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靈犀
儘管在德魯昂飯店，蕭冷月並沒有結識到什麼名人。但是，置身在法國三獎項的評委們就座過的房間，蕭冷月還是覺得心情激盪。
她清楚地知道，羅斯對她寄予厚望，才會費了心機，替她安排這樣一頓晚宴。
似乎把向亞洲推廣的任務，會壓到了自己的肩上。
她能夠勝任嗎？
蕭冷月信心不足地搖了搖頭。
「你們的婚禮，我可是要去現場的，別忘了把請柬寄來。」羅斯親自送他們去機場，這樣的慇勤態度，在這個高傲的著名設計師身上，是十分少見的。
「為了省下這百來萬的禮服費用，我也不會忘記的。」展慕華開著玩笑。
眾所周知，他並不是貪小便宜的人。
儘管在蕭冷月看來，這絕不能算是小便宜。
「現在，我相信你是他的明日之星了。」展慕華在坐下以後，長長地歎了口氣。
「為什麼？」蕭冷月奇怪地揚眉。
「如果不是這樣，那傢伙會下血本請你吃飯？而且，他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還親自送我們去機場？這人的高傲，在同行中間可是有名的！」
「真的？」蕭冷月又驚又喜。
如果挖掘出自己的潛力，即使不能達到和展慕華平起平坐的能力，但至少，她不會再追著他的腳步，卻永遠只是他足下的塵埃。
那種感覺，並不好受。
哪怕落後一步半步，至少讓她能跟上他的腳步。
「不許和那傢伙走得太近！」展慕華咕噥了一聲。
「誰？」
「當然是羅斯了！」
「為什麼呢？」蕭冷月奇怪地問，「我是他旗下的模特兒，說近不近，說遠不遠……」
「這人太陰險了……其實，我一點都不想讓你去巴黎。」展慕華悶悶地說。
「我知道！」蕭冷月嫣然一笑，「雖然我也不喜歡背井離鄉，但是，我更想找到自己的定位。再說，羅斯將來的營銷策略要向亞洲方面傾斜，我想那些發佈會，會更多地安排在亞洲。」
「但願如此。」展慕華還是不大情願。
「謝謝你。」蕭冷月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她認真的模樣，讓展慕華怔了一怔：「為什麼這樣說？」
在他的記憶裡，她似乎很少有這樣認真和他道謝的時候。
完全出自於內心，沒有一點矯情。
「如果你不答應的話，也在情理之中。」蕭冷月歎息。
「我倒是想不答應來著，可是你那模樣，我能不答應麼？」展慕華很不甘願地說。
好不容易開顏的臉龐上，恐怕又會在不短的時間裡，蒙上一層陰霾了。
「我明白的。」蕭冷月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他不能不答應，是因為他不捨。
這樣的道理，她是明白的。
獨自搖著一柄長滿船歌的棹櫓在大海裡航行，和坐著強者的大船，那是完全兩種不同的體驗。
因為有人支持，而更覺得底氣十足。
因為有人包容，才會毫無後顧之憂。
蕭冷月從來沒有想過，展慕華會選擇了支持和包容。
如果在三年之前，甚至是在三年後的重逢之初，蕭冷月根本連問一下的勇氣都不可能有。
而現在，她隱隱明白，至少展慕華想要讓她站在他的肩旁，而不是身後。
這種微妙的情緒，是通過平時隱約的動作來表達出來的。
她主動把頭，靠在他的肩頭，心裡激動漸平，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慕華。」她低喃。
「嗯。」展慕華也感動地享受著蕭冷月主動投懷送抱帶來的另一種感官刺激。
從頭至尾，都是他一個人自說自話。
蕭冷月的回應，對他來說，是一種狂喜的體驗。
所以，他甚至不敢把自己的身體，挪動哪怕一毫米的位置。
脖子有點僵硬，他伸手把她的腰攬進自己的懷裡。
豪華頭等艙的座位雖然寬鬆，但顯然還是無法承受兩個人的體積。
蕭冷月輕輕一笑，吐了吐舌頭。
春水盈盈的雙眸，帶著一抹羞澀，卻更讓他覺得心旌神搖。
如果並非在這種場合，他很想把她按在懷裡，來一個纏綿的法式長吻。
真可惜，這次的行程安排得有些緊，尤其是在埃菲爾鐵塔和羅斯的不期而遇，更把他的計劃打得七零八碎。
如果讓蕭冷月更多地領略一些巴黎這個浪漫之城的浪漫氣息，也許會有令他更為欣喜的結果。
心裡更把羅斯狠狠地罵了個狗血淋頭，某位正故作一臉深沉的金髮碧眼的傢伙，忽然覺得耳根發熱。
但環顧著闊大的辦公室，又只能自嘲地搖頭。
「冷月，即使你成了世界名模，也不能移情別戀。」展慕華不放心地追加了一句。
「你胡說八道什麼呀！我又不是真正的模特，只是羅斯旗下的禮服模特而已。」
「那也難說……羅斯那傢伙的影響力，在中國上流和准上流社會，可是很大的。」展慕華不情願地咕噥了一句。
一個男人，光是設計幾件衣服，就能在貴婦人們中擁有極大的聲譽，真讓他們這些每天起早貪黑的實幹家，心裡不平衡。
