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戰錦州四
進佔白檯子村的俄軍出動了一千七百多人,分成前後兩部,以兩列縱隊開出白檯子,沿著白檯子——金城土路向武毅新軍河東橋頭堡急進。
加強了在遠東堪稱第一精銳的陸軍第三師「阿克什特火槍團」,擁有六門小口徑速射炮的俄軍,完全沒有想到武毅新軍的伏擊圈就擺在「自家門口」!白檯子向南不過三里有條小河溝,小河溝上有座小石橋,小石橋距離白家窩鋪足足十多里路,這條路的兩邊是一望無際的青紗帳。
聽著南邊隆隆的炮聲,擁有堅強部隊為後盾,留下一個加強營據守白檯子,俄軍指揮官費希羅佐夫上校在派出一個連的前哨部隊後,放心大膽地命令部隊以旅次行軍的狀態向南開拔,不知不覺地陷入一個巨大的伏擊圈中。
白家窩鋪村口,段祺瑞蹲在炮隊鏡後,狠狠地大喝:「放!」
兩個炮營組成的強大火力頓時發出一陣呼嘯,炮彈按照精確標定的射擊諸元,準確地落在俄軍行軍隊列之中爆綻出攝魂的火花。同時,小石橋連同俄軍後衛在一個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化為齏粉,步、機槍子彈如暴雨般灑進驚慌失措的俄軍人群,手榴彈更是不斷地爆響起來。
突如其來的打擊令俄軍傷亡慘重,在第一波的炮擊中就損失三百多個戰鬥力,行軍隊列完全被破壞,小石橋的退路被截斷。後衛的一部分俄軍士兵企圖涉渡河溝,卻發現河床上並沒有幾滴水,只有厚厚的淤泥!發現這個情況的俄軍士兵沒命回報他們的指揮官,在一陣排槍招呼下,成為淤泥中死魚爛蝦的夥伴。
帶著阿克什特火槍團增援薩哈諾夫支隊的費希羅佐夫上校,原本是進攻奉天的馬格裡連科支隊參謀長,是俄軍在遠東比較資深的師級部隊參謀軍官。遭遇伏擊的瞬間,這位上校很快地從馬背滾落在地,以戰馬為掩蔽物,冷靜地觀察戰場形勢。
四處都有綿密的槍聲,炮彈象長了眼睛一般,專門落在俄軍能夠依托的地形上,造成大批的傷亡,迫使大多數的俄軍官兵不得不就地趴下,躲避死神的召喚。回頭看看,剛剛經過的小石橋附近,喊殺聲一浪高過一浪,那是絕望的俄軍後路部隊在組織衝鋒,企圖以白刃戰的形式驅逐佔據有利地形的清**隊。而前方白家窩鋪方向,馬克辛重機槍的沉重射擊聲和不時騰起的爆炸煙柱,讓俄軍指揮官斷絕了突擊前進的想法。
趴在地上的上校大聲喊叫道:「來人,組織部隊就地反擊,離開土路,衝進該死的高粱地!阿克什特火槍團的勇士們,用你們的刺刀消滅敵人!」
作為「聖彼得大帝」的火槍兵,擁有偏十字雙頭鷹軍旗的「阿克什特火槍團」有著光榮的歷史,遠征阿爾漢格斯、掃蕩波羅的海、三征土耳其。在蘇沃洛夫麾下,贏得了對波蘭的斯特羅斯維奇戰役和「積極進攻的阿克什特」稱號;在波將金麾下,鎮壓普加喬夫領導的農民起義、奪取黑海要點伊茲梅爾……為俄羅斯帝國的擴張立下汗馬功勞!就算是在俄國陸軍逐漸腐朽的時代,這個團也保持在最高的戰鬥力狀態。
在軍官們的吆喝聲中,在不斷地躲避子彈和炮彈的同時,俄軍士兵們組織起來白刃戰衝擊隊形,發出一陣「阿克什特」的吶喊,無畏地衝進青紗帳,用刺刀、用身體踩踏出一片片的空地,迅速接近清**隊的陣線。
當伏擊發起的突然性漸漸失去殺傷和心理震懾效果後,武毅新軍頓時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一支新建軍隊在人數與敵人相當的時候發起了伏擊作戰,企圖全殲敵軍,而且敵軍是擁有數百年歷史的老牌精銳!這在正常的軍事指揮作業中是不可想像的!
