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橋頭鏖戰
洋人的炮兵再次將炮彈傾瀉到河西戰場上,狡猾的炮兵指揮官吸取了往日的經驗,採用炮擊一輪就轉換陣地的戰法,避免被武毅軍估算出放列陣地,招致報復性打擊。
隨著右翼威脅的暫時消除,火力連逐漸拉成一條弧形的戰線,弧線的最高端,就是高連山所處的堤壩在橋頭的開口位置。此時,他和他的機槍班正遭到敵人從堤壩上和橋頭階梯處的兩面攻擊。
不出李燾所料,堤壩上確實有一個機槍火力點,機槍噴吐著火舌,將高連山等人壓制在一個凹處,難以調整射擊陣位,壓制從橋頭湧上的敵人。如果不能阻止橋頭處敵人的衝擊,今晚的進攻戰鬥將全盤失敗!火力連所有人就不得不退回出發陣地。
也正是身處凹地,重機槍火力不能發揚的同時,卻也在洋人的炮擊中保存下來。
堤壩下的洋鬼子「哇呀呀」地沿著台階向上衝,還沒有展開就遭到一陣機槍射擊,不得不撅起屁股趴在地上還擊,後續的人則繼續湧來,又同樣地被壓在當地。人越積越多,在軍官的組織下射出的排槍也越來越密集。最嚴重的是一部分敵人正緩慢地匍匐前進,一米米地縮短與高連山等人的距離。
高連山幾次想將射擊陣地調整到稍高處,卻立即遭到堤壩上敵軍機槍的攔阻射擊,不得不打消了念頭。
危急時,後續爆破組和保障排一個班上來了,一通手榴彈打出去,敵人在一片爆炸聲中忙不迭地向後退。無論是日本兵還是印度兵,他們都被突如其來的「炮擊」搞懵了,表現得跟英軍華勇營一模一樣。
高連山感覺正面壓力稍輕,立即調轉槍口向堤壩上的敵火力點射擊。
敵我兩挺機槍距離七十來米遠對射,子彈拖著明亮的軌跡飛來飛去,都試圖壓制、消滅對方。這樣的對射,注定了是高連山吃虧,他沒有完整的掩蔽發射陣地,也沒有良好的射界,只能硬扛!
「通通通!」側後,一挺機槍吼叫起來。
「高連長,狗子來了!」一名戰士認出了不遠處的機槍射手。
高連山拉了那戰士一把:「你來打!」機槍停頓了幾秒時間後再度打響,高連山趁機衝著身後吼道:「爆破組,愣著幹啥?上去!炸了狗日的機槍!」
三名戰士立即散開,成一前兩後的隊形向堤壩衝去。黑夜裡,敵軍機槍的閃光就是最好的目標,三名戰士幾乎不用費勁兒就能在己方兩挺機槍的火力壓制下迂迴接近敵人。
橋頭階梯處又響起排槍聲,一陣槍聲剛過,日本兵就在「牙給給」的命令下蜂擁而上。
高連山立即指令射手轉向壓制日軍,堤壩上的敵機槍則趁機用嫻熟、準確的射擊技術壓住苟來順的機槍,接著,堤壩上閃出幾朵步槍射擊時的「黃花」,正在發力衝擊的一名爆破手被擊中,晃悠了幾下軟軟倒地。另一名爆破手則一個前撲,翻滾兩下後改為匍匐前進。
「狗子,你他娘的咋打的!?」高連山狠狠地高聲罵道。
苟來順不敢也沒有精神去回話,並沒有多少重機槍射擊經驗的他,此時只能全神貫注地盯著不斷抖動的立式表尺(照門)和模糊的準星,可是黑夜裡那東西在震動中怎麼也看不實在,機槍的射擊精確度自然難以保證!