但是……那是人家的天賦，羨慕不來啊！
展慕華憤憤不平地想著，卻沒有想到，自己本身，也是無數少女的夢中情人。
蕭冷月好笑地看著他：「我是那樣見帥哥而色迷的人嗎？」
「但願不是。」展慕華咕噥著，卻隱隱含著笑意。
蕭冷月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不是一向很自大嗎？怎麼現在變得這麼沒有自信了……」
他可是素來老神在在的！
「因為你第一次脫離我的掌控……三年前那不算，我們彼此還沒有引起對方的感覺。」
「我並不是脫離，只是想要找到自己飛翔的軌跡。慕華，我不能一直生活在你的陰影之下，那樣的我，並不是真正的我。」
「我明白。」展慕華攬住了她的肩，「所以，我才選擇放手啊……要不然，怎麼捨得呢？」
一想到她飛赴巴黎的時候，他至少有好幾天看不到她，就對羅斯的橫插一腳，恨得牙齒發癢了。
但是，同樣的，正是因為羅斯的提議，蕭冷月才重又煥發了青春的色彩。
從這一點上來說，展慕華覺得，自己也許還應該感謝他。
所以，對羅斯的感覺，一時之間有點複雜。
剛到嘴邊的罵人話，也忽然地縮了回去。
蕭冷月輕輕地合攏雙眼，艙內靜寂無聲。
窗外的藍天白雲，乾淨得讓人嫉妒。
那些傷心的空岸，在這一刻，卻因為兩心相許，而忽然被填得滿了。
「冷月，你別飛得太遠，讓我找不到。」展慕華隱隱有些擔憂。
蕭冷月揚眸一笑：「我是一隻紙鳶，飛得再高，線的盡頭也握在你的手中。」
「我有這麼大的能耐嗎？」展慕華哭笑不得。
「你沒有，但是……蕭簫有啊！」蕭冷月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好啊，我居然還比不上蕭簫……」展慕華欣喜之餘，又有點挫敗。
他和小傢伙的地位，到現在還有著高下之分。
蕭冷月覺得自己像是一隻被擱淺在礁巖上的魚，因為漲潮而重回大海。
雖然不能肯定，但她覺得這次的簽約，也是她再次遨遊的契機。
第一次，是她考進大學，那時候意氣風發，只覺得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
然而，她的夢想，卻因為遭遇展慕華而夭折了。
「但願這一次，能夠補償你四年前的遺憾。」展慕華忽然喃喃地說。
蕭冷月震驚地瞪大了美眸，這句話，正是她在心裡剛剛想到的。
難道，他們之間，真能心有靈犀一點通嗎？
展慕華低頭看著她的臉：「我知道的，你被迫離開a市，縱然憑著自己的毅力，用自學的方式同樣拿到了文憑，但是在你的心裡，仍然是不一樣的。」
「是……」蕭冷月緩緩點頭。
「冷月，我想要補償你。」
「嗯。你……已經補償了。」蕭冷月感動地點頭，把頭埋在他的胸前，不敢讓他看到自己已經盈滿淚水的眼。
這一刻，彷彿她也可以觸及他的內心世界。
漫長的飛行，不再是件苦事。
他們抵達a市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
「我們去看蕭簫吧？」蕭冷月巧笑嫣然。
「好啊。」展慕華等閒不想違拗蕭冷月。
她彷彿是重新活過來了似的，重逢以後那股在眉心散不去的沉重，終於慢慢地被驅散了。
他欣慰地發現，自己的決定，也許是對的。
蕭冷月並不是那些樂意於攀龍附鳳的女人，她想要擁有屬於自己的那片天空。
自己的保護，只是在她的身周，打造了一間黃金的牢籠。
對於蕭冷月來說，這並不是她所需要的。
「牽著你的那根線頭，你確定在我的手裡嗎？」他低低地問。
「當然！」蕭冷月看著他心神不寧的樣子，忍不住竊笑。
他的表現，不正是表明了，他對她的重視嗎？
沒有女人，會不喜歡男人表現出來的這種隱隱的醋意。
儘管那個情敵，其實子虛烏有。
與巴黎幾乎很少下雨不同，地處江南的a市，在春夏之交，天氣反覆無常。
就像今天，雨落無聲，傾瀉如瀑。
風疏雨驟，水沫倒捲，雨下如絲。
但是車裡的兩人，卻並不覺得心情抑鬱。
打開了心房之後的感覺，竟是出乎意料之中的美好。
電台裡，一首歌謠，輕慢響起。
「沒有風雨躲得過，沒有坎坷不必走，所以安心地牽扯你的手……所以牽了手了手，來生還要一起走……沒有歲月可回頭……」
蘇芮略帶沙啞的嗓音，演繹著這首經典的老歌。
相擁的兩個人，兩隻手卻悄悄地握到了一起。
他們還有時間，回頭拾起過去錯過的歲月，牽著手走過兩個人的世界，仍然會是一種浪漫。
「不許放開我的手。」展慕華警告。
蕭冷月微笑：「不放，永遠都不會放。」
展慕華一手握著方向盤，眼睛看著路面，可是唇角卻早已經勾起了一個柔和的弧度。
「我……也不會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