可是,高連山、吳佩孚沒有選擇,段祺瑞、葉長生也沒有選擇!他們不可能因為敵人援軍到來就放棄原定作戰計劃,進而影響到整個河東戰役的進程!硬著頭皮也要吃掉俄軍,這就是他們的唯一出路。
俄軍排成白刃戰的一字隊形穩步前進,每當有人被子彈打倒時,後面立即有人衝了上去,保持著戰線的嚴整。白刃戰不是單人的戰鬥,而是團隊作戰,是一個戰鬥集體以整然的形態投入到血肉搏殺中!白刃戰也有戰鬥線,具有嚴整隊形的一方往往能夠煥發出巨大的心理震懾力,往往能夠在每一個點上集中幾把刺刀對付一個敵人!
小石橋附近,高連山指揮部隊打退了俄軍後衛的反撲,喘息中的他很快就察覺出不對頭來。包圍圈中殘餘的俄軍沒有如他想像中那般沿著土路掉頭回竄,落進一個由強大火力構成的死亡陷阱,而是組織起最大限度的兵力進攻武毅新軍伏擊圈最薄弱的中段!
喊殺聲逐漸地向青紗帳深處推進,而喊殺聲,也更多的是老毛子那難聽的「烏拉!」和「阿克什特!」很顯然,中段的3營頂不住俄國人的進攻!
「警衛1連,上刺刀,跟我來!」高連山抓起一支毛瑟,麻利地裝上的刺刀。在青紗帳戰鬥裡,有效的射擊幾乎不存在!
吳佩孚搶前一步攔住高連山,大聲喊道:「高司令,你是前線司令官,不能輕動!我去,我帶警衛1連增援3營!」說著,吳佩孚搶過高連山手中的步槍,轉身向正在收攏的部隊道:「拉開距離,成一字陣列向3營靠攏,跟我來!」
警衛1連剛剛離開,白檯子村裡又竄出一股子黃色的人影,留駐村內的俄軍出動接應被圍部隊了!
高連山扭頭大喝道:「雷電隊,機槍,向前推進至河坎,不得放一個俄軍過河!」
他清楚地知道,論打野戰,自己的部隊並不在行!訓練時間短,戰鬥骨幹少的弊病,在無依托的野戰中會成為致命弱點!這就是3營無法控制中段戰鬥態勢的原因,也是自己不能放過一個俄軍援兵過小河溝的原因!
一排炮彈呼嘯著在白檯子村口炸開,硝煙未散,又一排炮彈在小河溝對面炸開,企圖增援被困部隊的俄軍頓時被炸飛一大片。
剛剛帶領部隊運動到溝坎處的高連山見狀大喜,回頭衝著白家窩鋪笑罵道:「狗日的段祺瑞,打得好!」
馬克辛機槍、毛瑟馬槍爆響起來,手榴彈也紛紛扔向河溝北岸,俄軍薩哈諾夫支隊的一個營,顯然沒有阿克什特團那般堅強。被一陣猛烈的火力招呼後,丟下幾十具屍體回竄村內。
戰線中段,3營長楊在湘帶領8連官兵死扛了俄軍兩次衝鋒,終於被捲進白刃戰之中。
「殺」!「阿克什特」!
中俄兩國士兵在各自的吶喊聲中碰撞在一起,一個照面之下,鋪滿倒伏高粱的地上就是血跡斑斑,幾十條生命在瞬間消失,吶喊聲中不可避免地夾雜進痛苦的呻吟。
楊在湘很快就發現自己和部隊處於絕對不利的態勢。
儘管由武毅軍骨幹、北地漢子、南方熱血青年組成的3營敢於與強敵展開白刃戰,可無論是戰鬥組織和單兵素質,又或者是基礎訓練水平,3營都處於劣勢,這也就反應在戰場上。處於青紗帳被人踐踏出的一個大空地中的他們,被俄軍的弧形白刃戰線包圍了,三面都是寒光閃閃的刺刀和老毛子如狼一般發亮的藍眼珠子,還有俄軍不斷地從土路方向趕來,迂迴到8連的背後。
撤退!?這個念頭剛剛出現在楊在湘的腦海,就被他心中一句「滾你媽的撤退」喝散。
「兄弟們!跟老毛子拼了啊!咱們3營只有向前的漢子,沒有後退的熊包!」
官兵們面面相覷,在看清楚自己的處境後,突然爆發出一陣「殺」聲,8連僅存的四十多名戰士跟著他們的營長衝向步步緊逼的俄軍。
跨步、突刺、前進!無數次的突刺動作,無數次刺刀碰撞的震動,無數次刺刀入體的手感……跨步、突刺、前進!8連官兵們忠實地按照總教練官吳祿貞的教導,悍不畏死地出槍、刺殺、進攻、前進!
