佩孚等人的戰馬噓溜溜地停在高連山旁邊,高連山不等他們說話就指著對岸道:「子玉,提前發起進攻,如何?」
「不!南線還沒打響,咱們這裡不能動!」吳佩孚的回答來的很乾脆,見高連山皺起了眉頭,他又道:「只有敵人的進攻發起被我軍南線部隊拖住以後,咱們才能進攻。」
「計劃是計劃!」高連山回了一句,故意作出那種挑釁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參謀官。
吳佩孚跳下戰馬,從馬鞍邊的圖囊裡拿出地圖,一團長范振仙忙清理出一塊乾燥的地面,其他人也是紛紛下馬圍了上來。
高連山暗笑著一翻身抬腿跳下戰馬,大咧咧地站在吳佩孚身邊,用馬鞭子指點著地圖道:「老毛子的南線進攻部隊要回縮,有三個條件。一,及時得到我集群突破遼河的消息;二,他狗日的要多跑路,咱們是直線向東橫掃,他們呢?三,他想縮回去,咱們南線部隊六團能答應嗎?不會,肯定要咬他狗日的一口才成。這麼算下來,三百多里路,他們得走五天才成。五天,估計老子都打進奉天了!」
「司令!」吳佩孚略微加重了語氣,也拉長了聲調,半勸告半解釋道:「野戰殲敵是將軍決定的,咱們拿下奉天後敵主力尚未回援,這點不假!可是,奉天到手後,咱們就要堅守,就要依托奉天打防禦反擊戰。前番練軍放棄奉天,有個原因就是不想皇宮遭受兵僰之災啊!大集團在奉天城下會戰,且不說違背了將軍的戰略意圖,就說對奉天城的破壞……唉,那終究是咱們的地方!」
高連山點點頭,算是讚揚自己的參謀官頭腦清醒,有原則性。
「練軍的戰力實在堪虞,巡警隊的兄弟們也是苦苦堅持,狗日的老毛子南路主力何時發起進攻呢?這一點最是麻煩,他要三天後發動,咱們就得等三天,是,突擊集群能等,可巡警隊不能等,他練軍也支持不下去!總統官的心太大了,一口就想吃成胖子來著!」
說著話,高連山翻了翻白眼。
這裡也就只有他能夠說說李燾了,吳佩孚等人只能保持沉默不敢答話。
「放老毛子主力一部渡河,然後用105重炮封鎖河面,這打法是正確的,能拖住敵人、能殲滅其渡河部隊,也讓那個薩,薩什麼來著的傢伙長長教訓。不過,我還是擔心奉天城裡的巡警隊兄弟們。咱們兄弟的命比狗日的老毛子值錢多了!」
吳佩孚擠出微笑道:「司令,您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戰役計劃已經制定,各部戰役預令已經下發並準備到位,此時改變決心只會造成混亂。我覺得,咱們不應該想著去改變戰役計劃,而應該想辦法讓老毛子按照咱們的意圖來走!金家店練軍被攻擊,是老毛子故意為之,練軍弱這個情況,老毛子是知曉的,他就是打練軍吸引我軍北上增援,攤薄我南線兵力。遼中下灣,咱們是用五團負責防禦,他老毛子就不敢放肆,只是虛張聲勢作出渡河姿態而已。說到底,老毛子還是在玩聲北擊南的破花招!將軍不是說過嗎?老毛子這手段兒跟歐洲陸軍玩可以,跟咱們玩,不行!《孫子兵法》他老毛子看不懂!」
「哈哈!就知道說不過你!老子可是提前把話說盡了,這些天誰他娘的找老子求戰,自個兒打嘴巴子去!」高連山笑著,眼光都是很凌厲地掃了三位團長一圈。
「是!」吳佩孚和三位團長齊齊立正。
高連山癟癟嘴,轉身揮動手上的馬鞭招呼衛兵牽過戰馬來,回頭道:「走,先去看看渡河器材準備情況,再去拉一回一團的步炮協同突擊訓練!」
一團長范振仙忙翻身上馬,調轉馬頭就想回部隊準備準備,卻聽高連山一聲斷喝:「站住!臨軒,你狗日的想回去作弊不成?老老實實的跟我走!」
得,被看破了,老老實實跟著吧!
其實,范振仙不過是想回去提點提點部隊,待會兒演練戰術時能表現得更好一些。一團,作為集中了武毅新軍精華的部隊,戰術素養和官兵素質是無可置疑的,再說了,這個戰術演練已經進行了兩次,次次都是好評!真要拉出去給別人看看,估計那些個舊軍將領們都要驚掉下巴吧?
……
奉天城內炮聲隆隆,不時有俄軍炮彈落進將軍府,火光閃現中鉛子橫飛,卻對安於掩蔽部和塹壕中的武毅新軍巡警隊造不成多少傷害。最多就是掀飛某段不起作用的牆體,又或者打得某個地方辟啪作響而已。
僅剩一百三十多人的一大隊,在大隊長李家懋的率領下,帶著繳獲的兩門野炮和陣亡兄弟們的遺體回來了。他們完成了任務,護送幾千名老百姓脫離城內險境。但願,在這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出城之後,俄軍不會為難他們吧?畢竟交戰區在城內!
