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你不是說,夏天有夏天的意趣嗎?」蕭冷月好笑地反詰。
「是啊,所以,我們現在去看荷花,春天哪裡看得到!」展慕華得意地揚著眉。
「荷花哪裡沒有?只要一到夏天,又有大片的池塘,沒有不種下大片荷花的。」蕭冷月偏要和他抬槓。
「所以,也不必強求非要春天才來這裡。桃花也是哪裡都可以看,揚州也不以桃聞名。」展慕華難得有這樣的好興致,似乎和蕭冷月鬥嘴,鬥出了趣味似的。
長堤的盡頭,有一座高高的門樓,形式和古代的民居沒有什麼兩樣,看不出有什麼特別。
倒是門口的石獅子,多少增添了一點高門大戶的氣勢。
門樓下的月洞門額上,刻著兩個字:「徐園」。奇怪的是,字體並不統一,行草各一,實在有趣。
「這裡就是有名的半畝方塘。」展慕華一手抱著蕭簫,一手指著進門即見的一處池塘。
「這是朱熹說的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的半畝方塘?」
「是啊,有名人,才有名園。」展慕華笑了笑。
「魚!是金魚,好大的金魚。」沉默了半天的蕭簫,卻忽然嚷了起來,掙扎著要自己下地。
塘壁以黃石堆疊,散種著幾叢睡蓮。
蕭簫感興趣的,是池塘裡放養的錦鯉。
「可惜沒有賣魚食的。」展慕華遺憾地看了看周圍,「這裡的人真是不會做生意,放個攤子幾塊錢賣一份魚食,利潤不知有多高呢!」
蕭冷月白了他一眼:「一包魚食幾塊錢?你以為有幾個人捨得賣?」
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她低下頭,找出替蕭簫準備的餅乾,拆開包裝。
「媽媽,給我!」蕭簫歡呼地撲上來。
蕭冷月笑著把餅乾遞給了他,蕭簫很熟練地把餅掰碎,遠遠近近地扔了出去。
看來,這種事,他沒有少干!
「你們經常去餵魚?」看著蕭簫自得其樂,展慕華湊到了蕭冷月的身邊。
「嗯,b省有個市民公園,不用門票的,池塘裡養了好多的錦鯉。」蕭冷月含笑看著蕭簫半趴的小身子,又提醒了一句,「蕭簫,小心摔下去。」
「知道!」蕭簫響亮地回答。
「有欄杆的,他摔不下。」展慕華安她的心。
蕭冷月解釋:「我知道,只是怕他一時調皮,自己爬過去。」
「他哪爬得上!」
「那是你對兒子的瞭解還太少。」蕭冷月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難保就會有個年久失修的地方,蕭簫能鑽過去。」
「你也想得太多了吧?真像諸葛亮,一生唯謹慎!」
「這是經驗。」
「啊?蕭簫摔下去過?」剛才還老神在在的展慕華,立刻緊張了起來。
蕭冷月看著他急變的臉色:「那當然。不用這麼擔心,最多把他**地撈上來而已,一般池塘都不會很深的。反正現在是夏天,不會凍得發抖的。」
展慕華急忙把四周的欄杆都檢查了一遍:「你都知道朱熹那首詩了,怎麼就不知道這半畝方塘的水,和外面瘦西湖的水,是通的呢?」
儘管瘦西湖美景眾多,但蕭簫卻獨愛這池塘裡的錦鯉。
對於他來說,什麼徐園、小金山都不重要,動物才是深得他心。
所以,在整個小金山景區,他都賴在展慕華的懷時,連一步路都不肯下地走。
對於關帝殿、琴室、靜觀小區、綠蔭館之類爭奇鬥妍的建築,更是興趣缺缺。偶爾看上兩眼,也只是因為樹葉上發現的一隻甲蟲。