一陣慘烈的搏殺之後,俄軍後退了,他們有經驗地退出十多米,重新組成戰線。
感覺壓力頓減的楊在湘從怒喝酣戰中回過神來,他左右看看,駭然發現整個8連就只剩下自己一人!兄弟們,都倒在跨步前進的血路上!
俄軍圍著楊在湘沒有前進,只是用刺刀遠遠地對著那個血人。
楊在湘跨前一步,俄軍的陣線整體後退了一步。他嘿嘿一笑,緊了緊手中的步槍。槍口處的刺刀有些卷刃了,鮮紅的血液順著刀身流到卡榫處,一點點地滴落下來。
「來吧!殺!」
一聲大喝,楊在湘連續跨前幾步,用身體快速前進的慣性將刺刀送進一名俄軍的胸膛,幾乎在同時,幾把莫辛步槍尖細的三稜槍刺也扎進了他的身體。
「老子值了!」
「啪啪」的排槍聲在近處響起,楊在湘最後的怒吼穿透青紗帳擊打在吳佩孚和警衛1連官兵的心坎上……
槍聲逐漸稀疏下來,喊殺聲也慢慢地減弱、消失。
白家窩鋪村口,段祺瑞收起望遠鏡,轉頭看了看一臉鐵青的葉長生,猶豫片刻後還是出聲:「雲樵兄,我看,可以發起對白檯子的總攻了。」
葉長生看著土路右側的那片青紗帳,用力點了點頭。
「命令高連山率騎兵營迂迴到白檯子側後,吳佩孚帶步兵2營、3營立即就位。炮兵各營按照預定方案,全速射擊!」
呼嘯聲、爆炸聲,惶恐的驚呼聲和火光硝煙、殘肢斷臂組成了一幅地獄的圖卷。
炮火象犁地一般來回轟擊著只有土牆和草房的村落,一次次地動搖著俄軍堅守的信念。同時,吳佩孚指揮著步兵部隊,用蘆葦草蓆鋪在小河溝的淤泥上,順利過河。然後在機槍火力的掩護下並分兩路,向白檯子村兩翼迂迴,意圖形成包圍、全殲敵守軍的態勢。
遠處,帶著殘餘的兩百多人剛剛突出伏擊圈的俄軍指揮官費希羅佐夫上校驚恐看著白檯子村陷入硝煙之中,聽著一陣陣的爆炸聲震懾心門,突然想起出發前馬格裡連科少將的囑咐:清國武毅新軍是一支不可輕視的武力!
可是,費希羅佐夫上校輸了,輸掉了光榮的阿克什特火槍團,輸得莫名其妙卻又心服口服。
想不通啊,自己帶著火槍團兼程趕到白檯子,本以為可以出敵不意,長驅南下直搗金城;本以為自己的精銳部隊能夠輕易地擊敗新建的那支只有五千人的清**隊;本以為對手在金城遭遇猛烈攻擊的時候,早已經把主力集中到了大凌河兩岸;本以為……
一切都出乎意料!
突然發起的伏擊,猛烈的炮火,精密的火力配系,悍不畏死的清國新兵……這一切的出乎意料,成就了阿克什特火槍團葬身清國這片高粱地的結果。
上校收回了目光,轉頭看看身邊一名軍官手中的偏十字雙頭鷹團旗,不禁在心中長長地呻吟了一下,才提起一絲兒力氣道:「撤退,繞道撤退回遼陽!」
在阿克什特火槍團殘部繞過媽頭山逃向遼陽的同時,白檯子的俄軍經不住炮火槍彈的打擊,不得不放棄村落,朝盤蛇驛方向撤退。這群俄軍很快就遭到武毅新軍騎兵的攔腰截擊,在如雷的蹄聲和雪亮的馬刀下,全部投降。
小石橋一戰,武毅新軍以步兵團三營八連全體陣亡、全軍傷亡六百餘人的代價,殲滅俄軍一千九百餘人,繳獲火炮五門、輪式馬克辛重機槍兩挺、莫辛步槍一千餘支……整個戰鬥僅僅進行了三個半小時就結束。
隨即,北路縱隊經略略整理後,快速南下,投入到中路正面作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