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以敵為恥
過於順利的進展讓李燾頗有些錯愕,他本能地將自己的思緒換到敵方指揮官的位置來思考,一個念頭迅即就冒了出來——不對勁!
河西戰場上的槍炮聲響成一片,河東呢?李燾下意識地看向河東,卻見天邊突然發出了一陣暗紅色的亮光,他忙嘶喊道:「臥倒!炮擊!
正在迭次衝向河堤的部隊哪裡是他一個喊聲能召回的?!
「霍霍」的炮彈破空聲從遠而近,幾乎就是在李燾喊出警報的同時,戰場上爆綻出無數個炸點,強大的衝擊波將人體遠遠地拋落出去,幸運的人則被一陣陣氣浪沖得難以立足。硝煙和火光頓時統治了鹽官浮橋西橋頭的大片區域。
炸起的泥土拋了李燾一身,炮彈的呼嘯聲還在繼續傳來,趴在一段殘缺掩體後李燾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前面的兄弟象麥草一樣一垛垛地被割倒、炸飛!
洋鬼子的炮擊相當準確、猛烈,顯然是按照早已標定好的射擊諸元在進行炮擊。這一次,洋鬼子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帶給李燾的卻是無邊的悔恨。彈性防禦,預設炮擊!這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才大規模使用的戰術,如今出現在天津戰場上!
「轟!」一發炮彈落在李燾前方不過五六米遠的地方炸開,還好他及時聽到炮彈的呼嘯,忙趴在掩體胸牆之後埋下頭。就算如此,爆炸的衝擊波依然將他震得七葷八素,一陣泥沙「暴雨」兜頭潑來,將他的身體大半埋在了土裡。
硝煙未散,一個身影半爬半滾著過來,還沒到李燾身邊就連聲喊道:「營長,營長!下面、河堤下面全是鬼子!」
來人正是苟來順,他是受高連山的命令從前面折返回來報告敵情的。此時見李燾被泥土半埋著,忙跳進掩體,一邊用手刨著被泥土半埋的李燾,一邊帶著哭音喊道:「營長,營長你不能死,營長!」
又有幾名保障排的戰士先後躍進這個掩體,七手八腳地把李燾拖了出來。此時,李燾也恢復了清醒,一把拉住苟來順問道:「剛才你說什麼?」
苟來順一愣,倒霉了!自己怎麼能說營長死的話呢?惶急中,他抬手狠狠地在自己臉上「啪」地扇了一記。
「你幹啥?瘋了你!你剛才說鬼子怎麼?」李燾大惑不解,實際上苟來順說得「晦氣」話他確實沒聽清楚,當時耳朵裡只有嗡嗡聲啊!
苟來順總算明白了,邊伸手指向河堤邊報告道:「河堤下全是鬼子,連長的機槍壓都壓不住!」李燾猛地爬起身一看,連續的爆炸閃光中,遠處一百來米開外,高連山的重機槍正在一個彈坑邊咆哮。從地勢地形來看,那個臨時的陣地無法控制住從橋頭衝上河堤的缺口。
「二班,二班跟我來!」
話音未落,苟來順一把拉住李燾,又有一名戰士乾脆將兩個人一起摁下掩體。
一陣排槍響起,子彈啾啾地飛過李燾和苟來順的頭頂,將未能及時隱蔽的那名戰士打翻在地。李燾來不及去看那戰士,提著手槍匍匐到掩體側面一看,右翼的俄軍陣地方向上,黑壓壓的一片人影開著槍衝向自己。
「機槍!機槍快上來!手榴彈準備!黃毓英,派人增援高連長,用手榴彈砸!」李燾邊喊邊看向炮擊前機槍二班的所在,卻是一無所得。很顯然,機槍二班在敵軍的炮擊中完了。
俄軍越衝越近,排槍是越打越準。而李燾等人所處的位置,正是高連山機槍班、爆破四組和後續保障排的結合部。退一步,高連山等人就會腹背受敵!