直到走上了五亭橋,他才肯下來自己爬階梯。西行經過晴雲軒,就看到了有名的玲瓏花界。
可惜不是在花季,芍葯只剩下碧綠的葉片,供三三兩兩的遊客評頭品足。倒是一邊種著的木香,正值花期,吸引了不少蝴蝶翩翩起舞。
「好漂亮的蝴蝶!」蕭簫拍著手,朝蝴蝶追了過去。
結果,這一場瘦西湖之行,基本上就成了蕭簫的撲蝶行動。
手裡的礦泉水瓶子,裝了三五隻黃色的蝴蝶,蕭簫對這一天的成果,心滿意足。
展慕華很鬱悶:「蝴蝶哪裡不能抓啊……家裡的玻璃房建好了,可以買一點珍稀品種回來,有必要逮這種菜粉蝶嗎?」
蕭冷月聳了聳肩:「對於蕭簫來說,怎麼可能去領會這個比西湖更瘦的湖,有什麼美感可言呢?」
「所以……」
蕭冷月毫不客氣地接過話頭:「所以,這次的揚州之行有欠考慮。」
展慕華看著還在和蝴蝶較勁的蕭簫,低頭問坐在草地上的蕭冷月:「以前,你帶蕭簫去的地方,難道都是去看動物的嗎?」
「當然並不完全是,但至少行程中有一項是帶他去看動物的。因為我們是跟旅行社走的,隨團的總會有幾個小孩子,一般比蕭簫大一點,但是還能玩得不錯。」
「我們的行程中,也有動物園啊,明天去南京。」展慕華鬱悶地看著湖光水色,歎了口氣。
蕭冷月想了想才說:「因為以前只準備一天的行程,所以我們基本上是半天在動物園或水族館,半天看風景,蕭簫還比較有耐心。」
「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展慕華抱怨著。
「蕭簫已經是很好養的了,他沒有什麼額外的要求。對風景不感興趣,最多就是不肯下地走路而已。」蕭冷月急忙替蕭簫辯解。
蕭簫對蝴蝶很有耐心,展慕華和蕭冷月就只能陪著他坐在瘦西湖的草地上閒聊。
看著隔著湖的紅幢綠蔭,翠簟淺淺,展慕華歎了口氣:「良辰美景,我們居然在大夏天跑來曬太陽?」
蕭冷月忍俊不禁:「多曬曬太陽,有利於鈣的吸收。」
舒緩的序曲,以點點的歸翅打開。
走出瘦西湖公園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
而對這樣的旅行經歷,展慕華無疑是不滿的。
「還不如呆在家裡,至少蕭簫不會擠到我們的床-上來……」展慕華在蕭簫倦極而眠的時候,忍不住抱怨。
蕭冷月替蕭簫把伸在被子外面的手臂,塞進了被子。
帶著抱怨,展慕華這個晚上睡得虛火直升。
「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蕭冷月替帶著蕭簫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看著展慕華說。
「嗯。」展慕華點了點頭,趁著蕭簫又去把玩昨天捕獲的幾隻蝴蝶,把她順手撈進了浴室。
「怎麼了?是不是昨天抱蕭簫抱得太累?」蕭冷月很自然地伸出手,撫上他的前額。
「我只是欲-求不滿。」展慕華咕噥了一句。
「你……」蕭冷月惱怒地瞪了他一眼,氣沖沖地握住了浴室的門把手。
「真的。」展慕華卻從她的身後抱住了她,「看著見,摸得著,偏偏吃不著,這樣的感覺,我還是第一次……」
「只能說明你……哼……天生是個壞坯子!」蕭冷月恨恨地說。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啊。」展慕華把她的身子扳了過來,下巴抵著她的前額,「冷月,我是在自作自受。」
「嗯?」蕭冷月覺得意外,什麼時候他有這種自我批評的覺悟?