高連山那邊情況很不妙,新換上的射手也是如苟來順一般,無法發揮機槍壓制火力,連長只得再次親自操刀,也就沒再喝罵狗子了。
堤壩上的機槍、步槍來回地向匍匐前進的爆破手、苟來順的機槍陣位射擊,讓兩個方面都陷入危機之中。
李燾佈置了對俄軍方面的防禦後立即轉到堤壩這面。預定的十分鐘眼看就要到了,葉長生營將準時發起對俄軍的進攻,以便給正面爭取一些鞏固陣地的時間。如果橋頭這邊不能有效打垮敵軍並轉用兵力夾擊俄軍的話,葉營的進攻就將是一場災難!要知道與火力連相比,葉營的兄弟們沒有接受過新式步兵戰法訓練。
「來順,我來!」他一把拉開著實吃力的苟來順,蹲到機槍後把住握把,藉著月光找到照門和準星,鎖定敵軍機槍的閃光扣動扳機。
「通通通!」一串子彈在沉重的金屬撞擊聲中飛出,槍身一陣顫動,立式表尺也跟著一陣輕晃。李燾鬆了扳機,等表尺略微穩定後,再次瞄準一個長點。老古董的馬克辛就這臭毛病!槍身不牢靠,立式表尺更不牢靠,要準確射擊就必須給槍身以穩定的時間。沒有多少經驗的苟來順打不好這槍也是正常。
「糟了!」苟來順在一旁突然喊道,他看到第二爆破手許久沒有動靜,估計……
操縱機槍的李燾無法縱觀全局,此時只得喊道:「換人上去!」
「是,營長!」苟來順隨手抓起一個手榴彈,冒著腰就向前衝,沖了幾步後回頭大喊:「營長,記得狗子在山西老家還、還有老娘!」
「狗子!」幾個戰士失聲大喊,隨即將手中的馬槍打得「啪啪」作響。
苟來順拿著手榴彈一陣猛衝,隨即又是一陣匍匐前進,盡量地在彈坑和天然凹處中閃轉騰挪。營長的話他是記得的,戰術動作不能走形!保存自己才能消滅敵人。此時的苟來順異常的冷靜,眼睛死死地看著前方敵人的火力轉換情況,身體隨時地根據敵火情況移動或者衝擊。
李燾努力將二柱子和苟來順的印象從腦中抹去,盡量讓手中的機槍打得準確一些。不過,他的射擊技術並不比高連山好多少,也就比苟來順多知道一些竅門罷了。他是炮兵!
苟來順摸到爆破手身邊,卻見這兄弟的頭已經模糊了,鮮血和腦漿混合著呈現出一種奇怪的褐色。腦後辮子根處已經沒了辮子,想來是子彈洞穿大腦後連帶著頭骨一起蹦飛了。
炸藥包還在,還緊緊地壓在這兄弟的肚子下。苟來順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子,將炸藥包拖出來夾在腋下後又看了看死去的兄弟,在敵機槍火力短暫停頓的瞬間猛然起身,飛快地疾跑幾步又立即臥倒向右翻滾。
子彈「噗噗」地打在苟來順身邊,卻顯然落後了他的動作。
堤壩高於河面卻並沒高出河岸內部多少,不過敵軍重機槍掩體是在堤壩之上,又為防範火炮抵近射擊,從而略微後退佈置,以便在射擊水平線上只露出一點來。這樣,也造成了機槍掩體的正下方有一個頗大的射擊死角。如果是白天,這個死角可以由階梯處步槍火力來彌補,可如今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苟來順摸到敵機槍掩體下,他能聽到洋鬼子在「哇啦咕嚕」地喊叫著什麼,不過此時他可沒有興趣聽這搞不懂的聲音。站起身,將炸藥包塞在機槍掩體的麻袋縫中壓牢實,尋了拉線捏在手中,回頭看看退路,瞭然於胸後猛地一拉引線,信管被激發了,嗤嗤地冒出青煙。
八秒,營長說過,只有八秒的脫離時間。沒有具體概念的苟來順知道,拉了引線就得撒丫子快跑!
剛跑出十來米的距離,苟來順就聽到一個熟悉的喊聲:「臥倒!」
本能地一個前撲,他剛剛臥倒在地,就聽身後一個霹靂炸響,強烈的白光將眼前的一切物事耀得雪白一片,而身體下的土地好像是活動的一般,狠狠地砸了他一下,讓他的胸口不由得一悶,頓時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苟來順晃晃腦袋,總算看清楚幾個兄弟張著嘴不知喊著什麼衝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