「誰會打炮?誰會打炮?」周毅看著高大堅實的圍牆下那兩門黑漆漆的火炮犯了愁,自己的部下都是輕步兵!沒有列裝火炮的巡警隊哪來的炮兵呢?
幫辦的詢問迅速傳了出去。
「我!」一個大約三十來歲、穿著短棉襖的漢子小跑而來,見到周毅就扎馬作禮道:「啟稟大人,小的能開炮!」
周毅心中一喜,忙問道:「你真能打炮?」
那漢子保持著扎馬的姿勢道:「回大人的話,小的以前在淮軍徐幫道大人手下當炮勇伍長,旅順失陷後部隊散了,小的一時糊塗就回了奉天。大人,小的確實能打炮!」
「大哥,您貴姓?」周毅心中歡喜,客客氣氣地問話後又立時想起,這炮可不是一個人能打的,又問道:「這將軍府內百姓諸人,還有誰能開炮?」
那漢子起身抱拳道:「大人,小的安長寶隸籍漢軍正紅旗,能算信子(信管設定),能轉輪子(操縱高低、方向機),只要給幾個兄弟幫幫手,這炮就能打響!」
周毅轉頭看看那兩門炮,心道:總算能打響一門也好!忙朝李家懋命令道:「你協助這位安大哥一下,盡快將炮用上去!」
「大人,小的有個請求!」安長寶跨前一步,見周毅點頭示意了,又道:「請大人收下小的,小的還能在隊伍上干幾年!」
周毅看到面前的漢子眼神閃爍著期盼的光芒:「一大隊,抽調兄弟組成炮班,任命安長寶為班長!」
還沒等新任班長去行禮道謝,遠處又跑來兩個漢子,他們邊跑邊喊:「我能打炮!」
周毅驚喜地暗罵:奶奶的,這奉天城裡會開炮的老百姓還真多!想想也是,盛京練軍成軍較早,早期的士兵如今都是三十來歲當爹的人了,散歸民間的自然不在少數。縱然那安長寶是個滿人,不過,現在又分什麼滿漢呢?!旗人裡面也不儘是酒囊飯袋,還是有血性漢子的!
奉天火車站,俄軍司令部。
米申科上校心懷惴惴地看著一臉鐵青的馬格裡連科將軍,等候著司令官的發落。他的部隊居然被只有輕武器的巡警隊擊潰,丟棄了兩門火炮和一些彈藥,實在是恥辱啊!
不過上校還是挺委屈的,護路軍本來就是在哈巴羅夫斯克臨時徵募遊民組成的雜牌子部隊,要不也不會專門用來護路,對付零散的清國義軍了。武毅新軍巡警隊確實很強,強大到用三百兵力就撕破街壘防線,衝過城門。想起這個,上校心裡在惶恐之餘又有些擔心。
馬格裡連科並不想喝罵米申科,自從巡警隊開進奉天城以後,他就仔細地觀察過,對這些清國武毅新軍改編的部隊評價頗高。只是他沒有多少精銳部隊可以調來對付巡警隊,因此才給米申科配備了幾門火炮,讓護路軍去進攻盛京將軍府。
可是,這傢伙居然把火炮也丟給清國人,那就意味著火車站不再安全,很快就會有炮彈落下了!火車站擁有最便捷的交通和通訊設施,有堆積如山的軍需彈藥,作為司令部是最合適的,將軍不想離開這裡。
「上校!我再給你一個營的兵力,明天黃昏之前,你的部隊必須打進盛京將軍府!你,可以出去執行命令了!」
米申科如獲大赦,趕緊兒地立正行禮,溜出了指揮部。
「我的參謀長。」馬格裡連科用鄙夷的眼神目送那不中用的上校離開,招呼著費希羅佐夫上校道:「命令部隊,加大對新民廳方向的進攻力度,命令薩維林支隊,加快速度,明天一定拿下盤蛇軍馬場渡口!」
費希羅佐夫上校急道:「將軍,再等等看吧?現在沒有任何的跡象表明,清**隊主力向北增援。」
「報告!」一名中尉參謀站在門口。
上校忙作了個請講的手勢。
「報告將軍,我北路前方部隊遭到清**隊火炮反擊,西岸河堤處發現一隊藍衣騎兵向北增援,另外,清國探子回報,金檯子方向出現不少於兩千人的部隊,全部是藍制服的武毅新軍,正朝新民廳方向急進!」
馬格裡連科聳聳肩,對費希羅佐夫笑道:「看,無需再等了吧?」
上校抱以一個微笑後,快步走向電報房。
昨夜酒醉,今日遲更了兩個小時,因此要票的底氣不足,只能弱弱地吼一聲:票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