展慕華的回答,是劈頭蓋臉的熱吻。
蕭冷月被他壓得很緊,只覺得有個部位硬硬地頂著自己,臉色頓時緋紅欲血。
「別……蕭簫……他在外面。」
「這小子!」展慕華也沒有真的胡來,只是蹂躪了一下她的唇瓣,就放開了她。
「媽媽!」蕭簫在門外叫,「不是要去動物園嗎?」
「我是作繭自縛啊!」展慕華仰天長歎,「好好地呆在家裡,還能對著你為所欲為。誰知道出來旅行,卻成了……」
蕭冷月忍著笑拉開門,轉頭看著展慕華一臉的懊惱,才回轉身,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啄了兩下。
勉強算是安慰了吧……
南京之行,就是從一個動物園,再到另一個動物園。
唯一興奮的,是蕭簫,在動物的籠子外面,興奮地尖叫。
所以,剛爬上回程的汽車,他就閉上眼睛睡著了。
「原來出來一趟,只是為了成就蕭簫啊……」展慕華瞪著兒子的睡容苦笑。
蕭冷月笑著拿了一張毯子替蕭簫蓋上:「這是你補償三年缺失的父愛。」
及至看到遙遠處,幾戶人家臨水照影,幾侏老樹亂籐糾纏,展慕華更覺得這一趟江南園林的旅遊,全沒有達到目的。
何況,他最主要的目標,可是要增加和蕭冷月的感情鎖鏈。
他調整了一下鏡子的角度,看到蕭冷月正溫柔地看著熟睡的蕭簫。
這樣的目光,竟然……讓他嫉妒。
因為蕭簫被他們帶走了一個星期日,展慕華幾乎被母親念到耳朵起繭子。
「知道啦,媽媽,以後要去也跟你一起去,免得你跟蕭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展慕華舉手投降。
自從父親退休之後,母親碎碎念的功夫似乎大有長進。
結果,在蕭簫的問題上,可以和有談判高手之稱的兒子,每回都佔到上風。
「我和蕭簫是一日不見嗎?」何吟秋還覺得委屈。
好容易盼來了一個孫子,結果週五就被他們帶到了揚州,從南京回來,又直接送去了學校。
「是是是,母親大人,以後不敢了。」展慕華嘻皮笑臉的樣子,讓蕭冷月大跌眼鏡。
下意識地摸了摸鼻樑,自從畢業以後,她就沒有再用過眼鏡。
畢竟一百度的小近視,並不影響正常的生活,鼻子上架個東西,還是有點難受的。
「其實,我也覺得很委屈啊,這兩天我可成了蕭簫的全職陪同。早知道,還不如把他塞回我媽呢,讓她陪去!」展慕華放下了電話,才露一臉的無奈。
「給你當你親的機會。」蕭冷月想到蕭簫每天擠在他們中間,展慕華的那張苦瓜臉,就忍不住笑意盈盈。
「好了,今天總算把那小子送走了,咱們的春天……已經來啦!」展慕華笑得意味深長。
「現在是上班時間。」蕭冷月用筆敲了敲自己的筆記本,「我們正在報告你這一周的行程,展先生。」
「好吧,回家用行動表示。」展慕華收了笑容。
明明是一本正經的表情,可是說出來的話……卻能讓蕭冷月臉紅。
第二個週五,何吟秋早早就打發了司機,守在學校的門口,趕在展慕華和蕭冷月之前接走了蕭簫。
電話裡扔下了一句話:「想見蕭簫,回大宅來。」
展慕華哭笑不得:「老媽,他是我兒子!」
「你還是我兒子呢!」何吟秋鏗鏘有力地甩下了一句話,把展慕華堵得啞口無言。
所以,蕭簫就被正大光明地「打劫」到了大宅裡。
蕭冷月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身邊的某人卻露出了另一種表情。
「那……這個週末,就是我們的兩人世界了?」展慕華轉而對蕭冷月笑。
「什麼?」蕭冷月納悶地問,「我們不去大宅嗎?」
「你喜歡去那裡?」展慕華挑眉。
蕭冷月誠實地搖頭。
儘管何吟秋對她和藹,但是每次看到展風,蕭冷月都覺得氣壓會陡然降低。
她知道,展風之所以沒有對她口出惡言,是因為看在蕭簫的份上。
也許在不可知的某一天,他又會板下臉來請她離開。
只要她的存在,妨礙了展慕華的某種商業聯姻。
她的結婚證……保有的時間也許很短暫,但至少能夠保證蕭簫擺脫私生子的陰影吧?