「手榴彈,打!」
隨著口令聲,幾枚手榴彈無聲無息、無影無蹤地投進俄軍群中,「轟轟」一陣爆炸將敵人炸得東倒西歪。俄國人興許從來沒想到過在這個距離還會遭遇「炮擊」,一時間亂紛紛地就地趴下,有的乾脆掉頭就跑。
李燾藉著手榴彈和敵軍炮彈的閃光,看到一挺機槍歪斜的影子,他連忙推了苟來順一把,指著機槍方向道:「去,把機槍弄過來!來人,回去叫馬國強的四零炮上來!」
苟來順帶著兩名戰士去找機槍,另外一名戰士則回頭向四零炮跑去。在黑夜裡,旗語這個最便捷的通訊方式無法使用,調動火炮的效率也就大打折扣。
遭到「炮擊」的俄軍很快組織起來,一挺馬克辛「通通」地嘯叫著,子彈拉成不斷移動的暗紅色長、短線條飛向李燾等人所在的掩體。同時,一個個矮了身形的俄軍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緩步推進。
「黃毓英,帶幾個人從左邊繞過去,用手榴彈狠狠地打!」
排長黃毓英剛跑到李燾身邊就被抓了差,忙應承一聲揮手叫了兩名戰士,先是貓腰疾跑,招惹到俄軍子彈後又換成匍匐前進,很快就接近到俄軍三十米處。三個人一聲發喊,同時起身投出手榴彈,爆炸聲再次在俄軍隊列中響起。
李燾不禁搖搖頭,黃毓英等人的打法對敵機槍沒有威脅。正在他想親自帶幾個手榴彈上去炸機槍時,「通通……」聲起,苟來順在左邊打響了機槍,當面的壓力頓時大減。
排長黃毓英掣出最後一枚手榴彈,將拉環套在小指上,採用左側匍匐的姿態前進,他要盡量接近敵人的機槍,用手榴彈幹掉這些洋鬼子!兩名戰士也左右散開,一名持槍保持擊發準備姿態,另一名卻也拿著手榴彈,在彈坑和掩體中間躍進。這是火力連所有人都訓練過的小組進攻敵火力點戰法。
二十米的距離上,黃毓英看看了地勢,又一咬牙繼續前進。他沒有把握將這枚珍貴的手榴彈砸在敵機槍上,因此他決定繼續靠近!
「救……命!」一個微弱的呻吟聲從黃毓英左前方傳來。這位排長一聽,忙向那個方向匍匐過去。後面擔任掩護的戰士見排長突然轉變方向,一時不知發生何種變故,索性也跟了上來。
方才手榴彈爆炸處的地上,躺著一個穿著英國殖民地軍軍服的人。黃色的軍服在黑夜裡很是顯眼,可被手榴彈炸得焦黑的腦後,卻也拖著一根辮子。
「救命,救命!」那傢伙見到有人來,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提起精神連喊了兩聲救命。
「排長,他……」
「狗日的二毛子,忘了祖宗的東西,死他娘的算逑!」
黃毓英狠狠地罵著掏出左輪手槍,將槍口抵在那傢伙的眉心處,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隨著「撲」的一聲沉悶槍響,那穿著英軍服裝的大辮子成為一具沒有生命力的屍體。
「轟!」俄軍,不,英軍華勇營的機槍陣地挨了一發四零炮彈,同時,保障排端著寒光閃爍的步槍高呼著衝向敵人,手榴彈不斷地飛向那群忘了祖宗的傢伙。硝煙塵土瀰散中,華勇營的機槍停止了射擊,一群人更加混亂地向後潰退。
俄軍陣地,「通通通」地響起了馬克辛的連續射擊聲,武毅軍火力連這邊,四零炮頻頻轟響,在潰退的人群中炸開一個個的亮點,將那些兩頭挨打擠成一團的傢伙們成片的炸飛。
黃毓英打了個手勢,收起手榴彈提著槍趕回李燾身邊,這營長正親自操炮射擊呢!
「他媽的營長,對方不是老毛子,全是二毛子!」黃毓英漲紅著眼睛吼著向李燾報告,卻沒有注意自己顯得激憤的報告中存在很大的語病。
「二毛子?」李燾明白了,一時間心裡湧起說不出來的酸澀。
「是!全是那些王八蛋!」黃毓英說著話,又提起步槍向已經稀拉的二毛子人影開了一槍。
俄軍的馬克辛還在吼叫,潰退的華勇營大多沒有回到陣地上,要不是俄軍見潰退已經無法遏制而停止了彈壓射擊,這些「兩頭不是人」的可憐蟲也許會全數死在攻擊陣地上。硝煙中,顯得更加刺鼻的血腥味從俄軍陣地前湧來。
李燾抬手抹了一下臉上的沙土,直起身來指著俄軍陣地喊道:「都是王八蛋!馬國強!高低加6,方向11,朝老毛子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